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
    赵明诚见她难过的目光,不禁又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强颜欢笑道, “无事,你不用担心, 不管事态发展成怎样, 朕也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万事有我,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只管好好养胎,其他的都不必操心。”
    “你既是如此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强撑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阿柔只是又拉了他的衣袖,目光越发担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你快告诉我!即便阿柔不能为你分担苦恼, 至少想要与你共进退,你不要独独瞒着我,这样只会令我越发为你担忧。”
    他们是夫妻, 本就该共渡难关,而不是独将自己留在虚假美好的幻境中,浑噩不知,那样若他真有什么不测,她一定会抱憾愧疚终生。
    “小傻瓜,朕很安全,哪有什么人敢对朕不利?倒是你,如今的处境最是危险,你现在最该好好保护谨慎的,是你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学会保护自己,朕怕最近政事繁多,再分心无暇顾及你,叫那些小人钻了空子,会对你和孩子痛下毒手。”
    赵明诚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又旧事重提,面上浅笑着叫她多加防范留心。
    敏锐的她突然就又想到了那天太后来时。
    “那日太后走后,你也对我说过叫我多加防范,今日又再次警醒我,事态当真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连我和孩子的性命都要步步惊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唐柔面上紧张,只是又反问他道。
    “不……她应该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的,不会那么狠心。”
    赵明诚的面上只是又涌现出一抹不愿面对的悲伤,只是又垂了眼眸,有些逃避般地轻声道,“或许是朕多心了吧?哪怕是朕疑心重,信不过她,你多加防备谨慎一些也总是好的。”
    “不,你一定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明明昨天时你还没有现在这么丢魂失魄的样子,今日肯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你在朝上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阿柔只是又紧紧看着他,目光执拗地继续追问他道,她想赵明诚今日在早朝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不然他是不会变得这般丧气没有信心,一脸失落的模样的。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那些烦心事的,但你说得也对,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困难也不该隐瞒彼此,只是你得答应我,知道后切勿忧思过度,要知道,你腹中还怀着咱们的孩子呢,一定要好好养好身体,不要劳神。”
    赵明诚想了想,只是又握着她的手,一同去到榻边坐下道。
    “嗯,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
    她望着他只是目光认真地点点头,握着他的手背道,“我只是想要与你一同面对,所以快跟我说说,今日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唉,太后趁机挑唆阻挠朕立你为后,煽动温凌与群臣北伐,并以战事期间不宜立后影响士气为由,推迟了封后典礼,朕迫于无奈,也只得答应,本来我朝就与北秦积怨颇深,若非北虏狼子野心,当年太祖也不会衣冠南渡到长江以南另建南晋,如今经太后一煽动,群臣北伐之心强烈,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明诚叹息一声,只是又目光沉重地对她解释道,“其实朕也有心收复中华,只是迫于内忧外患,不便急于出手,可没料到却被刘太后利用了此国事,就为了满足她的一己私欲……朕也没想到她为了抓住手中的权势,竟到了如此利欲熏心的地步,宁可拿两国战事做赌注,就为了迫朕放弃立后,继续把持后宫朝政,她与温凌勾结,此战赢了她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若是此战输了民不聊生,立后之事更是要延迟下去,可气的是不管是输是赢,即便朕为了苍生可以暂放私怨想要打赢,结果也未必就能尽如人意,老实说这场战争打下来,以两国国力来看各占一半胜算,甚至北秦兵强马壮,还要略胜我国将士一筹,即便有长江天险避免最坏失败的结果,但这场战争不进行到最后,也不能说就一定是值得的,打这场战争,赢了自是最好,若是败了,朕亦可以借势根除温凌及太后两党的势力,只是……要苦了黎民苍生,朕始终于心难安,觉得对不起大晋的百姓军士们,以及赵家的列祖列宗……打了不一定有多好,但不打又是一定不行的,就算不为了立后,为了你与孩子,朕也得对得起列祖列宗,实际上,这次刘太后的反击,又何尝不是对朕的考验,还有机会呢?即便处于被动,朕也还是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哪怕是为了父皇的遗愿,为了你与孩子的将来,朕也得彻底结束这内忧外患才是,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朕不止要收复曾经失去的国土,更要解决权臣外戚,重新建立新的美好秩序,而不是如现在半数朝政都被温凌太后所把持,结党营私,朝中一派乌烟瘴气的腐败,不然朕以后身归混沌,又有何面目去见父皇,以及赵家皇室的列祖列宗?”
    刘太后生性严谨,素来是有大局观的人,他也没有料到这次她竟然能够兵行险招,完全不似她以往的作风,对此,赵明诚心里也深感到震惊意外。
    或许他们也终于到了不得不战胜自己的心魔,勇敢面对彼此,一决胜负的时候。
    第74章 阴谋     “竟是如此!难怪你一回来便……
    “竟是如此!难怪你一回来便眉头不展。”
    阿柔听罢, 惊讶之余不禁又叹了口气,“人都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可谁能明白这权利之下的无奈与心酸呢?我虽是妇人, 但读史书也知道历朝历代少不了那些血腥的厮杀,屠刀不止是面向朝臣, 更有自己的至亲, 陛下即便富有四海, 也免不得要与自己至亲至友刀戈相见。”
    她看向赵明诚的目光, 不禁又涌现一抹心疼,他却是又微笑着宽慰她道,“没关系,这么多年来, 朕都已经习惯了,倒是你, 将你卷进这复杂的宫廷陪伴朕, 是朕的私心,朕其实一直以来都对你有愧疚,或许你在宫外,会比现在要快乐幸福的多,更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
    “陛下说什么话呢?臣妾能够与陛下一起风雨与共,臣妾心里感到很幸福, 更庆幸站着你身边的人是我,每个女人都渴望能够与自己爱的男人携手前进,而不是那所谓懦弱的安逸。”
    阿柔只是又将他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侧脸上, 目光深情地看着他道,“更何况,陛下也一定会保护我的, 对吗?既然如此,臣妾便相信陛下,能够护我一世安乐,任何的困境,都不是阻碍我们在一起的理由,除非是你不爱我了,不然即便哪日你我被迫分离,不管我身处哪里,我的心也永远与你在一起。”
    赵明诚目光动容,目光深深地看了她许久,最终才又有些哽咽地开口,“以后别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我们不会分开,就算哪日真的意外分开,不管天涯海角,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找到你。”
    他温柔细腻的掌心,传递了令人安心的温暖,阿柔只是又依恋地蹭了蹭他修长的指尖。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里都是我的家,什么危险我都不怕。”
    即便在旁人看来,她似乎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但是她却明白,选择他,自己不畏艰难险阻。
    因为她爱他,便怎么都是幸福。
    “阿柔……”
    赵明诚喉结滚动,动情的嗓音沙哑,唐柔只是又将他的手拉至自己隆起的腹部。
    “照哥哥,你感受到了吗?我们的孩子现在经常会踢我,一定会是个健康强壮的小皇子。”
    阿柔又幸福道,赵明诚看着她,只是目光满足地点点头,面上有浅浅缱绻的笑容。
    两人温存片刻,哪料唐柔却是突然又脸色一变,染了苍白的容颜有了痛苦的虚弱。
    “阿柔,你怎么了?”
    见她腹上的手颤抖,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赵明诚急忙又询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肚子难受?”
    唐柔只是又艰难地点点头,“不知为何,现在肚子突然感到好痛,一阵阵的,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症状,我只当快要生产时才会这样,但算下日子,却也没到这种频繁阵痛的时候。”
    “这种事情可不能拖,腹痛得突然,这也太反常了,你忍耐片刻,朕这便诏太医入宫!”
    他担忧的眉眼中又染了一抹郑重的严肃,让她躺下休息后,看着她终于像是缓解了些许痛苦,然而他的心却是依旧紧悬。
    直到传召的太医火速入宫,眼见着为她把脉,他的心也未曾放松片刻。
    终于见那太医一脸忧心忡忡地放开了她的手腕,赵明诚急忙问他,“怎么样?阿柔她的身体状况现在如何?没有什么大碍吧?”
    那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只是又起身,向他拱手行礼道,“陛下放心,娘娘只是动了胎气,如今母子平安,只要好好调养段时日,便可康复。”
    他谦逊的声音使他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然而理性回归,回想刚才太医诊完脉后依旧忧虑的表情,他敏锐地察觉出事情大概没有那么简单。
    阿柔近日一直闭门不出,好好待在昙宸宫里养胎,一切都遵循太医的嘱咐,因为最近的风波,他们对于孩子的健康更是异常留心,怎么会无缘无故动了胎气呢?
    “阿柔你听到太医的回话了吗?只是不小心动了胎气而已,现在你跟孩子都一切平安。”
    赵明诚听完太医的回禀,却只是又对床榻上的唐柔又温声道,“朕先随太医去外殿准备为你调养的药方,你先在这寝宫里休息,累了就睡一会儿,朕很快就会回来陪你。”
    “嗯。”
    唐柔刚经过最令她胆战心惊的诊脉,眼下得知孩子没事,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对他点点头,目光却是染了一抹放心的欣慰,虽然面色依旧还有些苍白虚弱,却也还是又浅笑道,“陛下你尽管去就好,阿柔刚好也有些困倦了,想睡一会儿呢。”
    许是精神松懈下来,一时间情绪大起大落,有些伤元气,此刻没了担忧的心事,她竟也感到异常的困乏,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哪怕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一定要注意休养才是,可不能再出现像今日不小心动了胎气的情况了。
    她初次经历怀孕,只当是自己没经验误碰了哪些禁忌,才导致了现在的虚弱,心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注意休息,好好养胎,倒也没有顾及再想些别的什么。
    赵明诚面上依旧不显,即便心里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对劲,却也还是继续温柔浅笑着安慰她,等哄她入睡后,才又悄悄出了寝殿。
    太医见皇帝脸色,也未再开口多言,只是紧随其后,随他一起出去。
    等到了外殿后,他屏退了所有殿内服侍的宫人。
    “阿柔最近一直待在昙宸殿內闭门不出,连个外人都难见到,怎么突然就动了胎气?”
    来到外面,等到四下无人时,赵明诚不禁又变了脸色,他只背了手,目光沉沉地询问那太医,“如今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对朕说句真话,阿柔突然感到腹部疼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的就只是动了胎气吗?那她现在还有没有性命之忧?!”
    第75章 内奸     “陛下!娘娘确实是动了胎气……
    “陛下!娘娘确实是动了胎气, 好在发现得及时,因而只要好好修养,便能恢复如初, 并无大碍,只是……”
    那太医话到最后, 却又欲言又止, 似是还有隐情不敢说。
    “只是什么?如实回答, 朕赦你无罪!”
    赵明诚看出他的异常, 严厉的声音只是又急切命令他道。
    “老臣刚才在为娘娘把脉时,发现她的脉象紊乱,与服用藏红花一类易小产的中药时,表现得症状如出一辙, 但想到这昙宸宫的饮食经过层层把关,陛下与娘娘更是异常注重这第一个皇子, 想来也许只是老臣多虑了吧?”
    那老太医只是又低头谨慎道。
    “……情绪可以多虑, 难道诊治还分留不留心吗?”
    赵明诚略微思索,便明白了这老臣的意思,“你是说……这宫里有人在阿柔的饮食里动手脚,悄悄添加了易滑胎的药物,是吗?”
    他冷冽的声音一出,那老太医便立马惊慌地跪倒在了地上。
    “臣老眼昏花, 不敢妄加断言!但确实是有这方面的猜测,所以当时臣才会犹豫,到底要不要跟陛下言明, 因而隐瞒了陛下……臣有罪过!还请陛下洪恩,宽恕老臣的难言之隐。”
    那老臣只是又惶恐道。
    不得不说,他这回答可谓是天衣无缝, 能够清楚地表明自己立场,叫他明白意思,更能将责任撇清。
    赵明诚自然深知这些官场之人的生存之道,更何况特殊时期,他自是也无心与他计较,心里斟酌片刻,只是又淡淡开口道,“今日之事,朕要你守口如瓶,尤其是刚才你我的这番话,切不可再叫其他人知道,听明白了吗?!”
    “是!”
    那老臣只是又俯首一拜,诚惶诚恐地认真道。
    而赵明诚只是低眸看了他一眼,目光便又冷冷移开,回过正视了前方。
    若真是有人在背后阴谋暗算,他一定不会饶恕此人!虽然在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测的人选,即便他不愿相信,她真的会是主谋。
    她怎么能够狠毒到连皇家的血脉都要下毒手?!
    赵明诚的眸底,不禁又涌上了浓烈的恨意,心痛的同时,更生出一丝绝望的无力感。
    阿柔母子是他最后的底线,如今她已将他逼得忍无可忍。
    她怨不得……怨不得他,一切都是她逼的!
    他的掌心不禁又渐渐收紧,直到咯咯作响。
    ……
    阴冷潮湿的地牢内,一个被黑布蒙了双眼的年轻女子,被左右两个人年轻力壮的禁卫军,狠狠扔到了他的脚下。
    触及到冰冷湿黏的地面,侍女小桃的内心不禁越发染了一抹恐慌,然而她的口被棉布紧紧塞住,却是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直到听见前方有人行走了几步过来,窸窣的脚步声停留在了她的面前,才有人又伸手解开了蒙在眼上的布条。
    谈不上重见光明,但微弱的昏暗光线,也足以令她很快适应了自己身处的新环境,同时更看清了眼前的人。
    许是做贼心虚,她的心里不禁也越发害怕起来,惊慌之下,更想叩拜山呼一声陛下万岁,然而她的手被紧紧绑住,口中更是被堵得死死的,发不出任何的说话声,唯有喉咙间尚还艰难哽咽出一丝哀鸣。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尽量低伏在了地上,垂了眼眸,不敢去看面前男人的脸,然而却是事与愿违,很快她的下巴便又被人狠狠用力地捏住抬了起来。
    她含泪的目光,不得不对上那张冷峻的脸,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微弱的蚂蚁,随时都可以轻松捏死,更不含一丝怜悯感情。
    他就如高高在上的俊美神祇,肆意掌控着她的生死,更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朕千防万防,却也还是没料到,背叛阿柔的人竟是你。”
    他清冷的嗓音只是又道,微眯的眸光尽显锋锐,审视的目光仿佛能够直接看穿她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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