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红缎,一盒蓝缎,只是内中放置的东西都不同。
    宋娴打开红盒, 红盒中放着一块羊脂白玉, 蓝色盒子里则放着一套雕玉的工具。
    宋娴在答应给谢夷玉佩的时候, 便往家中去信。
    【我有要给玉佩的男子了, 请将家中存着的玉送来。】
    曲蓉收到信时, 着实惊着了。
    既然要给玉,显然不是沈千澜。看来怜生当年在他们面前这样道歉,也实难挽回宋娴的心,而如今宋娴已有了喜欢的男子。
    曲蓉却没有立刻给宋娴送玉, 而是又回信问道。
    【那是谁?可是好男儿?】
    宋娴的回信没一会就回来了。
    【有人觉着他不好,但我觉着不赖。爹娘也是见过的,当年我带着他与怜生一同回的家,名叫谢夷。】
    曲蓉看完这封信后,当即发了个烧。
    宋一帆一边照顾曲蓉,一边想骂两句宋娴,却又不舍得。
    宋娴怎么就和那落花云台的仙君,在一起了呢?
    宋一帆与曲蓉只见过谢夷一面,甚至话也没多说几句,只觉得那男子生得真是好,好得出格了,但唯有站在宋娴身边时,又觉得恰好。
    许是见家中未曾寄玉来,宋娴又给家中来信,上边只寄了一本游历日记,并叮嘱爹娘一定要记得给她送回来。
    待得宋一帆和曲蓉打开那本书之后,便看到了宋娴这一路来的游历。
    他们先是惊讶宋娴居然遇到了这样凶险,随后在那寥寥几笔的日记里,总能看到有一个人跟在宋娴身边。
    宋娴在最后三页写道:
    【我初时已觉得仙君此人来意不纯,他别有目的,我亦不曾给真心。】
    【但时间一长,许多事是无法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的。】
    【他退让,变化,亦改了初衷。我知晓,这一切都是为我。】
    【既如此,我也该要有所担当才行。】
    【我在爹娘眼中大约还未曾长大,也无甚责任心,但此事我是认真的。】
    【仙君已无父无母,亦无亲朋,但我想成为他新的家人。】
    【没有谁依赖谁,而是……相互需要。】
    【在他身上,我想我能看到千百年后,我们是何等模样。】
    【还请阿娘与爹爹首肯,待魔渊事了,我会带着谢夷回来拜见二位。】
    看完了这日记,宋一帆与曲蓉相对无言独坐灯下,待得第二日晨曦时,宋一帆在密室里取出了一个红缎锦盒递到了曲蓉手上。
    “给阿云送去吧。”宋一帆轻声道。
    曲蓉便唤了雀鸟来,令其给宋娴送玉。
    曲蓉坐在窗台下,望着那雀鸟振翅而去的模样,不由想起当年她与宋一帆相识的事来。
    “我当年给你送玉,仿佛也是这个年纪。”
    “嗯,我以前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亦是结不成亲的,但承蒙姑娘不嫌弃,与我结了亲。”
    宋一帆呵呵笑着,坐在曲蓉身边。
    宋一帆资质虽好,但算不得惊才绝艳,在这修真界众多俊才之中,亦只是普普通通。
    娘亲宋如雪不在意资质这事,亦不曾像别的母亲一样,见着孩子资质不行,便日夜督促修行。宋如雪只问宋一帆以后想做什么,不管宋一帆说想要飞升,亦或是想有朝一日与姑娘结亲,宋如雪亦未曾嘲笑过自己的孩子。
    挺好的,我觉着行,要是不行,那就下辈子在努力,没什么不好。
    我看我儿挺有福气,有福气这种事,在这普天下来说,都很稀罕呢。
    宋如雪认认真真地与宋一帆说,宋一帆便也听了进去,竟然没有生出什么自卑心来。他一路这样笑呵呵地长大,在琥珀光终于遇到了喜爱的女子,而曲蓉……竟然也愿意回应他。
    那是宋一帆三十岁那年的琥珀光花灯节,他拿着一盏兔子花灯,手抖得像是要当街摔花灯,但他还是把那花灯送给曲蓉,他初入琥珀光,给他分课本看的姑娘。
    曲蓉看着花灯好一会,才说她喜欢的是飞龙花灯。
    宋一帆当下万念俱灰,但还不忘转头要给曲蓉买一个飞龙花灯。
    但曲蓉却接过那花灯,对宋一帆笑着,问他想要什么玉佩。
    宋一帆被喜悦砸得头晕眼花,阿娘说得极对!他真的有点福气!
    可惜后来宋一帆受了伤,他带着曲蓉回了老家,宋如雪依然静静站在庭院之中,不曾因为他突然归家而露出失望的表情。
    曲蓉之后也悄悄与宋一帆说,虽然阿母平日不太与我们说话,可见着你回来,还是寻了一日悄悄问我,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呢。
    在这之后,又过了许久,宋娴出生,那刚出生就白净娟秀的孩子,一日生得比一日好看,小小年纪便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如今她已长大,退了亲,又有了新的姻缘,便要给人送玉了啊。
    宋一帆与曲蓉靠着头,望着天际,等待着宋娴归来的那一日。
    而宋娴收到玉后,便如今日一般,悄悄刻玉。
    她第一次刻玉,手艺不大好,为了能看得过去,复杂的腾龙祥云一类的纹样是办不到的。
    虽然心知谢夷只要拿到玉佩,就算是光秃秃的一块也无所谓,但宋娴不会这样给他。
    宋娴对着图样,一点点地在玉上描摹好,随后便用刻刀在上边雕刻着。
    这样算算时间,大约再过半月,宋娴就能给谢夷了。
    而另一边,谢夷正在袖中乾坤查看着什么,大约半月之后……此物便能长成了。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切都在计划中的微笑。
    待得天黑的时候,宋娴又伸着懒腰,溜溜达达地回来,回来的时候她仔细收拾了身上,保证没有半点玉屑。
    可谢夷还是拉起了宋娴的手,低头看着。
    “这是染上了花汁?”
    宋娴的尾指沾染了一点浅粉的痕迹,大约是宋娴坐在石墩上刻玉时,手指放在石上不曾留意染了这点东西。
    “是什么花?”
    谢夷像是自问自答一般,低头在宋娴尾指轻轻一吻,像是在浅尝味道。
    随后那仿佛月华做成的仙君像是真的尝到了那潜藏在肌肤中的香蜜,轻声一笑说道。
    “原是桃花。”
    谢夷拿出锦帕,握着宋娴的手,就像拿着极其贵重的宝物,一点一点地给宋娴拭去尾指上的桃花痕。
    待得宋娴的手指重新变得娇嫩白皙,谢夷才缓缓收起锦帕,他嗅闻着宋娴的指尖,那肌肤上已散发着他熟悉的香气。
    那是谢夷惯用的水生花的香气。
    宋娴想,这人大约是有意的,但或许又是无意的。
    但这显然属于引诱的一种吧?
    大凡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都会使劲浑身解数,让雌性留意他们,在意他们。修真界虽然不像这样,人类懂得稍微克制,但偶尔流露出来的模样,仍是带着那点难言的引诱。
    宋娴静静站在那,她日常不带妆容,现在她却像是被引诱了,眼角漫上了一点淡淡的红。
    在谢夷看来,宋娴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何况这副像是动了情的模样。
    皎白的月色下,两点人影在地面拉得极长,宋娴被搂着腰,高大的男子低下头来,在那软红之上亲吻着。
    待得乌云掩月,那林中轻响才算是缓缓停下。
    “失礼。”
    谢夷一声轻叹,似在罪责自己,但宋娴也不是吃了就翻脸不认的人,她勉强拿起理智,告诫谢夷。
    “等洞房行不行?”
    “唔……我毕竟是个需要□□的男人,”谢夷垂下眼睫,像是也觉得自己很不像样,“这事可得快些。一切都交给阿云了。”
    宋娴轻咳一声,心想要是有一天她死了,一定是被谢夷惊死了。
    第二日,两人离开绿池红蕖,便遇上了另一队落花云台的弟子。
    秦素与昊容乃是一对夫妻,自幼在落花云台结识,一成年时便成了亲,两人都已分神,足有千岁。
    宋娴见着前辈,当即上前行礼。
    而那两人见着谢夷,亦上前向谢夷拱手行礼。
    秦素认得宋娴,以往还在落花云台的飞泉百道与宋娴一起钓过鱼,她还和这个非常坐得住的小姑娘聊过怎么清蒸灵鱼最好吃。
    于是秦素就亲亲热热地拉住宋娴,先是夸了一番宋娴看起来修为精进了许多,随后才问怎么与仙君一起。
    “哦,恰好抽签抽到了。”宋娴想起那明显是谢夷做了弊的签条,讪笑道。
    “啊……仙君已如此修为,竟还要继续游历么?真是令人敬佩。”昊容对着谢夷拱手,面上一派敬重。
    谢夷爹娘是带着他们长大的师兄师姐,他们闭关一出,就惊闻谢夷爹娘惨死后,实是悔恨难当,可事已铸成,谢夷又独自长成了这样神秀的人物,便只好远远观之,若谢夷有何需要相帮的,两人都绝无二话。
    这次二人亦在外游历,寻求感悟。见着掌门江雪浪的来信,便也留心起容江涵的下落来。
    “昊容擅追踪,掌门亦给了我们一点容江涵的随身之物,虽然那行踪断断续续,但总算也追到了这里。”
    昊容站在长街上,随意一挥手,便有一缕青烟飞出,缓缓落在地面。
    地面上突然生出了一道人形,从后看去,隐隐像是容江涵的形貌。
    他站在地面上,似是正在左顾右盼,随后便立时跳起,转眼便落在了前方百米远的一处树枝之上。
    “他似是也在追踪谁。”秦素说道。
    他们二人一路行来,见过的影像有容江涵拔剑对敌,亦有他缀于竹林之上一路疾行,最后有好几次,他都低头看着地面,似是已经追到了谁。
    宋娴与谢夷静静听着秦素与昊容所说,宋娴便也将这边知晓的告知了二人。
    “容师兄追的大约是前琥珀光掌门爱女重花,那女子……像是与魔渊勾结,容师兄此去凶险,得尽快找到他才是。”
    秦素昊容二人听后,知晓事态紧急,立时沉下脸来。
    “如此,宋娴,仙君,还请与我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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