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静了一会儿,全殊说:“下去。”
    宿雨顿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下一刻,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他绕车走过去,看了全殊一眼,坐进了副驾驶。
    关上车门,周围一片寂静。
    车子发动,出了车库,没一会儿进了大雨之中。幽暗的光线,狭小的空间,如果情人在车中许愿天长地久一定是窒息的誓言。密密织起来打在车身上的雨幕,骤风暴雨里,车灯两道光徐徐向前,从高处看就是它破开厚重的大雨的奔逃。
    丧尸潮,牺牲的异能者,无数的事在宿雨脑海里盘旋。他注视着车前面玻璃,刮雨器有规律地转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堵车。”全殊说。
    前面连绵的车堵在唯一一条安全区域的道路上,不知多久才能通行,车灯都熄了,以免黑暗之中太显眼,引来漏网的丧尸。
    “两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会有什么想说。”宿雨说。
    全殊把车灯关了,车里也陷入黑暗。
    “一切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当然可以这么说。”
    原本握紧的手松开了,宿雨说:“看来不是。”
    “一切都出于我的意愿,”全殊说,“或者经过了我的同意。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任何决定。”
    前面的车流动了,全殊正要跟着向前一个车位,宿雨突然从副驾驶倾身过来。
    车子猛然停了下来,发出了响动,引起了周围的侧目,然而车里一片黑暗,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一会儿,一个负责这条路安全的异能者过来,敲了敲车窗:“例行检查。”
    路上突然停车和响动,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不排除有藏着丧尸的可能,为了京市治安,一接到这个情况,他就赶了过来。
    车门没开,异能者眉头一皱,刚要强行破门,就见车窗拉下去,黑暗中露出一张脸,是全教授的声音。
    “辛苦了。刚刚突发不适,没什么状况。”
    异能者踌躇了一下,还是道:“必须检查,教授,请打开车内灯。”
    全殊叹了口气,开了车内灯。
    异能者打量了一下,看到了全殊和副驾驶的宿雨,的确没什么异样,除了衣着都有些凌乱,嘴边还有些伤口,车里一切平静。他向两人敬礼后,示意跟着的人一同离开。
    车窗和车灯再次关上。
    宿雨摸了摸唇角,把指腹的血迹擦了:“出了这条路,我在前面下车。”
    全殊没说话,默认了。
    车堵了半个小时,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半小时后,终于进了大道上。
    全殊靠路边停车,宿雨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低头联系接线员安排车来接。
    在全殊驱车要离开前一刻,宿雨看了看他,像要说什么,车走了,也没说出来。
    一年后。
    疫苗问世。
    曾经因为RTU032计划受千夫所指,因为抓捕三级丧尸的行动被无数人憎恨,直到这一天。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之中。
    宿雨来京市签完市内疫苗数量,原本应该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回江市,但是不知为何,还是到了研究所外。
    研究所里正在庆祝之中。宿雨经过欢乐的人群,进了C区域实验室。
    来之前他其实已经拨过全殊的通讯,但对方一直没接,大概是在庆功宴上太热闹……当然,也可能是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日子里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上了实验室里,宿雨看到一行人匆匆忙忙在外面来回地踱步。他走了过去,那些人连忙道:“谛听少将,实验室被教授封锁了,我们权限不够,正在请示总部……”
    宿雨莫名道:“既然如此,就别打扰他了。”
    “但是有枪声,我们怀疑是有人来盗取疫苗材料,”那人焦急道,“万一真被偷了问责下来可是重罪。”
    宿雨闻言拿出证件,打开了实验室封锁。
    众人跟着宿雨一拥而入。京市今天是个好天气,也许是在为疫苗的诞生而欣喜,阳光灿烂,透过实验室的落地窗一横一横照进来。窗明几净,材料散落一地,添了少许温馨。
    没有Y国的奸细,也没有什么危险。
    枪落在地上,日光稀疏洒落他溅上鲜血的眉眼,温暖的午后,在赎罪之后的酣睡好梦中。
    掉在地上的耳机里还飘出来没放完的歌,周围的惊声尖叫和通讯的滴滴声突然都安静了,只剩下寂静的实验室里耳机里带着不稳定电流声飘出来的声响。
    *
    宿雨骤然坐了起来。
    黑暗之中,他摸了一会儿开灯的地方,还没摸到,先察觉到了背后的冷汗浸透了。
    宿雨把灯打开,房间里的夜色被驱退,一切都一览无余。
    被子被掀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03:46。
    “宿雨,你有病?”全殊关了手机,“三点半开灯?”
    宿雨松了口气,没反驳,重新关了灯。
    半个小时后。
    “睡不着了。”
    “……”
    一个小时后,4:46。
    京市整夜的烟花还在继续,驱车驶过安静的街道,在无人的地方停下。手指翻过座位中间的隔板,抓住他的手指。
    ……
    在昨日清晨梦里,现实中已经失去异能的宿雨,坐在梦中实验室窗上,用梦中还未失去异能的余温,刻下最后一句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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