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像是戳破了气泡,空气大股大股地涌入,易瑶猛地清醒过来。
    这是哪?她想坐起身,才发觉自己头朝下,倒吊在半空中,太阳穴抽抽地疼。
    她试着动了动手臂,抬到眼前,怪不得感觉到痛,原来虎口上裂开了一道极大的口子。
    铛铛、铛铛,她整个人都震了震。顺着被紧束的腿部向上,是一片白色的束缚。
    滴答。有什么腥臭的液体滴在耳朵上,她再往上看,好多张邪气的人脸正在对着她微笑,她吓到失声。
    铛铛、铛铛。如同盔甲般的蛛腿踏到她身上,密密麻麻的人脸靠近她。人脸有男女老少,清一色的脸色苍白,嘴角诡异地上扬,嘴唇乌黑,面容干瘪。
    “香…香….”人脸明明没张嘴,怪物却说了话。
    她从没见过这般恐怖的场景,吓得一动不动。
    不要吃我…她只敢在心里哀叫。
    “香…”巨大的人脸集合体往上仰,她终于看到底下一张一合的锋锐口器,泛着金属般的不详光泽,口器上方是数不清的眼珠子,全是乌紫色的。
    易瑶怀疑这口器一咬下来,就能瞬间将她开膛破肚。想到这,她不由得抖了抖,恐惧更深。
    “香…”腥气冲到鼻口前。
    易瑶紧紧闭着眼,抖如筛糠。她想逃,可是她却无法逃!
    “去!”一阵破空声响,男人厉喝着冲了过来。
    锵!蛛网剧烈震荡,她腿上的重量消失了。
    她睁开眼,有人正无畏地站在她身前,提棍劈砍。
    巨型的蜘蛛怪物似乎智力不高,尖叫着后退,那人力气很大,甩起劲风,几下就把它给逼退了。
    怪物怒嚎几声,被戳中了眼睛,像是水球被打破了一样裂开,毒液迸溅,那人再往前挥舞钢棍,它落荒而逃。
    接着,那人走到她身旁,先用打火机点燃,再抽出匕首几下斩断白色束缚,把她拉起来。
    “还好吗?”他关切地问。
    易瑶从他结实的小臂往上看——居然是那个大花臂。
    “我还好,谢谢!”她感激地点头,才发觉自己腿软,勉强拄着他直起身。
    “等等。”他按住她的动作,“你被绑住太久没有力气,我先帮你下去。”
    帮,怎么帮?她还在疑问,后腰被一提,他直接拦腰拎着她从蛛网上跳了下来。
    “还可以走吗?”大花臂扶着她。
    “还行…”她蹬了蹬脚,小跳着活动筋骨。
    “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跟着我,我们去安全区歇息。”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眼里闪着令人信任的光芒。
    “好。”易瑶信任地点头。
    大花臂带她走出这个房间,易瑶才发现他们正在一个居民楼里,刚刚所在的地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屋子,只是被蜘蛛怪物当成了巢穴。
    空荡荡的走廊部分地方淋上了不明液体,垃圾乱飞,还有人体组织残余在角落。
    她不敢回头,紧紧跟着男人往前走,生怕再遇到其他怪物。
    是的,其他怪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的预感。周围除了那个蜘蛛的痕迹,肯定还有其他的类似存在。
    两人跑过走廊,大花臂带她走到一个大开门的空房间,然后两人沿着阳台的绳索,用交错的外墙管道做支点,慢慢往下挪。
    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易瑶抬头,看到一只巴掌大的血红蚊子正在两人周围徘徊,飞到了大花臂的背后,连忙叫道:“小心背后!”
    大花臂微侧头,反手一刀,噗嗤,蚊子爆开,一团血沫洒下来。
    “血有毒!”他提示道。
    易瑶看到那团血,早就下意识地侧身,仅用一只手臂和腿巴在管道上,另一只手撑上栏杆,险险避开。
    滋啦滋啦,类似于烤肉放在铁板上的声音,然后一股浓郁的毒臭味传来,她埋头在肩膀上,过了一会才回头看:管道上被一路腐蚀,全是洞眼。
    大花臂爬下来,踩着旁边的阳台拉住她:“别愣着,我们赶快走。”
    “好。”她抓紧他的手,借力翻进阳台。
    这里是位于一栋楼中间位置的屋子,可以看出来原来是一家人,墙上挂着小朋友的奖状,四处还存留着原主人的生活痕迹。
    大花臂关上厚实的玻璃推拉门,锁住,接着又拉上了遮光帘,室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毕竟是白天,窗帘的缝隙还是透出一些光进来。
    他解释道:“怕被其他东西看到。”
    她表示理解。
    从现在恶劣的生存环境来看,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充满了怪物的世界,但仍处于现代社会。从屋子的痕迹来看,废弃的时间并不长,摆在玻璃桌上的水果没有破败发臭,只是看起来不太新鲜了。
    所以说,他们到底在哪里?
    手臂和腿后知后觉地疼起来,她腿一软,扶着椅背坐到沙发里。
    男人端着东西走出来:“来,喝口水。”
    易瑶道谢接过,只是普通的凉白开,没有异味,她滋润了一下干哑的喉咙,放下水杯:“现在你可以说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他点点头:“你还记得之前的飞机事故吗?”
    “我们原本在东京直飞北京的航班上,在起飞一个小时20分钟时,遭遇了凶杀案,歹徒当时抓了你做人质,我假意放下枪,上前把你拉开。”
    “这一段我还记得。后面飞机忽然发生强烈颠簸,你还帮我戴上了呼吸面罩,但是后面呢,后面我们好像跳机了,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你只记得跳机之前的事情么…”
    他沉吟片刻,然后回答:“当我醒过来时,我已经身在这栋居民楼里了,有一个老叟救了我,把我安置在房间里,由于语言不通,我只知道这里不是日本,是中国境内,但是无法得到更多信息。”
    “而且更糟糕的是,变异怪物似乎已经侵蚀了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那些吃人的怪物。他们有的昼伏夜出,有的神出鬼没,躲在角落里潜伏,有的则完全没有规律,一击必杀,吃了不少人。”
    “就在两天前,楼里原来的居民组队逃了出去,不过我并不知道他们逃到了哪里?”
    易瑶看着他:“那你为什么留下来?”
    大花臂咧嘴笑了笑:“收留我的老叟在死之前,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和我一起落在天台上的女孩被蜘蛛怪物叼走了,所以我没有和他们走,留下来扫荡残留的变异怪物,才终于找到你。”
    易瑶心里有些触动,讷讷道:“谢谢你…”这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道谢了。
    “不用这样。我找你,也有我自己的考虑。”他摇摇头,倒是很轻松的样子。
    他竖起叁个手指:“一个是,怪物随人群迁移。在那些居民离开后,许多怪物也走了,楼里留下来的东西还不足以威胁到我,我留下相对安全。”
    “第二是,我现在身在外国,语言不通,我需要一个能够沟通交流的人。而且我们毕竟是一起过来的,我不能抛下你不管。”
    “第叁是,关于如何回去,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办法。”
    “如何回去?”易瑶愣住了。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这里并不是我们的世界。”他说着,眼神有些锐利地看向她。
    她迟疑着点点头。照他们坐飞机回程的情况看,航线运行良好,也就是说,对面的机场仍在正常运行,并没有异常。
    虽然不排除是异变过快,导致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可是怎么想都很奇怪,稳定的现代社会,怎么会突然就被怪物入侵呢?
    没有任何征兆:既没有陨石,也没有异象。她也更愿意相信,这其实是另外的一个世界。
    “你确认了吗?”她问。
    “是的,确认。我询问了此处的时间,然后发现一个荒谬的事实。”
    男人说着笑了一声,五官在浮动的光影中展开,似哭似笑:“现在是2012年。”
    从未来的时间来到一个异变混乱的过去,易瑶一时间觉得十分魔幻,她需要好一会才能回过神来。
    也许因为配备了独立发电机组和水箱,居民楼里的水电设施还能继续使用。大花臂,不,或者应该说是里昂,他烧了开水泡了两包面,然后递了一杯给她。
    “先吃点东西吧。”他说。
    易瑶说了声好,打开盖子,浓郁的排骨味道扑面而来,她竟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吸了吸鼻子,她掰开叉子,吸溜吸溜大口吃进肚里。
    不能用热水,吃完饭后,易瑶拿着从别人衣柜翻出来的衣物去洗澡,在一片冰凉的水流里瑟瑟发抖。
    里昂坐在客厅里,他面前放了一排武器:棒球棍、匕首、手枪,还有一些私人拼装的简陋长枪和菜刀斧。
    “不知道她想用哪个?”他托腮思考着。
    他身份特殊,入关仍能配枪,但是除此之外,也没办法携带更有杀伤力的武器。当时在机场感觉到不好,他和空乘要了一个经济舱的空座,躲避那人。没想到,那人的胆子那么大,还把无辜的人卷了进来。
    说实话,关于为什么要坚持找到易瑶,除了他说的那些考量之外,还有一点是他的愧疚。若不是他,易瑶也不会被卷入到危险里面,更别说和他一起来到了这里。
    洗手间忽然传来了嘭的一声,里昂抬头,站起来,几步破开门跑进去:“怎么了?”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浴室里密封性很好,没有怪物的身影,她半裸着身子坐在地板上,埋着头,有微微的啜泣声。
    他敏锐地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奶香味。
    怎么会有牛奶?
    里昂抬步慢慢走过去,然后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感觉入手一片滑腻:“怎么了?”
    她眼睛红红地抬起头,鬓角湿发一缕缕地贴在脸颊上,嘴唇苍白,看起来很狼狈。
    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甜香似乎更重了。里昂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只盯着她的脸,迟疑地再拍拍她的背:“是不是摔倒了,还可以站起来吗?”
    “不是。”易瑶低声说。她说不清楚现下的心情,苦得仿佛可以酿成一壶酒,却又酸酸咸咸的,百味杂陈。
    她又涨奶了。
    “没事。”她撇过头,“只是手上的伤口进水了,有些疼。”
    她说话还带着点哭腔,呢哝不清,叫人心疼。
    她从没经历过这些,能保持到现在才爆发出来,已经很坚强了。里昂扪心自问,觉得如果是自己处在同样的境地,未必会比她做得更好。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都是水。
    “来吧。”他拍拍她的背,把人环在臂弯里,“哭吧,哭出来就好。”
    易瑶咬牙,终于忍耐不住,在他怀里哭了出来,声音断断续续,绵延不绝。
    “嗝—”她终于停下来,推开他,泪水还挂在脸上,却突然笑了:“我都把你的衣服打湿了。”她哭过之后,满身都是细汗,弄得两人贴近的地方都是水。
    “没事,你好些了吗?”里昂试探着按了按她的发顶,然后顺下来,小心地抚摸。他掌心的热度隔着头发传到皮肤上,多少给了她一些暖意。
    “谢谢你。”她诚恳地再次道谢,扶着他站起身,又好好地鞠了个躬。
    里昂没有看她,只是点点头。
    她起身,忽然打了个喷嚏。
    一个大浴巾从头上盖过来:“待会清洗完,就快点穿上衣服吧。”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谢谢。”她小声说。
    浴室里重新响起了水声,里昂大步走出来,在窗前立正,站了一会,心跳才慢慢减弱下来。
    明明只是正常的安慰,怎么会起那样的念头呢?他摇了摇头,脑海里的那个香艳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她上身只穿了一条纯棉白色背心,背心布料打湿了,太薄,将那双饱满的乳房勾勒得清清楚楚。乳峰拱起透湿的白色布料,在尖端翘起水色的两颗,又在她俯身时软软地摇晃,乳沟幽深,挤起的乳肉白皙诱人。那里不仅勾人眼球,伏在手臂上时也很柔软…
    不行,不能再想了。里昂有些懊恼地敲了下栏杆。
    也许应该泡杯咖啡或者茶,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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