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散开,三千青丝铺洒,缠着精致锁骨和大片雪白肌肤。
    谢濯起初还抬手替她遮遮,后来看的着实有些口干舌燥,便索性替太子妃脱了外衣,只着绣有出水芙蓉的小衣。
    而他则坐在桌前,研磨执笔,细细绘着美人入睡图。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这般过去了。
    等到翌日沈桑醒来时,就见谢濯坐在床边,掌心轻拍着她的脸。
    此时谢濯已着好常服,神情有些严肃,扶着她坐起来。
    沈桑迷迷糊糊睁开,揉了揉惺忪的眼,见人这般神情,不由一愣,“怎的了?”
    谢濯唤人进来伺候她盥洗更衣,道:“方才宫里传话,父皇今早吐了血,说话都说不出口。”
    剩下的话他没说下去,沈桑心里一咯噔。
    怎的会这般快?
    昨日喝的有些多,她起身时起的有些懵,眩晕着踉跄下,好在谢濯及时扶住,随后抱着她去更衣。
    路上,谢濯递给她热茶和几块糕点,先行垫垫肚子。
    他们去时,殿内已经围了一群人,太医院的跪在外面,束手无策。见太子和太子妃到来,纷纷让出一条路。
    昌安帝躺在床上,双目凹陷,脸色蜡黄,手指痉挛无力,虚虚抓着龙袍,时不时喉咙胸腔里发出闷哼声。
    沈桑吃了一惊。
    谢濯推搡她到一旁,不让她看,随后问太医道:“陛下怎么样?”
    最有经验的太医上前,叹道:“臣竭尽全力,尚且能保陛下十日时间,只是这十日,相当于回光返照。若是不如此,陛下只能以这般模样……”
    “十日。”
    谢濯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昌安帝,眼底是一望无际的深邃。
    半分心思也看不出。
    太医只犹豫一瞬,随后应下。
    得了太子殿下首肯,太医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浓浓的药味飘在殿内。
    这旁谢濯在吩咐,沈桑无事,便去了太后宫中。
    太后眉间也是化不开的忧愁,到底也是经过的人,反而看开了些,留她在宫中用膳,说说话。
    深夜时,昌安帝意识清醒,再次召众人回到殿内。
    霍皇后姗姗来迟,惹得昌安帝很是不快,却意外的没再过问。
    放在平常,早已是大发雷霆。
    昌安帝重重咳嗽着,沉闷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传出,无力道:“淑妃呢?”
    到底是年少心中爱慕之人,纵使如何,到底还是有些不舍。
    霍皇后脸色如常,袖中指甲掐进手心。
    谢濯拱手,几件事几次带过,着重说了霍家的事情。
    昌安帝神情恹恹,抬眼看了眼霍皇后,不甚在意的拂拂手。
    后来听公公说起,十日内昌安帝都陪在淑妃母子身旁,太子殿下仁至义尽,吃穿住行皆用最好。
    惹得朝臣连连称赞。
    巡抚大臣柳燕也觉得好,说不定再过几日,他就能连连升上他几道官职。
    第65章 【三更】 [vip]
    十日后, 昌安帝驾崩,禅位太子。
    此事着实来的过于突然,让众人有些措不及防, 又临除夕,索性新帝登基仪式移于三月开春,也好让众臣有段准备舒缓的时间。
    沈桑身为太子妃,最近场面都不能少,有时深夜都未沾床铺。好在霍皇后从旁敲击指导, 让她避免不少曲曲折折, 只是后宫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多,面对先皇若干妃子, 名字写成厚厚花名册,其中不乏还有些未宠幸的, 却愣是在深深后宫蹉跎过大好年华。
    这就是帝王的后宫佳丽三千人吗?
    沈桑看着册子,指尖抚过名字, 心头压的忽有些喘不动气。
    寒风旋着枝头, 落下簌簌白雪, 路过的小宫女叽叽喳喳讨论着,尾音透着欢翘, 大抵是殿下要登基了这事。
    白芷进来,正好见她开着窗, 吹进来的风刮的脸生疼,忙走过去道:“太子妃怎的吹风,也不怕吹坏了身子。”
    沈桑没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上册子道:“你怎么来了?”
    白芷道:“孙小姐来了, 正在外面侯着。”
    孙晚筠?她怎么来了。
    沈桑惊讶了下, 起身。
    正殿内, 孙晚筠拢了拢身上的金红羽缎斗篷,圈圈白色绒毛竖起,身后是大片茫茫白雪,衬的娇艳明媚,靓丽初妍。
    只是她眼圈红红的,似是跟哭过。
    此时这会儿想扯起抹笑都有些勉强。
    “这是怎么了?”沈桑过去挽着她坐下。
    来的路上听白芷说了,霍穆宁今日也来了东宫,这会儿正在书房,是来告别的。
    不等沈桑询问,孙晚筠吸吸鼻子,道:“那日醉酒后我跟他说了,他说一直都知道,可他还是拒绝了我。”
    言罢,她握拳敲在桌上,震的茶杯抖了两下。
    沈桑用帕子擦掉茶水,“然后呢?”
    孙晚筠哼了一声,“然后我就把他揍了一顿。”
    “……”
    沈桑满腔安慰的话铩羽而归,她看着孙晚筠上扬的嘴角,忽而觉得她自己可以。
    不需要安慰。
    霍家大公子双腿残疾,二公子身亡,霍将军身心疲惫,也不愿多待在皇都,打算不日就回边关。自打这件事后,霍穆宁像是变了个人,身上只能隐隐瞧出霍小公子的影子。
    “大概明天吧,明天就准备动身,”孙晚筠从袖中掏出把匕首放在桌上,道,“怕是见不到你母仪天下的那天。我也没什么好送的,送这个就当防身用,日后寻到更好的,随手扔了便是。”
    沈桑接过,揶揄笑道:“怎没什么好送的,你若送个簪子首饰,我可能会更高兴。”
    孙晚筠愣了下,随后笑骂了句。
    沈桑远远瞧见霍穆宁从书房出来后,也没急着走,就这般站在外面。她推搡了下孙晚筠,示意看向外面。
    孙晚筠的脸忽地明亮起来,抛下一句话,飞快地就往外走。
    双胞胎兄妹如今住在东宫,一听到霍穆,也眼巴巴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不少小玩意儿。
    饶是倔着小脸的谢晚清也有些难为情。
    他伸出手,抱着的东西往前一送,闷声闷气道:“送你的。”
    孙晚筠过来拍下他的肩膀,“接了吧,两位小殿下之前送了不少,都在我那处存着,回去给你。”
    霍穆宁少年稚嫩的脸庞硬朗不少,玉冠束发,却无半分修饰,连腰间时常别着的折扇、玉佩都被摘了去。
    他拿起布老虎看了看,还有几个小弹珠,桃花眸子弯起,似笑非笑道:“等下次回来,送你个真老虎。”
    孙晚筠忍不住心里有些酸涩。
    从平州回来后,她就没见霍穆宁笑过。
    “真的吗?”
    谢晚清惊讶的看着他,高兴的险些跳起来。
    霍穆宁抱着双胞胎兄妹送的东西,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都有,放在高大男人怀里颇有些滑稽。
    他无奈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霍穆宁认真想了下,“可能过个一两年就回来。”
    谢晚清怕他忘了,临走前还特意嘱托,“你一定要记得啊!”
    翌日,霍家众人谁都没有告诉,一骑轻尘离开皇都。
    孙幼薇只看了小会儿就被傅之向抱上马车,实在是她哭的太厉害,娇小身子生怕一不小心就能哭晕过去。
    朝中除了些许必须要谢濯出面解决的事情,其他都交给傅之向和柳燕去处理,这二人手段倒是有些相似,能动手绝不开口,利利索索的把牵扯到的大臣送进了大佬,择日问斩。
    因尚未登基,太子和太子妃还是住在东宫。
    夜里,谢濯看着桌上摆着的后宫众妃名册,翻了几页,道:“明日问问她们,愿意出宫的领了银子离去,不愿意的孤会令人修葺一片宫殿,让人都搬过去。太子妃,你看如何?”
    他可不想登基之后,还能看见先皇嫔妃在后宫乱逛。
    沈桑替他宽衣,闻此点点头。
    太子处理朝政几乎是日夜颠倒,眼下乌青连着几日都不退散,却还是会抽出闲暇陪太子妃用个晚膳。
    沈桑纤纤素手揉着谢濯额头,压在心底的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算了,也没什么好问的。
    待朝中事宜渐趋稳定,不日又迎来除夕。
    这可是太子亲临朝政的除夕宫宴首席,马虎不得,为此几位尚书大人愁坏了脑子,恨不得掰开两半用,有位大人顶不住压力,甚是在家中躺了三日。
    千盼万盼,终于到了除夕宴会。
    宴上歌舞升平,言笑晏晏,着华丽服饰的舞女腰肢纤细,风姿绰约,随着器乐声婀娜踩着莲步,美人如画翩翩起舞。
    众臣举着酒盏,互相敬酒。
    酒过三巡,太子起身,众臣相应,共饮佳酒,称赞溢美之词响彻大殿。
    沈桑坐在谢濯身侧,见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除却脸色稍稍泛些红外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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