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二月,一场冰雹夜。
    窗外霜气遍布,屋内炭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苗若隐若现,莫初在床边坐着,握着等待临产的甄善美。
    孕了九月的甄善美已经有了母亲的柔顺,她抚着自己圆滑的腹部,依偎在莫初怀中,听他讲故事。
    屋外候着产婆和侍卫,更有许木心,莫盛窈等人,金和银自不必说。
    后半夜,雪花纷纷落落地洒向窗缘,疾风吹过窗户,有凛冽的空气吹进。
    甄善美受到丁点刺激,只觉腹部一阵挛缩,下意识捂住,同莫初说:“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
    莫初合上书卷,只是凑近甄善美吻住她的额头,凉薄地嘴唇带着一抹滑嫩的触感,轻声道:“那有事找我。”
    甄善美愈发地感觉刺痛,有一种深沉地力道在腹部骤然收缩,有一种落空感渐渐地沉寂下去,多个月份的沉重压力一瞬间没了,她很轻松。
    很快沉寂…
    再次翻转,有节律的疼痛传来,让甄善美愈发的感觉到心的生命要降临了。
    甄善美喊着:“来人…”她的声音说大不大,却彻响屋中,推门而入的产婆们,拿着热水和棉布,很快安置了甄善美的位置。
    冬天临产会让身体的机能变得迟缓,所以莫初也命人准备热汤和热菜,他匆忙地在外面等候,此时,就算天塌下来,莫初都会顶着。
    甄善美历经七八个时辰,最终听到一丝爽朗的哭声,带血的孩子被送进温水中冲洗干净,裹上棉被。
    甄善美早已虚的看不清楚周遭景象,却还是匆匆地看了一眼孩子,许久终于有产婆大喊:“恭喜小公子,甄将军为你诞下一子。”
    莫初心中愈发激动,靠着门边竟生生坐了下来,他看着天际,总觉得自己一瞬间被迫长大,他从一个孤儿变成众望所归的人,又变成了一个孩子的爹,成了一个合格的丈夫。
    这一切都是需要强大的权势支撑,莫初才能给他们娘俩带来好的生活。
    莫初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望甄善美,待产婆说过,莫初连回头的看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撑着沉重的眼皮跪在甄善美旁边。
    “你要好好的。”莫初握着甄善美的手,她的手泛着汗水,莫初实在怕甄善美受寒,只是喊人去哪来合身的衣物。
    甄善美刚才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此时她全身上下都无比难受,可还是惦记着儿子,拉着莫初的手问:“我们的孩子呢?”
    莫初也未曾顾及,只是拉着甄善美的手宽慰她:“孩子应当是在产婆手里,我这就让他们抱过来给你看看。”
    说完,莫初这才喊人,可连带着产婆和孩子都未见人影。
    外面地雪更甚,甚至能够沾染鞋靴,那种冰冷刺骨的冷意让人为规避。
    连绵数十里的山路都被添上一抹雪痕,柳姜堰看着产婆手中抱着一个可爱的胖孩,哭声密密麻麻,载着冷风竟格外清脆。
    柳姜堰接过那孩子,眼神中带着一抹狠毒,虎口抵在孩子柔软的颈侧,就看见那婴儿摇头虎脑的,颇为憨憨。
    莫初的孩子也不过如此吗?
    柳姜堰心里想着,这才看着产婆,这才冷声道:“喂养孩子的事情,你都会是吗?”
    产婆点了点头:“会的。”
    柳姜堰暗自思衬,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顺着延绵不绝的山路上走了许久,而后载着轮船飘向江河的尽头。
    那里有精锐守护,更有江家的助阵,臧笙歌在那处等待,他的伤处经过几月已经结痂,除了有些许痕迹之外,已经在好转的阶段。
    臧笙歌以江河之水中的鱼肉为食,偶尔会烧一壶热酒,沉思着看着远处的水波,蒸腾地气息与天空向对,仿若画卷般的美感。
    柳姜堰早有抢孩子的打算,所以船轮之中备着一些孩子的衣物,和足月后的奶制品。
    柳姜堰回来的那天,在岸上扎根的莫初知道真相,当即掀桌而起。
    甄善美更是哭到晕死过去,心心念念养了九个多月的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被人偷走,甚至还主动爆了马甲,何其猖狂,何其放肆。
    柳姜堰这种作风似乎全然不把许木心和江思兰的命放在眼里。
    莫初坐在案板前,拿着一本书卷就砸向许木心的头上,书卷的边角锋锐无比,更是让许木心额头渗血。
    “瞧瞧你许家养出来的白眼狼,从前我便知晓他是混子无赖,因为你的面子我未曾处死与他,这混账居然敢拐走我的儿子。”
    莫初心中虽气愤,可江山还是要夺,他心中已经有了思衬,也绝然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放弃,当然他在甄善美这个柔软的女人面前,还是要做出点悲悯的模样,不能叫跟随他的寒心才是。
    许木心面上刚硬,跪在地上说:“小公子你莫要动怒,柳姜堰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他这么做是有条件的,只要小公子按照他说的去做,孩子自然会无恙。”
    莫初知晓许木心话中的意思,当即冷笑:“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你与那混账关系匪浅,你觉得他不会伤了我的儿子,那我就信你,可你若是保证错了,我也取你项上人头。”
    莫盛窈从不参与这种要命的话题,只是在一处看着,她最在意的还是莫初与同在帝都的父亲什么时候撕破脸。
    许木心应承下来后,这才随着莫盛窈走出房间,雪花还在飘,许木心指尖轻轻地滑过雪花,只觉那雪变成水痕在指尖消融,他觉得甚是宽慰,笑了又笑:“我知晓他会作上天,却没想到这天这么不结实,险些让他捅破了。”
    莫盛窈冷冷地回:“许公子这般欢乐倒也叫人羡慕,诚然别忘了答应小公子的事情,若是脑袋挪了位置,我看你还能笑的出来。”
    许木心也笑呵呵地说:“说过议事过后给我药的,莫盛窈你不会不作数的对吧?”
    莫盛窈嘤嘤道:“这个时候知道求我了?你这个药罐子,细细打量还有几分刚硬的气息,这么苟且的活着不累吗?”
    许木心拿过药碗也不就水,直接囫囵咽下,只是生冷地笑着:“累不累,有她在,总归是能熬出头的,道不同就算一起谋事,也未必殊途同归,你想要的至少与我有一处是默契的,让我们好好合作吧,这样也能快一点看到希望。”
    莫盛窈只能夸赞:“许公子的狠毒心思,也不比我一个女孩子家少,有你这句话,你对小公子纵然并非实意,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最毒不过妇人心,莫盛窈你也不赖的。”许木心说完,这才痴笑着摸了摸自己带血地发丝:“再会,我要去找媳妇了。”
    静僻的山洞之中,赫然有一排接着一排的骷髅,它们的身上腐肉交杂,被细密地臭虫攀爬,最后连脑髓都吸个干净。
    而在这处山洞中的另一边,有清澈的溪水,潺潺而流,水质澄澈,竟与死去的尸体金火不相侍。
    许木心卸下身上沉重地衣物,潜水过去,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抱住江思兰的身体,冰凉地水液渗透在江思兰身上,让她笑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江思兰手中摇晃着一抹药瓶,里面呈着一些混浊的药液,她依旧钻研着,甚至来不及抬头看着山洞处的墙壁之上的痕迹,只能开口问许木心。
    许木心说:“少画了一个横,已经是第二年了。”
    江思兰笑着:“不管多少年,我总会成的,以后不只是缓解,是能够彻底治好。”
    许木心笑着说:“寄人篱下倒也没关系,能与你在一处,做做坏事也没什么。”
    江思兰之前还知道掉眼泪,可如今她只是麻木地笑着,抓着许木心湿漉漉地衣领这才说:“可我不值得你托付。”
    “你被迫囚于臧横之事,是我没能力保护你,你不要理所应当的觉得我不该背负。”许木心咳嗽着:“你在不完整,也是我许木心的妻,就像我,怪物一般地身体,你也接纳我吗?”
    “我活着的这些年,所有人都弃我而去,只有你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唯一一个不肯让我去死的人,连柳姜堰在那种时刻,都不想我活着,他觉得那可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许木心说:“可我知道就算在难我也要活着,因为杀害家父的仇人我还未杀,曾经让我入狱受辱的莫盛窈,我也未斩,还有为了等我受苦多日的你。”
    “我得活着,因为我知道只有坏到骨子里的人才能笑到最后。”许木心已经看透,这些天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松懈,许木心觉得在江思兰面前他才会没有任何保留。
    江思兰是真的心疼他,山洞中有厨房的用具,她身心俱疲,却还是找了一件自己的衣物披在许木心身上,让他坐在榻上等着自己。
    烧了一个菜后,江思兰这才小跑过去,两人用一双筷子吃了起来,缩在一起,许木心忽然吻住江思兰的正在嚼菜的嘴巴。
    食物混在了一起,有了特殊地味道…
    江思兰有点崩溃,瞪着眼睛看着许木心,离开他的嘴唇后,她俯身吐出食物,这才侧头看着许木心:“你怎么能这样啊。”
    许木心欺身压住江思兰的身体,笑着说:“自从病了,你都不让我碰你一下,你可知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江思兰哭着说:“自从被臧横羞辱后,我无法面对你,这是不争的事实,你知道吗?我害怕…”
    “回想起那些时日,夜里总有他的身形充斥在我的梦中,你等我,我总会克服过来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想着那个禽兽。”江思兰竭力的解释着。
    许木心只是落下一吻,他心中悲痛,恐自己没有保护好江思兰,可如今他该怎么办,一直用真心对待女人,如今无法和自己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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