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斯等人离开后,雷蒙坐在空无一人的帐篷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现在雷蒙感觉自己就像掉入了一个越来越狭小的山洞,越是向前,路就越窄,但又无法后退,只能拼命往前。但越是这样就越看不到希望,最后进退两难,直至无法动弹。
    这用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再适合不过,雷蒙不仅要面对敌人的压力,还要面对己方的重压,但他却又不得不硬撑下去,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机会。
    从没有像现在这一次,雷蒙感到强烈的绝望,我还真是快被逼上绝路了啊…
    “干脆接受他们的要求好了,毕竟有了大炮,防守就会容易很多,也许能击退迪尔克军也说不定。”
    雷蒙忍不住这么想到,但他很快就甩去这个念头,眼中重新涌上坚定之色。
    不,绝不能就此退缩!
    毕竟联军面对的是几乎两倍于己的敌人,绝不能心存任何侥幸,我必须坚持下去!
    传至母亲的那份坚毅,让雷蒙重新竖立了信心。他很明白的告诉自己,就算所有人都反对,在时机未到之前,他也绝不会动用大炮。
    来吧,雷纳德,就看咱们谁能撑到最后了!
    重新明确了目标后,雷蒙感到一阵轻松。但同时心里也颇为苦恼,虽说要等待最好的时机,但机会究竟何时才会来到呢?
    雷纳德是个很精明的人,在搞清楚大炮的虚实以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可除非他亲眼看到,否则…
    咦,等等!
    突然,雷蒙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自己一直为大炮严格保密,生怕泄露了其中机密。而越是这样,雷纳德就越发的谨慎,最后搞至现在的僵局。
    他既然想看,那就给他看好了。
    想到这里,雷蒙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立刻吩咐人叫来矮人奥扎玛。
    奥扎玛进入帐篷,雷蒙迎面第一句话就是:“那些铁球弹,有没有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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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
    第二天,随着一阵悠长的号角声,迪尔克军向着隘口的要塞冲来。
    对此,联军早已经习以为常。在布莱斯的指挥下,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各种守城的器械都被搬到前面,准备痛击敌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的战斗又将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时,却见一队人在矮人的带领下,走上城墙。
    士兵认得那些人,他们就是雷蒙的“炮兵”,只不过自从开战以来,雷蒙就拒绝使用大炮,他们也就一直无所事事。
    现在这些人来到城墙上,难道意味着…
    “雷蒙大人,您这是?”布莱斯又惊又喜的道。
    雷蒙点点头:“我想过了,再继续掩藏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让雷纳德看看我们的大炮的威力好了。”
    此举立刻引来士兵们的一阵欢呼,毕竟这些神秘武器摆放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要进行实战,所有人都抱着极大的期望。
    随后,在雷蒙的命令下,炮兵们手脚麻利的揭去所有大炮外的布,同时民夫已经把几箱炮弹搬了上来。
    打开箱盖一看,里面却全都是实心的铁球。这是最原始的实心弹,玛莉和艾莉娜早就研制出了更好的炮弹,前些天海丁顿甚至送来几颗真正意义上的“炮弹”,那是在索尔的建议下,玛莉母女好不容易研制成功的新型炮弹。
    那种炮弹内部填充了火药,射出后会爆炸,威力极强。只不过制造实在非常困难,尤其是弹壳的制造极其精密,远远超过实心炮弹。
    玛莉甚至用上了魔兽的外壳,导致这种炮弹成本出奇的高,至今也只成功了几颗。将来除非工艺改进,否则很难被大量运用于战场。
    但这么多种改进的炮弹,雷蒙全都放弃不用,反而用这些已经被淘汰的铁弹,究竟意欲何为?
    这时,随着所有的布被揭开,大炮的真容终于出现在敌我双方所有人面前。巨大的炮管指向要塞外,威风凛凛。
    敌方立刻注意到这一状况,准备攻城的迪尔克军立马停了下来,不少士兵望着黑洞洞的炮管,无不露出畏惧之色。
    这一消息很快传到后方的大营里,雷纳德和一众将领连忙来到军营外,遥望着城墙上的那些大炮。
    “雷蒙终于沉不住气了。”一个将领惊喜的道。
    这半个月来,迪尔克军同样不怎么好过,毕竟他们和联军不同,是孤军深入,战事拖延这么久,对他们非常不利。
    甚至正如布莱斯的担心,真的有人提出过,留下一部分兵力挡住联军,大军回去攻打奥拉特城,擒获索菲亚,只不过被雷纳德拒绝了。
    而面对部下们强烈要求全力进攻的请求,雷纳德因为摸不清大炮的虚实而拒绝,同样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
    如今雷蒙终于屈服,这让雷纳德暗自松了口大气。
    “很好,就让我看看你的‘宝贝’,究竟有多厉害吧。”雷纳德暗暗的道。
    跟着,他下令道:“下令全军坚守阵地,不准任何人轻举妄动。让攻城的部队继续进攻,不准后退。”
    传令兵很快把命令传下去,迪尔克军的攻城部队再次行动起来,缓缓向要塞逼近。
    前队的刀盾兵举着盾牌,防御从城墙射下的箭矢,后面则跟着突击兵和战斧兵这样的攻坚兵种。一些士兵扛着云梯,还推着一辆撞城车,以及一架攻城塔,不过由于太重,落在最后面。
    由于雷蒙撤走了所有的加斯帕德百姓,这一路上赤地千里,迪尔克军没有抓到足够的民夫,更别说掠夺物资了。
    此举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后勤,让迪尔克军只制作出一批简单的攻城器械。好在巨人之印的要塞也没有建完,双方状况算是半斤八两。
    看着敌军推进,城墙上的联军士兵纷纷用到墙边,准备接敌。弓箭手不断的向下面倾泻着箭矢,半空中箭雨密如飞蝗。
    “快点,准备好石头,别让撞城车接近!”一名指挥官大声叫嚷着。
    协助守城的辅兵连忙将油脂和巨石搬到合适的位置,等着敌军的攻城器械接近,就将其毁掉。
    直到这时,战事的发展都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直到大炮加入了战局。
    在城墙上的一片忙碌中,矮人指挥着炮兵迅速调整炮位,将炮管对准了下方的敌兵。
    在这半个月的战斗里,雷蒙一直没动用大炮,这些炮兵也只能一直坐冷板凳,甚至还不时遭到其他士兵的嘲笑,早憋了一肚子的劲。如今终于能大显身手,他们的动作无不飞快。
    炮兵以矮人为主,人类士兵则担任辅助。这些矮人似乎是天生的炮手,无论是对机械的操作,还是校队精度,确定攻击距离等,都非常有一套。最初的炮手操作规程,就是这些家伙总结出来的。
    在他们的指挥下,大炮迅速就位。随后,人类炮手熟练的装填好火药,用棍子捅实了,然后放入实心弹丸。
    在最后一次确定了瞄准距离后,矮人炮手点燃炮管后方的火绳。
    这时,敌军刚刚接近要塞下,扛着攻城梯的士兵快步上前,准备将梯子搭在城墙上,而后面的人还在努力推着撞城车以及攻城塔。
    就在这时,炮手拉下击发装置,燃烧的火绳随即引燃了炮管里的火药。
    轰轰轰轰…
    就听得一连串轰然巨响,排布在城墙上的20门火炮接连不断的喷出火焰和浓烟,实心弹在火药的推动下,向着敌人轰击过去。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震撼了整个战场,城墙上的联军士兵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火炮发射的场面,巨响声几乎把所有人都吓呆了,一些人甚至双腿打颤,连武器都掉在地上。
    而在要塞下,敌军更是一片大乱。他们只听得一连串巨响,跟着敌人的城墙上冒起一片呛人的白烟,火焰迸发,随后就听得巨大的呼啸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紧跟着,便是一片血肉飞溅的场面。巨大的铁弹飞入敌群,除了几枚打偏,从众人头顶飞过以外,其他铁弹撞入人群,当者无不是肢体分裂,血肉四溅,几颗铁弹角度较低,更是和打水漂一样,落地后翻滚着不住弹跳,在人群中滚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轨道”。
    而一颗铁弹击中攻城塔,更直接将高大的攻城塔拦腰打断。在一片清脆的碎裂声中,攻城塔的上半截砸落在地,无数碎木四下乱滚,又不知砸死了多少人。
    第一轮射击后,要塞下的敌军已经完全混乱。初次见识炮击的巨响和可怕的威力,无论多么勇猛的士兵,这时候都像受到惊吓的小孩子一样,被深深的恐惧填满。
    尤其是看到身旁被炮弹炸出的一堆堆碎肉,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由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不少人就那么直接坐倒在血肉里,呕吐不止。
    这就是火炮在这个世界的战场上首次亮相,虽然使用的是最原始的实心弹,但这一可怕武器已经完全震慑了迪尔克军。没人能在它们面前保持镇定,就算是城墙上的自己人,联军士兵看着那些大炮,也像是看怪物一样。
    “老、老大,实在太棒了!”众人之中,哈洛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大声欢呼道:“这些东西真是太强了,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快啊,再轰那些王八蛋。”
    哈洛特有些失态的在那儿大呼小叫,而其他人也逐渐回过神来。和哈洛特的感受一样,布莱斯等人都是又惊又喜,这么好的东西,雷蒙大人怎么不早点用?
    不提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的敌我双方,在进行了第一轮射击后,矮人立刻指挥炮手调整位置,清理炮管,准备第二次射击。
    一时间,诺大的战场上,反而只有这群人还能够活动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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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别怕!”这时,迪尔克军也逐渐恢复过来,各级军官立刻叫嚷着让士兵保持镇定。
    “继续进攻!”
    毕竟受过严格的训练,迪尔克士兵在本能的驱使下,再次向要塞冲来。只不过这一次阵型散乱,很多士兵都一脸惊恐,再无复之前的气势。
    几分钟后,炮弹装填完毕,而炮口也调准到了新的方位。跟着,矮人炮手第二次拉下了击发装置,这一次,左近左右的联军士兵都躲得远远的,一些聪明的还捂住了耳朵。
    轰轰轰轰….
    城墙上再次闪过一阵火光和白烟,20颗实心弹呼啸着向敌军射去。
    由于敌军阵型散乱,这次造成的伤害反而没第一次大,大多数炮弹只杀伤了几个人,只有一颗准确的击中敌军指挥官的位置,将其和几名卫兵一起打成肉块。
    虽然此次造成的伤害有限,但敌人本就濒临崩溃的士气,在这次轰击下彻底瓦解。尤其是看到指挥官变成了一滩肉泥,不知是谁第一声大喊,跟着所有迪尔克军转身开始逃跑。
    这是开战以来,迪尔克军首次成建制的溃逃,看着要塞外密密麻麻奔逃的敌军,联军士兵无不大声欢呼。
    而炮兵抓紧时间,又赶着进行了第三轮轰炸。虽然因为敌人逃得太远,这次几乎没有炸死什么人,但威慑的作用更甚,迪尔克军已经彻底被大炮吓得心胆俱寒,连远处的大营里,也传来一阵骚动。
    迪尔克军大营里,雷纳德等人全程看到了大炮的发射过程,火炮发射时的巨大声响,就像在他们耳边炸开一样。
    众将领无不脸色苍白,震惊于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
    “那、那就是所谓的大炮吗?”一个外表威武的将领一脸呆滞的喃喃道:“实在是太可怕了。”
    “难道雷蒙真的得到了某种威力强大的魔法物品。”另一个人急忙道:“你们能不能用结界防御?”
    被他问话的,是几名魔法师。然而此刻,这几人也是一脸惊恐,其中一人摇头道:“不,那不是魔法物品,我们没有感知到任何魔力波动。”
    “怎么可能!”当即有人不能置信的大叫道:“如果不是魔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几个魔法师也是一脸茫然:“我…我们也不知道。”
    这个世界的固有观念,让他们直到现在仍固执的认为,只有魔法才能造成这样的杀伤力,而无法去想其他的可能。
    “好了,都安静点。”雷纳德制止了众人的胡乱喊叫。
    他虽然也非常震惊,但表现比其他人镇定得多。就听他道:“去把那支部队的军官找来,我要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况。还有,派人去把大炮射出来的东西搜集起来,看看究竟是什么。”
    “陛下,那支部队临阵脱逃,是否严厉惩处一批人?”有人建议道。
    那支迪尔克军临阵溃逃,众将领均感大失脸面,认为应该按照军法严惩。
    雷纳德哼了一声:“连这里的士兵都被吓得腿软,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身临其境的他们。相反,对每个士兵都要好好安抚,伤兵也要妥善治疗。”
    “陛下英明。”众将领立刻躬身应道。
    “好了,雷蒙,你已经亮出了你的底牌。”看着巨人之印的方向,雷纳德冷笑道:“接下来就该我出牌了。”
    同一时刻,巨人之印隘口。
    “这就完了?”
    看着空荡荡的战场,众人一时都有些发愣。迪尔克军溃败得实在太快,他们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事实上,这次炮击造成的杀伤并不大,战场上只留下百余具尸体,虽然死状都比较可怕,但和进攻敌军的规模相比,并不算什么。
    敌人更多是被大炮的威势所震慑,士气崩溃而逃跑的。不过,这已经足以让联军上下欣喜万分了。
    城墙上,所有官兵都在兴奋的讨论着这些新式武器。今天击退敌军实在是太轻易了,这让所有人都充满了信心。
    “原来这些东西威力这么大。”
    “我还以为只是虚张声势呢,雷蒙大人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有了它们,今后就再也不怕敌人的进攻了。”
    ……
    “靠啊,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不止普通士兵,雷蒙这边,哈洛特独有的大嗓门也正嚷嚷着。
    “我还以为打雷了呢。”
    而首次见识到大炮威力的布莱斯等人,同样心情激动。就连一贯镇定的赫尔密,也止不住兴奋之色。
    “雷蒙大人,原来这些东西威力这么大。”赫尔密对雷蒙道:“这样的话,我们的防御就更加稳固了。”
    相比众人,雷蒙则显得冷静得多,也没见多少喜色。当然在其他人眼里,他的表现就叫做深不可测。
    现在,自己已经“表演”给雷纳德看了,他究竟会不会上当呢?
    雷蒙转头望着迪尔克的军营,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我已经亮出了牌,现在就看雷纳德要怎么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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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大炮发射的,就是这东西吗?”
    是夜,迪尔克军营里,雷纳德的帅帐灯火通明,所有将领都围在一张桌子前,看着上面摆放的东西。
    那是两颗从战场上搜集来的实心炮弹,正静静的摆放在白色的桌布上,上面的血迹和泥土还清晰可见。
    “居然能把这么重的铁球发射那么远,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一名将领伸指敲了敲铁弹,心有余悸的道。
    “被这东西击中,就算再厚实的铠甲,也不堪一击。”另一个人道。
    他的话得到其他人的赞同,从刚刚那几名军官的叙述中,他们也得知,被炮弹击中的人,几乎连完整的尸首都留不下来,这更增加了众人的恐惧。
    雷纳德找来当时战场上的一些官兵,详细询问了受炮击的状况,随后又给将领们展示了这些炮弹。
    不过,众人议论纷纷,他却由始至终只是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
    终于,众人看完了炮弹,回到雷纳德身旁,人人都脸有忧色。
    “你们怎么看?”雷纳德问道。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人道:“威力非常大,而且没有办法防御。”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对大炮的担忧。
    “那么…”雷纳德忽的道:“除了威力大,你们觉得它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众人都是一愣。
    雷纳德慢悠悠的道:“刚才我仔细问过当时的人,第一次炮击时,死的人最多;到第二次炮击时,人数就大为减少了;等到第三次炮击,却几乎没有击中任何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这话,将领们都露出思索之色。半晌,一个人试探道:“这些大炮,命中率似乎并不高。”
    得到他的提醒,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
    “是啊,这么说的话,其实就像是守城的石头,只是扔得远一些罢了。”
    “就一颗铁球,打不中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主要还是声音和烟雾吓人。”
    ……
    这么七嘴八舌的一说,众人渐渐明白了雷纳德的意思,觉得大炮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见成功解除众人的畏惧,雷纳德遂继续道:“还有,我注意到,那些大炮的射击频率很低,往往要好几分钟才能攻击一次,这就更限制了他们的杀伤力。”
    “此外,射击精度也不高。据当时的人说,敌人没办法准确的往人多的地方打,所以阵型一分散,大炮的杀伤力就小了很多,还有不少打空的。”
    经过雷纳德的分析,将领们对大炮的恐惧渐渐降低,开始冷静的思考起来。
    只是见过一次炮击,然后从当事者的转述中,就能准确的看穿大炮这么多弱点,雷纳德的头脑之精明实在让人佩服。难怪雷蒙那么怕提前暴露大炮的存在,有这种对手,不得不万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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