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结蔓知道车夫是担心自己:等会还有一位朋友会驾着马车一道过来拜祭。说着,取出准备好的银两递过去。
    待望着马车混入黑夜之中,叶结蔓方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墓地走去。
    一只手探过来,牵住了她:莫怕。
    嗯。出乎意料的,叶结蔓心里的确没有多少惧意,更多的只是紧张,手里的铲子有些沉重。即便怀揣着不安,也多是担心此趟能不能顺利。许是顾着这些,反而没什么心思去多想其他了。可见,爱当真是神奇的东西,让人莫名得勇敢起来。想到之前新婚之夜初见纪西舞的场景,明明吓得不行,而现在深夜立于墓地,竟不曾害怕退却。
    纪西舞对自家墓地显然十分熟悉,拉着叶结蔓往前走去,夜色已经暗得看不到路,她担心叶结蔓,刻意放缓了脚步。
    墓地极为寂静,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叶结蔓一个人的呼吸声与脚步声缓缓传开来。
    到了。片刻,纪西舞停下了脚步,望向身前的墓碑。
    叶结蔓不像纪西舞,能在黑暗中视物。她自包袱里掏出准备好的蜡烛,蹲下身来。过了会,微弱的烛光终于摇晃着亮起,将墓碑稍微照了亮,纪西舞三个字顿时映入视线。叶结蔓望着墓碑一时有些怔神,片刻才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低声道:怎么办?纪筱染好像还没到。
    再等等罢。
    叶结蔓走到墓旁,举起铲子,打算先开始动手。只是她方抬起铲子,不知哪来的一阵风,蜡烛晃了晃,竟忽的灭了。
    眼前一下子陷入黑暗,惊得叶结蔓心中一跳,背后忍不住升起丝丝凉意。
    纪西舞
    叶结蔓看不到纪西舞在哪里,稍稍有些慌了神,伸手往附近探去。
    然而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着。原本纪西舞站着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纪西舞?直到此时,叶结蔓的心底才有恐慌一点点漫开来。她的声音提了高,然而很快就像是被黑暗吞了灭。
    叶结蔓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去,脚上却突然被什么拉了住,身子猛地一个趔趄,狠狠朝地上甩去。
    唔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叶结蔓忍不住闷哼一声。
    原先脚踝上的冰冷感又出现了,一点点顺着小腿往上探,叶结蔓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爬去想要躲开,口中的声音也跟着变了:纪西舞,你在哪里?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叶结蔓几乎就要失声叫起来,所幸很快耳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纪西舞叶结蔓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下一刻,蜡烛又重新亮起来。纪西舞从她身后直起身,脸色紧绷,很是难看,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虚空之处。
    滚。纪西舞的眼中赤色浓烈,像是染了血,在黑暗里十分骇人。
    大约过了片刻,纪西舞神色终于恢复了平静,安抚道:没事了。
    叶结蔓暗自咽了咽口水,多少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此处既是墓地,自然有滞留阳间的孤魂野鬼。她在深夜闯来,难免被缠住。只是此刻可没有多少时间给她害怕,叶结蔓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捡起方才掉落在地的铲子,重新开始挖起来。
    你纪西舞望着对方膝盖沁出的血丝,伸手阻了,先处理下伤口罢。
    叶结蔓却推开了纪西舞的手,头也不抬:一点小伤,等等再说。
    见状,纪西舞的目光晃了晃,低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只在一旁拿着蜡烛守着。
    纪西舞的尸体下葬时日不久,翻上的土仍有些新,倒让叶结蔓轻松不少。不过即便如此,叶结蔓毕竟这段时间身子虚弱,仍是累得满头大汗。她却像是浑然不察,埋头苦干着。一旁的纪西舞虽有心帮忙,但顾及身边处境,也不敢分神。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子夜,墓地里的寒意越来越重,而叶结蔓的手臂也重得快要抬不起来,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
    终于,一个时辰后,铁铲触碰到一样坚硬物事,叶结蔓神色一喜:好了!
    说话间,她停下手上动作,呼出一口气,下意识抬头望纪西舞的方向望去。然而当瞥见对方神色时,忽的身子一震。
    感觉到叶结蔓异样的视线,纪西舞皱了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
    眼前的纪西舞,不知何时,那眸中的血色已经扩散开来,几乎溢满整个眼眶,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晃动着,显得诡谲又可怖,毫无防备的叶结蔓的瞳孔下意识一缩。
    瞥见叶结蔓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与害怕,纪西舞执着蜡烛的手,忽然颤了颤。
    蜡烛又灭了。
    这次并没有风,只有一片无言的黑暗横隔在两人身前,像是锋利的刀刃,无声无息地割入彼此肌肤,直达心底。
    叶结蔓似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往前踏出一步:不是
    有一缕青丝自指尖划过,然而不及握住,只余下一手冰凉空气。
    黑暗里,纪西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方才的样子,很可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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