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北将军府后,方晨发现军主刘绶以及另外三个幢主都已经到了,后面三人他都是一脸气氛,显然还记着之前的夺马之恨。
    他扫了一眼后抱拳道:“末将方晨见过镇北将军!”
    又转向刘绶:“见过军主!”
    刘隗在主位上微微点头:“坐下说话。”
    方晨谢过后在一旁空位上坐下,对着三个幢主拱了拱手,除了回礼外,还收获了三对白眼。
    刘隗这时说道:“朝廷有令,命我军增援谯城,此次由刘绶领军,参军陆统、主簿侯彦随从,出征兵力两千,分别为甲字幢、乙字幢。”
    刘绶、陆统、侯彦急忙起身到了厅堂正中,各自抱拳道:“末将/属下遵命!”
    方晨与甲字幢幢主严炯也紧随其后:“末将遵命!”
    刘隗摆手道:“免礼、坐下!”
    “谢幢主!”
    “士达,粮饷兵械几日能够就绪?”
    侯彦起身施礼道:“回镇北将军,明日黄昏前即可。”
    刘隗欣慰道:“如此甚好!”
    侯彦说道:“谢镇北将军!”
    刘隗又转向众人:“诸位可还有事?”
    方晨起身说道:“敢问镇北将军,方才所说军械粮饷,可有我部份额?”
    刘隗哈哈道:“就知你有此一问。你且宽心,出兵打仗不比平日,哪能少了你的?”
    方晨说道:“那便好,末将没事了。”
    刘隗又说道:“看你这么小心,干脆自己携带粮草辎重吧!”
    这正中方晨下怀,交给别人保管他还不放心呢,于是欣然同意。
    “那便后天一早出发,都记住了,后天卯时初,在城西集结!”
    “诺!”
    …
    回到营地后,方晨立刻将小队长以上军官召集起来,宣布了刚才的消息。
    “打胡虏?太好了!终于能宰那帮畜牲了!”
    “我要多杀几个,替惨死的家人报仇!”
    …
    刚一宣布,手下顿时叫喊了起来,个个神情激动,眼中还泛出了泪光。
    方晨马上就明白了,众人都因为胡虏家破人亡,从而沦为流民的,与胡虏有着血海深仇,这下好了,战前动员就容易多了。不过却有另一个问题。
    “肃静!”
    方晨拍了拍案几说道:“此次出兵一千,所以我会带四个中队去,余下两个得看家…”
    “幢主,带我去吧!”
    “幢主,也带我们去吧!”
    …
    方晨再次命令肃静,随后说道:“大家心情我都理解,杀胡虏的确重要,但营地是咱们的根基,所以必须留两个中队守着,按说我可以直接决定,但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所以我决定抽签,抽到谁去就谁去!没抽到的也别气馁,看家的同样有功劳,而且下次会带你们去!”
    方晨一翻手,出现了六根筷子。
    “抽到短签的看家!谁先来?”
    韩大宝说道:“我先来!”
    说着抽出了一支,一看是完整的,顿时高兴坏了。
    “我抽中了!哈哈!”
    其余人心里咯噔一下,少了一支长签,抽到短签的概率就大了。
    等所有中队长抽完后,抽中者有一、三、五、六中队,这下第二中队长陈四郎、第四中队长黄直马上变成了苦瓜脸。
    方晨说道:“就这么定了!一、三、五、六中队出征,第二、四中队看家,两个中队以及营地护卫队由陈四郎统一节制,给咱们把家看好了!”
    “诺!”
    第二天是十一月初一,中午时分,方晨带着亲卫小队以及第一中队、一千民伕浩荡荡地进了城,见过刘隗后拿到文书,再到军需库领取兵械粮饷。
    和预料中一样,主管军需的几个小吏不但提供的是破铜烂铁、陈谷烂米,而且打算克扣三成;
    这还不算,又明目张胆地索贿,都被方晨狠狠教训了一顿,这才老实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如数拨付,心里都把方晨问候了千百遍。
    按照一个士兵每天两斤粮(汉斤)的标准,方晨领了750石,这是一个半月的消耗,如果算上路上消耗,等到了地方以后,就剩一个月的了。
    一个月以后要是仗没打完,粮草就得祖逖供应,说白了,这些粮草是过渡的。
    至于同去的民伕,按照先前的惯例,后者属于服劳役,要自备粮食,真够坑的。
    兵器有一千支生锈的长矛、一百张软弓,两千支羽箭,护具有两百面盾牌、十副皮甲,铁甲一副没有。
    运回营地后,除了羽箭之外,其余通通交给锻造坊回炉,或是木工坊、皮革坊作为样品。
    方晨之所以要物资,是表明一个态度:不想让人白使唤否则以后成免费打手了。
    平时欠着粮饷可以,打仗时再不给就说不过去了。
    让出征的各个中队做好准备,又通知了医疗队、木工坊、锻造坊等机构的负责人,让他们把手头事情交给副手或徒弟,率半数人马出征;
    同去的还有亲卫小队,坐骑换成了从刘绶手中弄来的马匹,战马不够,就用驽马来凑,缴获的那些都有湖西山庄的烙印,根本见不得光。
    为了大队人马通行方便,方晨又下令在青溪上架设座浮桥。
    都安排好后,方晨回到家中叮嘱了一番,家人自然担忧不已,又反过来千叮咛万嘱咐。
    瑞娘更是哭成了泪人,方晨辛苦到大半夜,这才安抚下来。
    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初二,天还没亮,方晨便早早起来,看瑞娘还睡着,于是轻手轻脚出了门,他实在是难以面对离别的场面。
    孰不知刚出门,瑞娘便睁开了眼睛,抱着被子呜呜哭了起来。
    方晨到了军营后,一吹哨子,四个中队以及伙头军一部迅速集结起来,且都已打好行装,民伕稍慢了几分钟,唯有木工坊、锻造坊和医疗队是踩着点来的,但也没迟到。
    同去的民伕都是训练过一个月的营地护卫,而且有指挥体系,紧急的时候,发了武器就是成建制的士兵,只不过是单一的长枪兵。
    所有人集结完毕后,方晨下令开往淮阴城以西的集结点。
    从浮桥上过了青溪,又经行十多里,于寅时三刻抵达了集结点,这时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无论是刘隗、刘绶还是甲字幢,都不见踪影。
    一直等了半刻多钟以后,刘隗、刘绶、陆统、侯彦才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到来,眼看时间就到了,严炯才带着五六百人乱哄哄地到来,与方晨的守时、军容肃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绶脸色有些不虞,但并没发火,毕竟对方没有迟到。
    刘隗却忍不住了,厉声斥问道:“你这是一个幢?怎么就这点人?”
    严炯吞吞吐吐答不上来。
    刘隗勃然大怒,手握剑柄道:“你好大的胆子!说好了带一幢人马,你竟只带了半数?今天便拿你祭旗!”
    严炯吓得扑通跪倒,连声哀求道:“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刘绶急忙说道:“镇北将军息怒!临阵斩将是为不详,还是听听他怎么说吧?”
    刘隗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严炯。
    刘绶使了个眼色后,严炯这才战战兢兢说道:“回、回禀镇北将军,昨、昨晚上,逃了,逃了至少两个队,我好不容易拦住了些,也就剩这么多了。”
    “昨晚为什么不禀报?”
    “时间太晚了,城门叫不开,所、所以就…”
    “所以就没禀报?如此要紧之事,你竟敢延误消息?”
    刘绶一看,照这个节奏下去,严炯的脑袋恐怕不保,急忙再次求情:“镇北将军,严炯固然有错,但事发突然,难免失措,况且正当用人之际,可否暂且饶过,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他作战不力,到时一并惩处也不为迟。”
    刘隗思索一会后,余怒未消道:“看在你们军主的份上,权且饶过!便由你的座下马代你祭旗吧!”
    “末将多谢镇北将军不杀之恩!多谢军主求情!”
    严炯长出了一口气,大冷天竟出了满身大汗。
    这出戏过后,刘隗扫过场下所有人,高声喊道:“诸位将士!吾等奉朝廷之命镇守淮阴,为的就是抵御胡虏,使其不得南下肆虐!现羯贼欲攻谯城,妄图以为后方,再染指江淮!江淮若失,则江左、荆襄危矣!届时吾等即使身免,也难有立锥之地!故而,此次出征势在必行!望诸位此去奋勇杀敌、报效朝廷!等诸位凯旋之日,本将定然论功行赏,诸位封侯拜将、封妻荫子指日可期!”
    如果刘隗手中有文稿,念到这里时,恐怕会有句“此处应有掌声”;
    但事实是,当他说完后,底下人都不明觉厉地瞅着他,似乎都没听懂,也可能觉得是空话。
    方晨一看,得给刘隗一个台阶下,于是振臂高呼道:“奋勇杀敌!封妻荫子!”
    他的手下非常默契,立刻山呼海啸开来:“奋勇杀敌!封妻荫子!”
    “奋勇杀敌!封妻荫子!”
    “奋勇杀敌!封妻荫子!”
    乙字幢齐喊三声后戛然而止,个个肃立如初,好似一座座雕像。
    刘隗长出了口气,赞许地看了方晨一眼,随即说道:“杀牲祭旗!”
    一头猪、一只羊,以及严炯的战马被推到了事先垒好的祭坛上,就见刀光掠过,三头牲畜身首异处。
    刘隗带众将祭拜过后,仪式结束,如果是几百年后的话,还会鸣炮三声。
    “诸位将士,请饮了这杯壮行酒!”
    刘隗这时端起一个酒碗道。
    与此同时,队主以上都被赐了一碗浊酒。
    众人一饮而尽,随后将碗重重摔在地上。
    刘绶随即上马高喊道:“时辰已到!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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