叶结蔓微微一怔:什么时候?
    再过两三日罢。
    你与纪西舞说过吗?
    嗯,前几日提了。如今还能与五妹相谈,已是额外所获,我此趟心无遗憾。虽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但许是血脉相连,我能感觉得出,她比生前要快乐许多,应该早将仇恨之事放下了。说到这,纪筱染笑了笑,我想,这些改变应该都是因为你罢。
    叶结蔓抿了抿唇,没有应话。
    五妹自幼不曾体会人伦温情,若是以往有伤害你的地方,身为姐姐,我在这里替她想你道歉。纪筱染的声音缓下来,她这人太过自傲,看起来什么都难不倒她,只是到底不曾学会真正将心坦露,习惯了吃苦,有什么事也都宁愿自己忍着。
    闻言,叶结蔓只是摇了摇头,她的指腹抚过手里的杯沿,低声道:我知道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早就清楚了。你不必担心,我不会真的同她置气,即便她以往伤害过我,但那到底是以前的事了,这些我都明白。
    纪筱染认真地望着叶结蔓,半晌才道:能遇到你,五妹真的很幸运。
    待纪筱染离去,叶结蔓方懒懒地起身穿了衣衫,望了一眼外边愈发暗沉的天色,踏出门去。
    府衙里那些潘岩带来的手下已经离开了,看起来比之以往空荡不少,看来胭脂案一幕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叶结蔓脚步顿了顿,忽然折了方向,一路往地牢走去。
    地牢里的衙卫显然认识这位之前风口浪尖的裴少夫人,也知道她暂时在府衙住着,如今眼看裴家翻了身,当然不敢怠慢,将人领了过去。
    地牢里,纪世南和纪川两人一身白色囚衣,无力地坐在地上,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似是感觉到有人来了,纪世南抬起头,脸上已经不复以往的威压,鬓边几乎全白了。他看见叶结蔓,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一旁的纪川见状,眉间有怒色一闪而过:得意了罢?怎么,来看我们纪家笑话?
    叶结蔓只是淡淡望了纪川一眼,并不理会,视线落在纪世南身上,一字一句道:我今日过来,只是想问一问,你可曾为她心疼过一丝一毫?
    纪世南身子微微一震,神色复杂地望着叶结蔓,半晌才开了口,声音沙哑得不行:如今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自然没有,想来她早就对纪家绝望了。叶结蔓眼底神色晃了晃,我只是想看看,一个父亲,心能狠到什么程度?
    纪世南的嘴唇颤了颤,眉间布满了颓丧,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你这个死女人,纪川突然上前一步,手拉住了铁栏,目光凶狠地瞪向叶结蔓,这一切肯定有你的份罢?当初看你在纪家就不安分。
    就为了这种人渣儿子,叶结蔓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纪世南身上,叹了口气,你失去了两个优秀的女儿,可曾后悔?言罢,也不管身后纪川的怒吼,转身离开了。
    等在纪西舞房前站定,叶结蔓的脚步才有些踟蹰。
    这么站了足足一刻,她才深吸口气,推开了眼前这扇门。
    室内没有光,看起来很是昏暗。叶结蔓小心地往里走,摸到桌边,伸手去点蜡烛。微弱的烛火很快摇晃着燃起来,将房间堪堪照了亮。
    叶结蔓的视线投向床榻,正对上一双眼睛。
    她不知道纪西舞这么看着自己多久了,身子还保持着昨日她离开时候姿势,也许从她站在门外的时候就开始注视着她,只是不曾说话。烛光只能勉强照到她的身影,那神色却隐在黑暗里。
    叶结蔓抿了抿唇,往床榻走去,口中道:身体觉得好些了吗?
    嗯。纪西舞轻轻点了点头。
    叶结蔓正想问她知不知道纪世南已经入狱的事,忽然想起了什么,探手摸向对方衣衫。
    对方似是没想到她会伸手,叶结蔓能感觉到纪西舞的身子微微闪避了下。很快她的手腕就被握了住,指尖尚有些湿润水意,比往日来得更冷。
    叶结蔓的手颤了颤,猛地抬起了头:你又疼过了?怎么这次相隔这么短?
    这次还好。昏暗里,纪西舞的身子动了动,很快松开了叶结蔓的手,视线一点点扫过对方,随即舒了口气,你看起来气色好了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担心我?叶结蔓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眉间染了焦虑。
    昏暗里,纪西舞的笑声很轻:不管什么时候,我当然都是担心你的。
    一颗心被撞了撞,有酸涩感很快压过来。紧接着,纪西舞的声音又低下去:你原谅我了吗?
    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叶结蔓的手抬起来,重新握住了纪西舞的。昏暗里,她的手指穿插过去,紧紧与对方扣在一起,过去的事,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不是吗?
    何况我们之间的时间已经那么少了,少到不舍得用更多的时间去浪费。
    纪西舞的眸色剧烈晃了晃,半晌,长长叹出一口气。她的身体倾过来,唇触碰到叶结蔓的唇角,暗香飘浮。她的额头紧跟着抵上来,一双眼睛凝视着对方:我生前作孽这么多,没想到死后还能遇到你,实在是捡了大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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