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良善只觉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真地好疼,比那前世被.捅的那二十三剑还痛,让她渐渐叫不出声。
    意识涣散间,她看见身边的人满脸惊恐地看着她,她们的手上是猩红的血。
    一尸两命,会像阿娘那样吗?
    她眼前朦胧一片,什么都不清,却艰难地吞咽着宫人舀来的每一勺参汤。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在漫长的痛苦中,她想起那个从未见过面的阿娘,原来阿娘也是受了这样的痛苦才生下的她吗?
    真地好疼啊,阿娘。
    有什么正在脱离她的身体,伴随着一道弱声啼哭。
    稳婆接过孩子,见着是小皇子,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皇后身下流淌而出的血怎么也止不住。是真地慌张起来,忙嘱宫人去外殿叫太医。
    “闵危。”她的声音微弱地似将要熄灭的火。
    一旁的宫人急地直流泪,再见皇后似乎在说什么,凑过去,颤声道:“娘娘,你说什么?”
    “闵危。”
    林良善无意识地喊着这个名,彻底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陷入黑暗之中。
    嘈杂、喧闹、惊慌,伴随着婴孩的啼哭,纷乱的走动。她只能听见声音,却渐渐地连声音都模糊了。
    她快等不下去了。
    直到周围倏然安静下来,有一道温热贴上她的面。
    她已经无法再看到他,却知道是他,似是抓住了最后的微末光亮。“闵危,我,不想死,救我。”
    救我,我不想死。
    “善善,我会救你。”有隐约的哭意。
    外殿一堆跪倒的人。自魏帝将一堆人赶出来,自己进了内殿,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却仍未出来,想来该是皇后……不测了。
    凤仪宫的宫人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到了天光大亮时,内殿的门倏地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人。赤着脚,散了发,素白中衣的胸口蔓延开大片的红。
    “陛下!”袁才怔了瞬,急奔过去。
    那人似强撑着一口气,看清过来之人,道:“叫太医去看看她。”
    还未等袁才去扶,他就一头栽到了地上,再不省人事。
    外殿霎时乱成一锅粥。
    ***
    林良善醒来时,是第三日的晨时。彼时方睁眼,就见淡色的晨光中,睡于外榻的闵危。
    他的面色惨白如雪,紧皱着眉头,薄唇翕动着。
    她靠近些,听清了他的喃喃:“善善,我会救你,你再等等我。”
    不知为何,林良善想起那模糊中听到的哭音,心中涌出一股难言复杂的心绪。
    蓦然地,闵危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时有些怔怔。
    对上那双含泪的杏眸,少顷,他忍着胸口的痛意,抬手轻擦去那些泪,唇角扬起:“怎么?难不成第一眼瞧见是我,觉得委屈了?”
    “闵危,我那时感觉自己快死了……。”她的话断断续续。
    闵危止住了她的话,唇色几无,面上仍带着笑:“我此前就与你说过,已向福源寺捐赠银两兴建寺庙,好为你和孩子祈福。你们不会有事,你不信我,也该信佛祖才是。”
    林良善想说自己不是不相信他,又想问他脸色怎么差。
    但下一瞬,他紧紧抱住了她,埋在她的颈间,温热的呼吸烫过她的肌肤。
    林良善想推开他,却听到他说:“善善,谢谢你这回等我。”
    她推拒的动作顿住,终于落在他的后背上。一如之前他对她的安慰,轻拍起来,难得玩笑道:“我听到那时你哭了。”
    “没有,你大抵是听错了。”他不愿抬起头。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只我一人听见了,也不算丢人。”
    “善善。”他故作严厉,声音却毫无气势。
    林良善应道:“陛下有何吩咐,臣妾谨听。”
    “你是故意的吗?要惹我生气?”
    “那陛下会生气吗?”
    过了许久,他忍着痛,闷声道:“不会。”
    她得寸进尺地问:“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会吗?”
    “那得看是什么。”至此,他还保持理智,不乱许承诺。
    林良善不由来气,想要掐他一把,最终也没下手。
    好一会儿,他说:“善善,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嗯。”她望向窗外朱红的宫墙,低声应道。
    这世,她怕是要在这寂寂深宫中,陪同他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到此处的小阔爱,后面就更新番外了,大家任意哈。
    第96章 今世番外1
    建兴五年八月初一,皇后诞下小皇子。及至九月初,魏帝为嫡长子取字瑜,并下旨册封其为太子。
    这回,前朝大臣彻底歇了心思。刑部尚书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凤仪宫中,林良善搂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轻声哄睡。好在孩子自出生就乖巧的很,即便啼哭,也是有所求,或是饿了,又或是身.下湿了不舒服。
    待满足了,又会睁着一双黑岑岑的大眼睛四处瞧,安静地很。
    哄了片刻,孩子就闭上眼睡着了,不似在肚子里闹腾。
    林良善低头看着怀中稚嫩的亲儿,尚不足三个月,却可从他的白嫩小脸上看出今后相貌。太像了,尤其是眉眼间,与闵危一般无二。
    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宫人过来:“娘娘,想必您累了,奴婢将太子殿下抱去给奶娘,您歇息片刻。”
    “不用。”林良善笑着摇摇头,丝毫不觉得累。
    也不知为何,虽那日生产疼痛难忍,但挨过去后,自己本孱弱的身体却好了许多,未再有偶尔的心痛之症。就连月子时也恢复地极快,苍白的面色变得红润。
    太医院每日来人诊断,皆道她的身体强健非常,弱症似乎也无了。太医自个也疑惑地很,从未见识过这样的状况,是一屋子的人翻遍了医书,也查不出缘由。
    不问根底,这也实在是件大好事。
    在孩子尚未出生时,林良善对其抱有的是一种尽职想法,孕期又因其受尽折磨。但自生下他,先前想法却有所改变。
    她自出生就没有阿娘陪伴,也不愿这个孩子也是她那般。
    因此虽闵危派人找了一大堆伺候照看的人,但她想自己带养,不懂之处,奶娘自会告知。李兰芝近来多进宫几次,两人聊得最多的便是孩子。
    再者这宫中的日子太过无聊了些,逗逗孩子倒是可以解闷。
    起初到了夜间,孩子会骤然哭闹起来,停不下来,好似要肝肠寸断。任谁哄都不成,奶娘只得为难地让宫人来内殿禀告。
    方入睡没多久的林良善清醒了瞬,抬脚就踹了闵危一脚,迷糊道:“你去把闵瑜抱来。”
    闵危脸色难看至极,却只得起身穿衣。他也不愿林良善再累,温声道:“你睡吧,我来哄就成。”
    林良善自然心安理得地接着睡。
    因此好几个大半夜,在外殿守夜的凤仪宫宫人常能看见抱着太子哄睡的魏帝。
    须臾,孩子乖乖地睡着了。闵危又召奶娘把孩子抱去,自个要回内殿歇息了。
    方要脱手,这个孽子仿若察觉,又哭起来。闵危额角青筋直冒,望着与自己长相实像的孩子,强忍着把他丢出殿外的冲动。
    “你若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他的威胁是让孩子哭得更凶了,眼泪哗哗地顺着小脸淌。
    闵危瞧着这哭像,不免想起林良善,又是压着声音哄睡。
    如此几日下来,朝臣又发现魏帝眼下泛青,该是没睡好。朝议是愈发暴躁了,接连对那些办事不利的官员发火惩戒。
    林良善瞧见闵危眉间倦色,忍笑道:“不若让闵瑜与我睡,有我在他身边,该不会再哭闹。你去其他殿睡去,一直少睡,你的精神也不大好。”
    这样建议,闵危不应。
    自两人在一起后,就从未分榻睡过。就因一个孽子还要夫妻分房?
    最终只得让闵瑜睡于两人之中,这才安静下来。
    夜间,母子两人睡得舒坦,而外侧的闵危却忍不住翻身叹气,是愈发后悔当初要了这个孩子。
    因而等闵瑜大了些,闵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把他丢给奶娘,又吩咐有何事也不要再来禀报。
    惯的,晾着他,就该明白懂事了。
    之后的好几个夜晚,凤仪宫的内殿就没停歇过。动静更大些,值夜的宫人听地脸红不已。
    近些年来,除去西北之地,新朝因先前战事一直在休养生息。魏帝又与太尉和剩、丞相莫岑等人商定了许多民生决策,传旨让下面州县施行。关于各处边境军事,防范楚国和齐国等,则有常同承、贺光、张乾等知根知底的将领驻守管辖。
    朝中事务也尽在魏帝的掌控中,官员多不敢违逆。
    至于先前之忧,国统继承,也有了太子。又听闻太子虽年仅五岁,却天资聪颖、过目不忘。魏帝又专让太尉及丞相兼做太傅,教导太子文武。
    对于此事,林良善起初并无异议。身处其位,也该有所承担。
    只是有时也心疼闵瑜天未亮就要起了习武,之后又要读书,到了深夜,那毓庆宫殿内的烛火夜仍亮着。简直比当皇帝的爹还忙。
    好几次,林良善亲眼瞧见闵危考校闵瑜治国之策、为君之道等,只见那小人低头思考几瞬,就那般摇头晃脑地娓娓道来,说的头头是道,听得她不由愣住。
    有遇上出错的,闵危倒会指点一二,却绝不多说。只留着下次继续考问,以测学成进展。
    文试算是温和的,但那武试让林良善看地心惊胆战。
    她知道闵危武艺高强,对敌更是毫不手软,却未料到在与闵瑜的比试中,也是一样的狠厉。有一回,闵瑜手中的剑被打落在地,震颤地那只小手抖了不停。
    “闵危,停手!”林良善叫道,又快步过去看闵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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