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出口否认,却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锦烟疑惑地看了看苏穆知意味深长的笑,又看了看纪涵青一脸嫌弃的模样,不禁莞尔。
    “众人都到齐了,”这时,常大人说道:“不防我们先进去?”
    “好。”
    .
    这次跟众人商谈顺州商市发展的事,鼓励商客来顺州做买卖,官府提供一切便利,不仅如此,还承诺减免三年商税。
    待遇可谓十分优渥。
    何承是老商客,从种种条件中嗅出了商机,带头便要在顺州开二十家茶叶铺子。
    而跟着一起来的也纷纷不落人后,有要在顺州建客栈的,有要开纺织坊的,也有做酒楼营生的。
    这里头最显眼的要数苏穆知,苏家是盐铁生意起家,盐矿生意遍布各地,不仅承诺在顺州开盐铁铺子,还当场捐了银钱要支持顺州修路。
    理由都想好了:“道路是发展的根本,路好走了,生意就行得通。”
    苏锦烟坐在侧首位置,听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扭头瞧过去。
    苏穆知此时来参与议事是以筱州苏家的身份来的,因此也没人知晓他还有另一层身份。
    大家听了他这番话,连连点头称赞:不愧是苏家的胸襟,生意能做这么大,是有道理的。
    苏锦烟也很配合,自己也立即捐了五十万两助兴。还暗自给常大人使眼色,让常大人将这些捐赈都记录下来,还说要在顺州城门口立功德碑,更说要将这些捐赈名单上报朝廷,让圣人表彰。
    今日来这里的商人都是富商,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名声。因此,常大人这番话一出,顿时热情高涨。
    于是,就这么的,接下来就诡异地发展成了一场捐赈比拼。
    默默在一旁观看的纪涵青,心情复杂。她悄悄瞥了眼苏穆知那边,见他往水里丢了颗石头后就老神在在摇扇子去了。
    经过刚才的情况,纪涵青也明白了苏穆知的身份,难怪跟苏锦烟这般默契十足。
    不愧是叔侄俩,沆瀣一气,老奸巨猾。
    但又奸得十分正义秉然,连纪涵青听了都忍不住拍案叫好。
    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常大人,亲自站起来记名册,笑得合不拢嘴。
    事情的最后,苏锦烟当然不忘开渠这件重要的事。待众人捐赠结束时,她起身道:“各位,今日邀请大家来顺州,苏某人还有一项大买卖要介绍给大家。”
    开渠之事,利国利民,这其中也包括商人,她将开渠过程中一应的生意买卖分工包揽出去。
    有生意做,而且是如此大的生意,众人自然高兴,只不过有人提了些疑问。
    “苏东家,”那人说道:“恕在下直言,若我张某人承包了此次的木材泥沙,那银钱之事如何算?”
    “按市价算,”苏锦烟道:“不仅如此,官府还会另外给一分的利息,若是分期年限长,每年的利息还会继续往上翻倍。”
    如此一来,为了拿到更多的利息,那就只有延长结算的年限。
    这个法子,不仅商家得了利,也缓解了朝廷压力。几年之后顺州的商市定然会发展起来,届时光顺州的税收便可将这笔银钱还清。
    这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不过生意好是好,可众人却从未听过这样的结算方式。一时间,堂内分分切切私语起来。
    有人又问道:“苏东家这番话可有保障。”
    “自然有。”苏锦烟道:“官府会给大家立契书。同时,此事还会由万隆钱庄作保。”
    这就是苏锦烟最终的底气了。万隆钱庄的名气谁人都知晓,此前宋德章也跟万隆钱庄谈过此事。钱庄东家对于开渠之事也十分感兴趣,几番书信往来便定下了这笔买卖。
    万隆借银子给朝廷,同样收一笔不菲的利息,可谓是最终赢家。
    苏穆知半天不言,一言就语出惊人。
    “既如此,”他缓缓道:“我愿接下三成的买卖。”
    好家伙,三成就占了此次开渠的三分之一,上千万的生意。其他人再想分杯羹就变得越来越难了。
    这其中不乏见识广博,眼光独到之人,立即也说自己愿做这笔买卖。
    风向一变,事情就热火朝天起来。这一趟议事,只不过用了半日,让顺州所有官员甚至连朝廷都头疼不已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定了下来。
    常大人笑容满面地送走财神爷们,最后看苏锦烟的眼神都变得不同寻常,不止是金光闪闪,简直快瞎了眼。
    他端端正正地拜了一礼:“夫人,常某替顺州百姓多谢夫人啊,请受常某一拜。”
    苏锦烟赶紧扶住他,笑道:“常大人严重了,这事是大家的努力,我一人可不敢居功。”
    最后,等常大人一走,苏穆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阿丸,你本事不小啊。”
    两人都是再熟悉不过,她这里头打的什么主意苏穆知自然清楚。
    苏锦烟骨子里就留着苏家商人逐利的血,这笔买卖看似大家都赚,实际上她比谁都赚得多。赚便算了,还让常大人当她将菩萨供起来,这本事,就挺大。
    苏锦烟不理会他打趣的目光,捶了捶站得酸疼的腰肢,说道:“六叔,你不是还要去听曲吗?再不去可就要迟了。”
    城内有一家有名的红袖坊,苏穆知打听得知后,便想去听一曲。
    这时,纪涵青走过来,对刚才所见所闻之事,心里是极其震撼的。原先她还在想,开渠这么大的事,苏锦烟要如何揽下。
    没想到,她只用了半日,还是这种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法子。
    而且观察刚才那些人的情况,许多商客对她的话很是信服。苏锦烟做事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站在堂中,无人将她当怀孕妇人看,而是个个面色极其郑重自然。
    “适才你提到的渠道勘测之事,”纪涵青说道:“兴许我能帮上忙。”
    苏锦烟诧异,继而高兴:“若是纪姑娘愿意,最好不过。”
    纪涵青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只不过勘测之事甚是辛苦,一个姑娘家是很难吃这样的苦,却不想纪涵青主动应下此事。
    连苏穆知也挑眉看她。
    这种暗含欣赏的眼神令纪涵青感到满足,但仍是忍不住瞪了苏穆知一眼。
    苏穆知摸摸鼻子,低声问:“纪姑娘还在生气?”
    “?”苏锦烟见两人的情况,再次迷惑,但也很识趣地立即告辞走人。
    苏锦烟一走,就只剩苏穆知和纪涵青站在门口。
    纪涵青刚才也听说了苏穆知要去红袖坊听曲,心里虽然对他改观了那么一些,但依据看不惯这种纨绔子弟做派。
    便“哼”了一声,兀自下台阶准备离开。
    “纪姑娘稍等。”苏穆知拦下她,说道:“我想纪姑娘定然是误会我了。”
    “误会你什么?”纪涵青转身。
    “我昨日并非有意跟着纪姑娘,”苏穆知道:“而是确实不知道路,所以......”
    “所以呢?”纪涵青发挥牙尖嘴利的本质:“我误不误会又有何干系?还是说...苏公子希望我误会?”
    “......”
    .
    苏锦烟回到府衙已经是快傍晚,她今日有些累,一进屋子就靠在软塌上不想动弹。
    霜凌在一旁汇报今日情况,边从巧月手中接过温热的帕子给苏锦烟擦脸。
    “小姐,”霜凌道:“今日这事定下,那接下来应该可以轻松一阵了。”
    “确实,”苏锦烟点头。
    “小姐打算何时动身去京城?”霜凌又问道。
    此前尉迟瑾说要回京城的事,霜凌也知晓。霜凌也极其赞成苏锦烟去京城,毕竟再过不久就要生孩子,在顺着这里兵荒马乱的实在不方便。
    “还不知,”苏锦烟摇头:“等尉迟瑾回来,我再与他商量。”
    这时,十七匆匆跑到门口:“夫人。”
    十七向来做事沉稳,鲜少有这般急的时候,苏锦烟顿时预感不好。
    “怎么了?”
    “夫人,世子爷他...”十七艰难地说道:“失踪了。”
    第93章
    苏锦烟脑子里顿时空白了片刻, 愣愣地看着十七:“什么叫失踪了?”
    “世子爷带人去槐县追查乱党,但就在槐县五皇庙遇到了刺客。刺客人太多,侍卫们低挡不住让世子爷先走, 可之后我们等了一天一夜都没等到世子的消息。”
    “会不会是在附近藏起来了?”
    苏锦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以前在山洞中听尉迟瑾说过,若是遇到刺客,他们会分头行动, 等平息之后再联络。
    苏锦烟问:“你们派人去找了吗?或许就在附近。”
    “夫人,”十七道:“已经找了许多遍,仍是毫无音讯。而且......”
    “而且什么?”
    十七从后头拿了个包袱出来,里头是一件脏兮兮皱巴巴的外袍。
    是尉迟瑾的外袍。
    十七继续道:“我们在附近的河岸找到这个, 当时这衣裳正挂在岸边的枯枝上。我们猜测......”
    后头的话十七不敢再说下去。他们都猜测世子爷很有可能被刺客追杀落入河中,冬天水这么凉,如今过去了一天一夜,实在是很难生还。
    霜凌接过衣裳递给苏锦烟。苏锦烟就这么坐在软塌上, 低头盯着衣裳久久地未曾说话。
    见她身姿单薄, 还大着肚子, 沉默地一动不动,十七和霜凌看了都很难受。
    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 恐怕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回若是世子爷真有闪失,他们这些跟着下江南的侍卫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十七悲伤又难过地跪在门外。
    霜凌担忧地看着苏锦烟, 试图劝道:“小姐,兴许这衣袍只是意外落入河中呢?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他本事那么大, 区区几个刺客又怎么能耐何得了他, 世子爷走之前还说要带您回京的呢,他一定不会忘的。小姐,世子爷他......”
    说到最后,霜凌也忍不住哽咽。这些话连她自己的说服不了, 又如何安慰小姐。十七他们想遍了法子都找不到世子爷,那极有可能凶多吉少了。
    苏锦烟低头看着衣袍上的银文金丝绣线,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摩挲布料。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问:“河有多宽?河水深不深?离五皇庙有多远?你们是在下游找到的衣裳还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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