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徐述未归,沈曦没有用膳,一直坐在房里,既不开门,也不说话。
    晚上,徐述回来了。
    他从樊楼里叫了一桌子的菜,全都是沈曦喜欢的口味儿。
    他进屋的时候,沈曦坐在梳背椅上,正对着他,低垂着头不知看向何处。
    “曦儿,曦儿?”徐述唤了两声,见她抬起了头来,便柔声道:“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孔府菜。”
    沈曦冷笑一声:“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
    徐述皱了眉,上前想去拉沈曦的手,沈曦却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白天何婉娘来找我,说她要嫁给锦绣坊的老东家,明明几日前她还没这个意思,那老东家既然早就想娶她,为何拖了这么多年?徐述,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傻子,以为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徐述毫无防备,被她推的往后退了数步,扶着案几才站直身子,皱眉道:“何婉娘是自愿出嫁,与我何干,曦儿,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质问我吗?”
    “我敢么?”沈曦咬了咬唇,才控制住自己不哭出来,“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带回来的那桌子菜,里面有没有下毒。”
    “你明明都知道了,却故作不知,将我耍的团团转!徐述,我早知你对我有利用之意,你也不必再瞒我了,我沈曦这条命就在这里,你若恨我恼我拆穿了你的计划,便杀了我就是,只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希望你看在我们曾经是夫妻的份上,放过……”
    “闭嘴!”
    徐述忽而低吼了一声,他一拳砸在案几上,竟直接将案几凿穿,鲜血直流,他双目赤红的问:“沈曦,我在你眼里,便是这样的人?我何时想过要杀你?!”
    “你没想过杀我,那你为何要让喜鹊监视我?你还骗我,假装自己为了救我快要病死,骗我嫁给你!你杀了琼花,还背着我和,和沈凝霜私会……”沈曦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徐述的心肠一下就软了,可是他刚一抬手,沈曦就连着后退数步,一双大眼睛肿的像颗桃子,警惕的瞪着他,“你要杀我了吗?”
    “对,我要杀你。”
    徐述面无表情的攥住了沈曦纤瘦的手腕,在她凄厉的尖叫声中,将她一把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42章 摊牌
    沈曦吓坏了,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一旦徐述杀了她,凭他的名声,对外头宣称自己是暴病,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就像琼花一样,死的无声无息,外人见了却还会赞他晋王一声仁德。
    沈曦怕疼,可此刻也不得不紧紧地闭上眼睛,如壮士断腕般的把脖子伸过去,牙一咬:“别废话……要杀要剐你快一点!”
    沈曦被徐述推到了榻上,他重重的压制着她的手脚和身体,意想中的疼痛感没有如期袭来,反而是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沈曦睁开眼,惊恐的去推着徐述,“你,你要做什么!”
    徐述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将她身上的衣衫脱了个精光,脱不掉的,就干脆撕开,“刺啦”一声,胸前的衣襟被他毫不费力的撕成对半。
    “你不是让我快一点吗?”他咬着她的耳朵,低低的、温柔的问她:“多少算快?”
    “别……不要,不要,求你。”
    沈曦哀哀的求着,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她毫无反手之力,身子软绵绵的被他肆意鞑伐着,微凉的湿意顺着面颊滑落,落在她雪白的胸口上,徐述一怔,慢慢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去,一点点吻去她面上的泪水,贴着她的脸,动作温柔而小心。
    “曦儿,你听我说好不好?”
    “我没有想过要杀你。”
    “沈凝霜嫉妒你,她蓄意勾引我,她塞给我一条帕子,约我去大慈恩寺见面,我表面上答应了她,但我没有去,去的人是书彦,我本想好好惩罚她,可没想到被她逃过一劫。”
    “我杀琼花,是因为她听到了不该听的,若不杀她以绝后患,明日要死的就是我。”
    “我……我不能失去你,又怎么舍得去害你?”
    他抱着沈曦,低低说着,语气中带了几分央求之意,“曦儿,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也会难过的。”
    “那你从三年前就要喜鹊监视我,你故意装病惹我同情,又是为了什么?”沈曦说到这里,顿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当初我落水,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徐述,这些你能解释吗?我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不待徐述说话,她又忽地红着眼摇头:“别说了……这些我都不想知道了,我只要你告诉我,当初你娶我,是不是只是想利用我大哥和爹爹的兵权,从来没有真心想要娶我?”
    “徐述,回答我。”
    她看着徐述,一字一句的问。
    徐述沉默了片刻,叹道:“我一开始,确实曾这样想过,可……”
    “这就够了。”
    沈曦打断他,闭着眼睛,泪如泉涌。
    如果连一开始的相遇相知都是别有用心,那么即便她相信他真的爱他,又能如何?
    爱,可以磨平一切吗?
    徐述松开了她,声音微沉:“所以你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恨我,不听我的解释么?”
    “你可以解释,但我也只相信我看到的——徐述,你私会沈凝霜是我亲眼所见,你要喜鹊写给你的书信、琼花死时指甲中藏了你的衣衫也是我亲眼所见!当初你落水害病,大夫说你可能活不过那个冬天,我四处为你求你求医,甚至为了怕你再次发病将药方偷偷的藏起来,可那张方子,究竟能不能救命,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如果你当真将我视作你的妻子,又为何要处处欺骗我?难道就因为我沈曦好骗,我就活该被你骗吗?!”沈曦委屈的喊道。
    “你滚开,我不想见到你!”沈曦见徐述的手要伸过来,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极是清脆的一巴掌,徐述脸上瞬间多了五个指头印,他嘴角缓缓流出一道血痕,衬着他阴森森赤红的双眼,阴骘的就像那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完全不似平日里那个温润儒雅的他。
    沈曦打完之后,瑟缩了一下,她颤抖着往墙角缩,抱着自己的双肩,将整个人都缩在墙角里,求道:“徐述,你放过我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徐述用手指抿去嘴角的血渍,眼睛一动不动的看了沈曦许久,忽然起身从床上下来。
    临走前,他沉声道:“曦儿,我给你时间冷静一下,你会想明白的,但你若想离开——我告诉你,不可能。”
    “永生永世,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永生永世。
    沈曦的心,也随着他的声音,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徐述出门时,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清心院已经被书彦封锁了起来,他有预感事情不对,来的时候就命铜钱把守院门,刚刚进了院子,就连沈曦的婢女小鹂抱着自家主子的腿,哭着求他放过沈曦。
    其实徐述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心狠手辣。
    前世他是为了太子之位隐忍,今世他无意太子之位,只是为了沈曦,他知道沈曦喜欢他温文尔雅的模样,他也装的得心应手。
    如今沈曦知道一切,他自然也可以不必再忍。
    徐述看着小鹂,若不是因为她的撺掇,或许沈曦不会那么快就与他撕破脸。
    霎时,他幽深的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可这意念刚刚才起,他便忽地惊醒。
    他若就此杀了这婢子,沈曦一定会恨他。
    “……快走!”
    小鹂还在愣愣的,一旁的喜鹊干脆手脚并用将她连拖带拉扯了下去。
    徐述的手停在半空中,好半响,他略有些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眼神也恢复了些许清明。
    “王爷?”书彦担忧道。
    徐述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那里面,关着他最爱的女人。
    “看好王妃。”默了片刻,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匆匆离开。
    *
    是夜,徐述做了个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沈曦身死那日。
    那时他已是东宫太子,虽然掌控了沈元仲父子的兵权,可皇城之中依旧遍布景文帝的势力,东宫日夜处于景文帝的监视之下。
    景文帝要他广纳后宫,施恩臣子,遍洒雨露,生儿育女,徐述拒绝了,他说,他这一生只会娶一人,那就是太子妃沈曦。
    景文帝大怒,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骂他糊涂,还叫他立刻废掉沈曦,莫要沈家成为第二个赵家。
    徐述只冷笑:“父皇自以为英明决断,弃情绝爱,可你最终又得到了什么?母后削发为尼发誓再也不踏足大明宫一步,你妻离子散,高高在上却孤家寡人一个,值得吗?儿臣不愿做你,你也休想让太子妃成为第二个母后!”
    他不仅回绝了景文帝,还狠狠的打了他脸,他以为他会自责反思,可没想到那时的他终究是太天真,高估了一个帝王的感情,后来他为了保住沈曦一命,不得不将她休弃,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时,他的心都在滴血。
    送沈曦离开东宫的那日,他将一封信悄悄夹在了她的包袱里,他怕她会委屈难过,信中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并许诺待他掌握皇城禁军之权的那日,便是他将她接回东宫之时。
    知道沈曦怀有身孕的那一日,他激动的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处于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一连装了数日,终于有一日得闲,他借口去城外的大慈恩寺看已经削发为尼的皇后,私下里却悄悄命书彦将他带去了他与沈曦的私宅。
    阔别数月未见,他想沈曦想念的几乎要发疯,白天他坐在热闹的东宫里伪装成一个礼贤下士的好太子,夜里却躺在冰冷的榻上怀念她抱着他软声喊冷时的模样,更为即将见到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感到喜悦难耐。
    可是他的马车停在大门前,第一个人见到的却是沈凝霜与慌张的银月。
    那时他的心,便是咯噔的一下。
    他不顾沈凝霜的劝阻,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看到的却是沈曦和他们孩儿的尸体,以及,满地的鲜血。
    那个孩子已经五个月了,鼻子眼睛隐约能看的出来,他自一地淋漓的血污中将那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娃娃抱起来,他如往昔一般轻柔的抚摸着她冰冷的小脸,说:“曦儿,我给我们的孩子娶好了名字,小名儿就叫安儿好不好?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一样疼爱他,若是男孩儿,日后他就是大周的太子,若是女孩儿,那就是大周的大公主,等她长大成人,我会为她择一位举世难寻其二的夫婿……”
    可沈曦究竟是醒不过来了,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直至身体僵硬……
    徐述猛地从梦中醒过来,一身冷汗。
    窗外月色惨白,秋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转,透着一股子凄凉的萧瑟之意。
    一转眼,又到了一年的秋时。
    徐述披上衣服,去了清心院。
    沈曦已经睡了一会儿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打开院门,推门而入。
    这么晚了,难道是徐述?
    她摸了枕头下尖利的金簪放进袖中,起身点上了灯。
    灯刚刚点燃,屋里头一亮,那厢徐述就推门进来了。
    沈曦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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