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走了过去,将男人的手指含在了嘴里,怎么这么不当心?
    只是被烫了一下,指尖微微有些红罢了,瞧把他给紧张的,程宴平红着脸道:娘还在外头呢,我没事的。
    赵吼揭开了盖子,舀了一碗汤递给了他。
    汤色呈金黄色,味道鲜美极了。
    这可是养了一年的老母鸡,用来熬鸡汤最合适的。
    才盛上来的鸡汤有些烫,程宴平嘟着嘴吹着,小口小口的喝着,每喝一口,他就毫不顾及形象夸张的啊一声,以抒发对这碗鸡汤的喜爱之情。
    厨房原本就不大,柳文茵进来的时候就显得愈发的狭小了。
    赵吼将鸡汤端去了堂屋。
    娘,今儿早饭随意了点,您别介意。等稍微晚些咱们就吃年夜饭。
    一提及年夜饭程宴平就来了精神,前几日他就跟赵吼商量好了,特特的列了一个年夜饭的菜单,可谓是丰盛极了。
    等吃完早饭,柳文茵便陪着程宴平在屋子里写春联。
    柳文茵出身名门,写的一手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加上镇子里好多人也托了程宴平写春联,一时便也起了帮忙的心思。
    赵吼则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糯米是早上就煮好的,放凉了之后,赵吼将切好的姜末和剁好的肉末放进去,又放了足量的酱油,和孙婆婆做的蚕豆酱,各种调料放好之后,便开始揉匀。
    用鸡汤蘸手,然后将糯米搓成半个鸡蛋大小的圆团。
    这便是糯米圆子。
    龙门镇里家家户户每年过年必须要做的,取团团圆圆之意。
    除却糯米圆子外,赵吼还准备了挂面圆子,和山芋圆子。
    挂面圆子的做法和糯米圆子类似,至于山芋圆子,则是将山芋削皮后放进锅中煮熟,捣成泥状后倒入事先备好的糯米粉后,揉成面团,再搓成鸽子蛋打小的圆团。
    这些东西都准备差不多了,他又喊了程宴平来烧火。
    大铁锅里倒了大半锅的菜籽油,待到油温到了八成热的时候,赵吼先是拿了两颗糯米圆子贴着锅边滑进油锅里试试油温。
    程宴平烧火倒是越来越有水平了,大火小火之间掌握的很是合适。
    糯米圆子炸好之后,泛着金黄的颜色,香味扑鼻。挂面圆子绵软劲道,口感细腻。山芋圆子外焦里嫩,回味无穷。
    程宴平一边烧着火,一边偷吃着。等圆子都炸好之后,他摸着肚子懊悔道:赵吼,我吃圆子都吃饱了,回头年夜饭上那么多好菜,我吃不下去了可怎么办啊?
    赵吼笑着道:你若是撑的慌便去院子里扫雪,消消食,回头到了晚上便又能吃下了。
    赵陵和程定延两人到的时候,赵吼跟程宴平正在贴对联。
    廊下新挂上的红灯笼,还有大红的对联,倒是让小院里多了几分节日里的喜庆氛围,午后雪便停了,到了傍晚时分,外头便响起了鞭炮声。
    程宴平迎着两人进了屋子,又给泡了茶。
    然后让柳文茵招呼着两位新帝,自己个则跑去厨房帮忙去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桌边。
    动筷子前,赵吼作为一家之主要去放一串鞭炮,他原先想让给程定延来做的,可程宴平却不干,叫你去你就去,即便兄长和嫂嫂是一国之君又如何,进了我家的门那也只是我兄长和嫂嫂。
    放完鞭炮后,赵吼忙又回了堂屋。
    他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各类家常小炒,还特意备了两个锅子,格外的丰盛。
    我手艺一般,比不得宫里的厨子,大哥和大嫂你们别见怪啊。
    他说这话,程宴平可不乐意了,谁说你手艺一般了,我觉得你做的菜比宫宴上的那些菜强多了,那些个菜也就胜在形上,真要吃起来寡淡无味的,一点都不好吃。
    程定延笑了一声。
    程宴平横了他一眼,兄长若是不信,只管问问娘。
    柳文茵点了点头。
    吼儿做菜的确不错。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无论是宫廷宴席还是家常菜肴,娘都爱吃。
    赵陵和程定延皆都是京城长大的,吃惯了精细的美食,乍然吃到这些家常菜只觉得格外的新鲜。
    推杯换盏间,气氛便热闹了起来。
    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没有帝王权利,有的只是阖家的欢乐。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皆都有了醉意。
    柳文茵原本想同大家一起守岁,可还未到亥时便去睡了。
    赵陵也困了,这些日子他跟程定延忙的脚不沾地,现下是难得的安静,没有看不完的折子,见不完的大臣,他歪靠在程定延的怀里,眸中醉意甚浓。
    我瞧着宴平和赵吼可真好。两人守在这小院里,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平淡而温馨,快乐而幸福。
    院子里的石灯亮着昏黄的光。
    喝醉了的程宴平真是闹腾,又嫌屋子里太热,非得吵着要在院子里堆雪人玩。
    赵吼没办法,只得陪着他在院子玩。
    最终堆了六个雪人。
    赵吼问他,家里就五个人,怎么多堆了一个?
    程宴平指着雪人挨个介绍。
    这是你和我,这是大哥和嫂子,这是娘,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那个小雪人,趴到赵吼耳旁。
    这是我们的孩子,你说过我们要收养一个的。
    话刚说完,就弯着腰干呕了两声。
    赵吼拍着他的背,定是吃多了,这会又招了冷风......
    ......
    大年初一。
    一大清早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大黄和小黑都怕鞭炮声,皆都躲在了床底,任凭程宴平怎么喊就是不出来。
    早饭很简单,就着鸡汤下了面条,里头放了些圆子。
    取名为金丝缠元宝。
    众人才将吃了早饭,外头就有人来拜年了。
    因着程宴平是镇上的教书先生,来的人格外的多,一上午家里就没个清静的时候。因着赵陵和程定延是悄悄来的,只说是家里亲戚,镇上的人并不知两人身份。
    只感叹道果然是一家人,长的都这么好看。
    晌午一过,来人终于少了些。
    赵吼带着程宴平又去了镇长家,孙婆婆家去拜年。
    ......
    程定延和赵陵在龙门镇待了五日,走的时候真是依依不舍,若不是朝中事务太多,他们两还想过完正月十五才走呢。
    日子如流水般悄悄流走。
    转眼间就出了正月,立春后天气倒也没转暖,可总比冬日里要暖和几分。
    镇长来找程宴平商量开学的事儿,谁知都晌午了,程宴平居然还睡着,他亲自进了里间,将人给拖了起来。只见床上之人头发散乱,睡眼昏昏,只一张脸许是过年吃多了些,愈发的圆润起来,肤白如雪,白里透红。
    怎么看都是一副美人春睡图。
    赵吼在外头听见了,忙进屋将镇长给推了出来。
    左右现在也无事,你便让他多睡会儿吧。
    镇长哼唧了一声,怎么叫没事呢?都开了春了,学生们都等着上学呢,先生却躲在家里睡懒觉,这还叫没事?
    好容易送走了镇长。
    赵吼泛起了嘀咕。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程宴平嗜睡且经常犯恶心,又爱吃些酸的,除却这些身体上倒也没啥毛病,食量也比以往大些。
    他去找了柳文茵。
    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柳文茵皱着眉头。
    莫不是有了?
    她可是生养过的,从前怀程定延的时候就如同现在程宴平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可程宴平是男人,男人也可以怀有身孕吗?
    赵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忙不迭的跑去请何常明。
    何常明诊完脉之后,抚着额下长须。
    就在赵吼急的满头大汗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开了口。
    的确是喜脉!
    .......
    同年,赵陵与程定延登基为帝,定都咸阳,定国号为启成。
    诸国来贺,大渝迎来了真正的安定。
    启成元年,七月。
    流火的七月,天气热的厉害。
    万里无云的天空上悬着一轮明晃晃的日头。
    嗯啊...嗯啊......
    一道响亮的婴孩啼哭声打破了龙门镇的寂静。
    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
    赵吼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襁褓中的婴儿,闷头就冲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有着淡淡的血腥气,他走到床边看着虚弱的程宴平,堂堂一个大男人,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忽的就红了眼。
    他将人轻轻的搂在怀里,低头在他的额上亲了亲。
    宴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还有番外)。。。
    谢谢小可爱们一路的陪伴,咱们下本文见。
    《怀了和尚的崽后我逃了》和《被丧尸圈养后我躺平了》两本二选一,开文时间约莫在九月。
    第57章
    春日。
    日光和煦, 猫了一冬的皇子和公主们换上了春装,张罗着去京郊的落云山踏青。
    其他皇子公主们三三两两作伴或是骑马或是打猎,个个都玩的很开心, 今上一生娶了无数的妃嫔, 子嗣众多, 光皇子就有二十来个, 加上公主一起得有四五十个。
    这么多的孩子,皇帝哪里记得清。
    赵郁蹲在角落里,拔着地上的草玩, 偶然见了一只蚂蚱跳过去,他好奇的去捉。
    侍卫和宫女们见状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的任务是伺候好陛下心尖尖上的几位皇子和公主, 至于其他人嘛,只要不闹事就随他去吧。
    这个时候的赵郁约莫六七岁的样子, 他惯会自娱自乐的,因着他那些兄弟姐妹们都不待见他,他曾悄悄问过嬷嬷, 嬷嬷说他的母亲是个卑贱的奴婢。
    所以他身体里虽然流着帝王家的血脉,可骨子里却是个卑贱的奴才。
    京郊的落云山很大, 赵郁捉到蚂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他在林子里走了很久, 直到天都快黑了依旧还未走出去。
    山间林深茂密,到处都是一样的。
    他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继续的走着......
    就在他精疲力尽快要绝望的时候,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好啊,原来你躲在这儿呢,让我一顿好找。
    男孩跟他差不多的年纪, 生的瘦小,一张脸雪白干净,长的格外的精致好看,男孩朝着他伸出了手。
    天都黑了,我们一道回去吧。
    赵郁猛地从梦中惊醒,燃着的烛火将整个殿中照的透亮,宛若白昼一般,他揉了揉眉心。
    他还在外头吗?
    声音里有着初醒的沙哑和疲惫。
    一旁的老太监躬着身子道:程小公子还跪在殿外呢。老太监在宫中多年,见惯了旁人求情,要么是脱簪请罪哭的梨花带雨,直将帝王的心哭软了,要么就是以死明志,以表忠心。
    从未见过程宴平这样的,他就这么跪在殿外的廊下,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哭不闹,腰背挺的笔直,就跪在那儿。
    这都已经是第三日了,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只当他是个石雕摆设。
    赵郁眉头紧锁,想要起身可刚扶着扶手就又坐了回去。
    他是帝王,帝王就得冷血无情,否则何以能坐稳皇位。
    他爱跪便让他跪着吧!
    他登基已经三年了,空有个帝位,手上的权利少之又少,所以他就动了心思,想要将权利都抓在自己的手中。至于为何会选择定国公府,那也是有缘由的。
    程宴平的哥哥程定延自幼跟二皇子交好。
    夺嫡之乱的时候,朝臣里多有支持二皇子的,偏二皇子忽然就死了,他这才得了机会联络周家后一举夺得帝位,登基后他有意在朝中培植自己的人手。
    看在程宴平的面子上,他可以不计前嫌,几次三番想要将程定延和定国公府收为心腹。
    可为了二皇子的事,程定延恨他入骨,不愿入仕为他所用。
    而且定国公在朝堂上也是明哲保身,不愿亲近他。
    他当时就动了杀心。
    且想要杀鸡儆猴,这只鸡也得颇有重量,定国公府就最为合适。
    当初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回禀陛下,程小公子晕倒了!
    太监尖利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赵郁慌忙跑了出去,将人抱回了殿中,怀中之人很轻,脸色苍白的厉害。
    程宴平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皆是明黄色。
    他挣扎着爬下了床,跪在赵郁脚边,不住的磕头求道:赵郁,我的祖父已死,父亲叔伯也被处死,还请陛下不要株连,放程家一条生路。
    他就这么望着他,泪眼汪汪。
    良久,赵郁点了头。
    程家罪大恶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程家于京中这一脉全都发配岭南,终身不得入京。至于你...仲清,只要你愿意,孤可以留你在京中。
    程宴平谢了恩,答应留在京中。
    赵郁知道他之所以会答应留在京中,全是因为怕他会改变主意,果不其然数月过后,他就以死相逼,自请去往边地凉州。
    看着男人日渐消瘦的脸和红肿的眼睛,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程宴平走的那天,他在城门楼上站了许久。
    再后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权利也一步一步收回他的手中,可就在这个时候,二皇子赵陵于岭南杀回来了。
    战事犹如燎原之火般。
    无奈之下他逃去了燕京,临走的时候他将金陵付之一炬,那些他都不记得的妃嫔们也被他一杯毒酒,一匹白绫,一把匕首给赐死了。
    北方可真冷啊,冷的让他厌烦。
    后宫里那些后妃也烦,整日里哭个不停,仿佛他已经死了一般。
    外头的那些大臣也烦,每日都有说不完的事儿。
    在这些烦躁里,他忽的就想起了程宴平。
    知道他嫁了人,还嫁给了一个乡野村夫,他这是在跟他置气,所以这么作践自己吗?
    他让周原朗将人给接到了燕京。
    等程宴平来的那几天,他心里有着隐隐的兴奋,近身伺候的太监很能揣度他的心意,竟然从漠北人的手里花重金买来了一小瓶的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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