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闺阁时,舍妹与我并不算亲近,也从来不对我说心里之事,嫔妾对此实在不知。”
    这一番话说完,连太后也听出不对来,“莫非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雪清只得欠了欠身,“嫔妾当时人在济慈观中,实在不知。”
    齐晖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事实上他也没报太大的希望,甚至觉得她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轻易地说出来。
    她仿佛是看透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会轻易地打开心扉。
    “时间也不早了,母后早些休息,朕已经下令,命人将凰鸟神像运往京城,相信过不了多久,母后就能看到了。”
    “也罢,只是那件事你要多多注意。”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齐晖知道自己母亲指的是什么,他当然不会让那样的流言继续传播。
    程雪清也赶紧起身,顺势告退。
    一路来到程雪清所在的清韵阁,齐晖屏退左右,将程雪瑶的事向她和盘托出。
    饶是程雪清向来波澜不惊,也被妹妹要暗害齐宣和元瑾汐一事吓得花容失色。
    “陛,陛下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你父又是朝廷命官,朕才犹豫至今。”
    程雪清怔怔地站起来,想要跪下求情,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她不敢想象后果。
    谋害皇帝的亲弟弟,一朝之王爷,这个罪名太大了,别说他们家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家庭,就是一品王侯,也一样担不起。
    “你不必惊慌,”齐晖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朕知道你与她不同,也不会因为程雪瑶的事迁怒于你,只是你若知道什么,务必要告诉朕。”
    程雪清仔细想了半天,除了妹妹突然间对齐宣态度大变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如此反常的行径。
    就好像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那样。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她知道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对她说这种事,一定是有话要说,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问出来。
    “你希望朕如何处理?”齐晖虽然话说得随意,但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程雪清的脸庞。他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能不能真的当得起皇后的头衔。
    程雪清苦笑了一下,如何处理,这要她怎么说?
    若说就此放过,程雪瑶要害的可是皇帝的亲弟弟,这怎么可能放过。虽然只有口供,没有实证,但皇帝若想治她的罪,还需要证据么?
    可若说严惩,她身为姐姐,身为程家一员,又怎么说得出口?再者说这一切都是程雪瑶一个人做的事,若是严惩,她的父母又何其无辜?
    想到临走之时母亲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她只能深深地叹息一声。有人说子女是父母的债,但对她来说,父母就是她的债,只能用自己的这一生来偿还。
    “陛下,”她站起身,在齐晖面前缓缓跪下,“嫔妾……自请出家,愿终身与青灯古卷为伍,为陛下祈福,为颖王祈福,只求陛下能准我父亲致仕,告老还乡。”
    说完,大礼参拜。关于程雪瑶她没有提及,在这件事上,她保不了她。
    齐晖心里一动,觉得程雪清给他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思路。
    “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却要为此牺牲自己的后半生,不觉得委屈么?”
    程雪清瞬间被戳中心中最痛苦的哪一处,鼻子一酸,流下两行清泪。
    她怎么可能不委屈?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接受了,也认命了。甚至每当想诉说一下自己的委屈时,都会有一种负罪感,觉得自己竟然和父母讨价还价,真是太不孝顺了。
    她曾幻想过,等到自己嫁人,未来的夫君会体谅她的难处,理解她的委屈。但这个念头自她决定入宫后,就迅速地被她掐灭。
    自古帝王无情,能相敬如宾就好,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想法,她从来都没有过。
    但她万没想到,齐晖竟然真的这样问她了,他竟然真的关心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她的脸上露出笑容,虽然夹杂着眼泪,但确实是在笑,“嫔妾能得陛下如此询问,此生无憾。”
    齐晖心里一颤,当年他的阿囡要去的时候,也曾说过,此生嫁给他,于愿足矣。那时他留不住阿囡,但这一次他却可以留下她。
    他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抱在自己怀中,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水,“过去的事情朕改变不了,但你既然已经入了宫,朕便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此事朕已经有了主意,你且安心就是。”
    是夜,皇帝留宿清韵阁中。第二天早朝不久,福海就带来了圣旨,说程家乃是钟灵毓秀之家,长女程雪清德才兼备又气度非凡,特晋升为贤妃。清韵阁也顺势改名清韵宫。
    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婕妤只是末等妃嫔的称号,贤妃却是四妃之一,这个晋升未免太快了些。
    消息传到程府,程敬宗和程母自然是大喜过望,程雪瑶却是气得将面前的茶盏全都扫落在地下,“明明是我预言中了,凭什么她升妃位,我却什么都没有?”
    “放肆!”程敬宗罕见地对小女儿发了怒,“自从你姐姐进宫,你就没有消停过,她晋妃位,是博得了皇帝的欢心,与你又什么干系?”
    “可是,我明明说中了凰鸟神像的事,为什么没人迎我进宫?”
    “你这孩子,急什么,现在不过是有个消息,等到那神像真正运抵京城,才是你最风光的时候。你姐姐一个人在宫里不容易,你要多体谅她才是。”
    “哼……”程雪瑶心里仍旧不爽,“她现在都是贤妃娘娘了,我还待字闺中呢,可轮不到我体谅。”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当时一意孤行非要去道观替换雪清,这会而而说不定已经和颖王成亲了。到那时,就算颖王知道认错人了又如何,你已经是王妃了。如今这局面还不是你自己作的。”程敬宗又一次拍了桌子。
    “凭什么我要给那个贱人当替身,我就是要入宫,上天给了我这份启示,就是让我去做人上人的。”
    “你……”程敬宗虽然气,但却被她那样信誓旦旦的话震住,生生地把后半句呵斥的话咽了回去。
    看到把父亲不再言语,程雪瑶心里舒坦了一些,“我累了,去休息了。”
    程雪清晋了妃位,自然少不了庆贺。但无论是谁来庆贺,她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有多激动,甚至是有些心事重重。
    但即使这样,与她一同进宫的那两人还是有些阴阳怪气,“娘娘可真是好运气,我们姐妹俩至今还未见过皇上呢。”
    程雪清心里还想着程雪瑶的事,没有心思与她们扯皮,便笑笑不说话。
    两人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能悻悻地离去。
    程母也打点了一些东西,向宫里递了牌子,请求觐见。
    “见过贤妃娘娘……”
    “母亲近来可好?”程雪清赶紧扶住母亲不让她想自己行礼,“雪瑶怎么没来?”
    “她说身体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你。”
    “好端端地,怎么会不舒服?”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皇帝在暗中动手了。但转念一想,皇帝若想这样动手,早就动手了,根本不必等到这个时候。
    “可能是昨天夜里着凉了吧,没有大碍。”程母随意敷衍了一句,看看四周只有小莲在,就道:“如今你已经晋了妃位,母亲为你高兴,但这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你得想办法找个人,为你固宠才是。”
    “固宠?”程雪清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冷了下来。
    “对,得找个知根知底的,共同服侍那位,这样你有不方便时,才不会让皇帝的宠爱旁落。你们之还可以互相说好话,共享宠爱。”
    程雪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昨天几乎要为她那一句话付出自己的后半生,结果今天她就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要把妹妹塞进宫里来。
    “看来程夫人对朕的后宫,很有意见啊。”一个浑厚的声音想起,屋里两人一惊,赶紧站起身来想声音来处行礼。
    “臣妾见、见过皇上。”程母被齐晖的话吓得冷汗直流,“刚刚不过是臣妾的胡言乱语,还望皇上恕罪。”
    “朕看在你是贤妃母亲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这话不要让朕听到第二次,你可记得了?”齐晖步伐很快,几步就从门口走到屋里主位坐下。
    “是,臣妾知罪。”程母只要那次宫宴上见过齐晖一面,那时觉得他甚是平易近人,如今才知道一朝之皇帝,真正摆起威严来是什么样子。
    “时候不早了,出宫去吧。”
    “是。谢陛下。”
    程母灰溜溜地走了,程雪清并没有起身去送,只是向母亲行了礼,返身过来给齐晖递了一杯茶,“皇上今天不忙?”
    “怎么不忙,”齐晖接过,一饮而尽,“颖王已经到了巴蜀,灾情比想象的要重,他要求加大赈灾力度,户部尚书此时正在朕的御书房里哭穷呢。”
    “那……”
    “不是怕你又受欺负么,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朕相信你能处理得好,但程夫人么,还是得朕来。”
    程雪清心里感动,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多谢陛下关心。”
    “行了,你好好歇着,晚上朕再来看你。”齐晖说完,带着福海匆匆离开。
    小莲一脸喜意,“娘娘,陛下对你真好。”
    程雪清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程雪瑶的事情一日不处理,她就一日不能安心。“把今日的贺礼都带上,我们去趟太后那里。”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说吧,哀家不喜欢拐弯抹角。”对于程雪清突然晋升妃位,太后心里并不是很痛快。倒不是对程雪清有什么意见,只是一看到她,就不自觉地联想到跟着齐宣“私奔”的元瑾汐。
    虽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她这两个儿子也太离谱了些。
    “刚刚陛下到嫔妾的宫里,说是巴蜀当地的灾情比想象得要严重,而国库空虚无力应对。嫔妾便想着自降份额,依旧按照婕妤的待遇,把省下的银两以太后的名义充作国库。这些是今日嫔妾收来的贺礼,也一并捐出。”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因为她拿出了东西,而是因为她说的话。齐晖竟然和她说国家大事?这之前可是只要阿囡才有的待遇。
    不过齐晖只是这么一说,她就有如此想法倒也是好事。
    “哀家老了,用不着那些虚名,谁做的就是谁的。”
    “嫔妾德行尚浅,担不起此等重责。陛下是您的孩子,天下的百姓也就都是您的孩子,还望娘娘不要推辞。”
    太后忽然间对程雪清有了好感,这番拎得清的人物,倒是难得。
    “罢了,你退下吧,你既然要明哲保身,那就不可泄露半个字,可做得到?”
    “多谢太后娘娘指点。”
    几天之后,宫中太后发起募捐,除了宫妃人人捐款外,各个世家的夫人也都凑了份子。
    这可是皇帝登基以来,太后第一次有词动作,因此各个世家踊跃参与。出钱出粮不一而足。
    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筹集了二十万两白银,以及近万石粮食,算是完美地解决了当下国库的缺口。
    “儿臣多谢母后。”齐晖这个人都舒展了不少,有了这些银两和粮食,巴蜀地区的旱灾就可以平安度过,只要熬到秋季,其余地方的粮食下来,国库危机也就解决了。
    “近来你一直宿在勤政殿吧,记得多去清韵宫里走走。”
    “是,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齐晖心领神会。
    一月后,凰鸟神像运抵京城,整个盛京全都轰动起来。
    只是这个神像并非是凰鸟的样子,而是一块顽石上有若干条凰鸟尾羽,远远望去,犹如凰鸟振翅飞翔一般。
    “陛下,凰鸟现世,说明国之气运已到,这宫中也该有一位皇后了。”
    “尹爱卿说得是。”齐宣罕见地在朝堂上没有反驳这句话。
    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贤妃有孕。皇帝以凰鸟现世为由,正式册封贤妃为皇后,同时大赦天下。
    与册封皇后诏书一同昭告天下的,还有皇帝对程雪瑶的“嘉奖。”
    “巴蜀之地旱灾初步得解,既有颖王之功,也有程家次女能感天命之力。此乃上天恩赐护佑大梁之体现,为顺从天意特赐号祈安仙姑,即日起迁入济慈观,为国祈福。钦此。”
    福海笑眯眯地看向程雪瑶,“程姑娘,啊不,祈安仙姑接旨吧。”
    程雪瑶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几欲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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