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车了。她笑着给儿子发语音报备行程。
    她那个狗儿子不耐烦地让她好好工作,别丟了他的脸。
    陆小衣心想,她肯定会好好完成这份工作的。
    难得贵人托她帮个忙,她怎么会不上心。
    按着地图指示,她打车来到贵人住的地方,是在一个漂亮的生态园,有着喷泉泳池和小花园的大别墅。
    她按响门铃时还在想,她什么时候能让陆朗住上这样的家,如果没有错过这些年,陆朗也不会跟她过得那么辛苦。
    雕花大铁门的门卫引着她进去,脚下踩着的大理石地板光滑锃亮,来往的佣人就跟两旁的花瓶一样高雅精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底气。
    陆小姐,请在这稍等。
    是。连个门卫都这么有气势,陆小衣更不敢轻慢,越发打起精神迎接那位贵人。
    我来了,马上开门。一个清润如泉的嗓音传来,台阶上方的客厅门从里打开,青年眉眼俊秀,如画养眼。
    阿苏清?台阶下,诚惶诚恐的女人不敢置信。
    这个月来儿子经常带这个朋友回家,早让她熟络地叫了阿清。
    陆阿姨苏清在她家也是一口一个亲昵的阿姨,早没了初见的拘束。
    苏清怔怔然失态。
    楚珩不仅手把手教会他弹钢琴,还请了一个声乐老师指导。
    还是他好朋友的母亲。
    卿卿,怎么不请老师进来。楚珩低沉温润的嗓音,带着不疾不徐的舒缓,出现在身后。
    他亲昵地揽着他,神态自若:这是跟你要好朋友的母亲,我想你认识的人来教,你不喜欢吗?
    苏清适才的那些欢愉怎么如潮水涌入,便怎么如潮水退去。
    他知道!
    他故意的!
    他也不隐瞒一切,大大方方表示自己知情!
    陆小衣还紧张地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如果苏清说不喜欢,但凡表现出一点拒绝之意,他会立刻请退陆小衣,毫不犹豫更换音乐老师!
    陆小衣不知该进该退。
    从苏清一出现心里就生起了难堪之色,在楚珩出来后更是难办,她看到了苏清的窘迫不安。
    温雅清隽的青年有着白玉般昳丽无瑕的肌肤,一双清贵丹凤眼,淡墨似的黑眸沉静如水,无端生出端肃威严。
    因轻微的病弱之色,容貌虽稍显瑕疵,却毫不削弱他的魅力,反而因此更添亲近之感,好像神明有了凡人之态。
    他像所有教养良好的主人家,温淡地出声请她进去,却更衬得她是个粗俗的小市民。
    楚楚先生,原以为我能有什么绵薄之技回报你,不甚荣幸,陆小衣出声道,现在看来,只怕我本身不够,还请另请高明。
    楚珩搂着苏清走在前面,闻声回望,还未出言,苏清已经抢白:陆阿姨您别妄自菲薄,您的歌唱能力陆朗早跟我说了,难怪他唱歌也这么好听,原来是继承您的。
    提到陆朗,陆小衣眉间不自觉散发温情,人也自然了点:他就那么点本事,不值当说。
    她又谦虚了几句,苏清趁机把她带到练习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楚珩不在。
    陆小衣先演示了一首俄语歌Es ist ein See gefallen,当那雪落下时,证明她有这个能力教导苏清。
    难怪当初陆朗随口一唱就是俄语的喀秋莎,陆小衣弹舌的水平更是登峰造极。
    我练习的歌曲是一起走过的日子
    翻唱吗,好,那咱们先打开嗓子
    陆小衣唱歌时仿佛换了一个人,随着天籁之音响起,通身的气质高贵典雅,一点不见在贫民区的廉价出租房时的庸俗。
    可是苏清却更喜欢那时候的陆小衣,她随性率真,像天底下的任何一个普通母亲,会被陆朗气得连他一起扭耳朵。
    指导时间到,苏清送她走时客客气气道谢:陆老师慢走。
    陆小衣现在待他,到底还是隔了一层距离。
    楚珩也在门口,陆小衣诚惶诚恐地跟他道别后才离开。
    苏清回头一言不发,完全无视楚珩进房。
    楚珩跟过来,他已经把自己蒙着被子甩上了床。
    卿卿。楚珩叫了几声他都不理。
    楚珩便在床边跪坐下,轻柔的声音像哀求又像命令:卿卿,不要不理我,好吗。
    床上动了动,苏清一把掀开被子,眼眶湿热,嗓音干涩质问他:楚珩,你交过朋友吗,你有朋友吗?
    苏清真的生气了。
    他也是会生气的。
    楚珩从不认为他做错了,但他看到了苏清的难过。
    他在跟他置气。
    可是宣示自己所有物的主权,赶走情敌,他有什么错?
    我跟你道歉,卿卿,原谅我。柔声像浅浅的春水微漾,苍白的肤色,带着恰到好处的病弱感。
    他仰望着床上俯视他的人,伸手去捉苏清的手,置于唇边虔诚地亲吻。
    陆小衣回到家,跟生态园一比更显脏乱逼仄的廉租房,坐在客厅良久无言。
    陆朗拍完戏回来,她垂头丧气把今天的事一说,小心翼翼偷瞄问:儿子,妈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陆朗半晌缄默:没有的事。
    他又想起苏清消失的这三天,苏清原本就是对工作负责的人,如果不是某人,他怎么会不来。
    陆朗烦躁地抓着头发,装作没好气道:你这麻烦的女人,少多想了!有这胡思乱想的功夫还不如做饭去!
    他摔摔打打进了厨房,习以为常自己做饭。
    陆小衣抹着眼角的泪,像以前一样骂:狗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 用一句话概括,前面那么甜,后面辣么好吧,我错了,求轻拍。
    今晚争取再一更,如果导师通过我的论文二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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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在记者包围的摄影快门声里, 苏清穿着精致的礼服走下红毯。
    迎面并肩走来一对丽人,在镁光灯下华服精美,男帅女俏。
    苏兮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 袅袅婷婷挑起刚做的精致的水晶指甲:这不是阿清吗, 怎么一个人?我就说那位爷靠不住的吧。
    苏清冷淡得扫过她平坦的腹部, 足下的高跟鞋,声音掉冰碴子:与你无关。
    他们这样怕不是要当场撕破脸, 连做样子都不装了。
    厉海天忙打圆场:阿清, 你姐也是关心你, 你神色不太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不出声老老实实当壁墙还好, 越是跑出来当老好人, 苏清对他越没好脸色:厉大总裁不好带着你的夫人在家养胎,偏要像只花孔雀一样出来炫耀吗?恕我直言,自己的人还看不好上赶着关心别人, 小心脚下的台阶,可别歪着脚脖子。
    厉海天自以为经过足球场那一次, 他和苏清的关系不算突飞猛进,也算和缓了几分。
    听到苏清这冒火味的话, 简直惊诧到吐血。
    心情不好的苏清毒舌指数爆表啊。
    他他他、他一直这个性格吗?!厉海天指着怼完人就走的苏清不可置信。
    苏兮若有所思随口道:只对你这样而已。
    不,厉海天不承认。
    身旁女人的身形突然歪了一下。
    喂, 你又怎么了?虽然不喜苏兮满口谎话,他还是尽职尽责关心。
    等等, 你不会真的?
    苏兮痛苦地点点头。
    厉海天一脸绝望,他就说这种场合穿什么小高跟, 被苏清说中了吧。
    生态园,从苏清拖着行李箱出来后,别墅就陷入了寂静。
    唯一的声音来自琴房, 悠扬的钢琴曲从苏清离开起一直响到深夜。
    苏清这边收拾东西回剧组,那边楚珩就在弹琴。
    不需要出来挽留,他也挽留不下。
    苏清那架势根本就是再也不想理他。
    关庭山扣响别墅大门来要人,顺便告状,听着琴声却陷入了沉思。
    节奏极快的钢琴曲混着夜空的黑云层层,好像要掀起狂风暴雨。
    只是这看似技巧完美无缺的琴音,更像是主人在用弹琴掩饰心烦意乱的真实想法。
    那么好的一个苗子,楚爷,你不是看不出他的价值,耽误了他的发展是个巨大的损失
    琴房里,面对钢琴前背对他仍然气势具有压迫感的男人,关庭山大胆开麦。
    涉及自己的电影,他不怕这位人人敬畏的楚爷。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跟楚珩早有交情。
    楚珩名下虽然没有影视圈的投资,却欣赏他的才气,以个人爱好的名义赞助了他的许多作品。
    可以说,是楚珩成就了他的今天。
    对娱乐圈不感兴趣的楚珩是个很好的金主,他只是喜欢看别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不插手他的事务。
    直到苏清出现了。
    楚珩着了魔一样迷恋这个青年,费心为他安排一切。
    关庭山对苏清没有偏见,他也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天份。
    可是楚珩在干什么,他的一些做法让苏清和陆朗本来那么合拍的两个搭档自此产生了隔阂。
    关庭山都不想回忆苏清销假回来后在片场的表现。
    他控诉完,He Is a Pirate的琴曲也至尾声,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敲下琴键,最后一个音节duang的破声,震耳欲聋。
    琴凳上楚珩冷冷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房间。
    关庭山,不要将你对那个人的感情投射到他身上。
    关庭山脸色又红又白。
    楚珩知道他的故事,知道他没有珍惜的人,知道他对慕云的歉疚之心!
    苏清演的慕流云那么像他,他无法遏制地陷入,可是楚珩连这一点念想都不许他有。
    那如冬紫罗的强烈占有欲,连他看着苏清代入那人都不允许。
    关庭山脸色如颜料盘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声轻叹的无奈之色:你又何必。
    他就那么好,不能丢手,连一刻都舍不得失去。
    回应他的只有楚珩冷冽声线的一句话:你没有珍惜,我会牢牢抓住。
    关庭山站在大门外,回身看向这座阴冷偌大的别墅,忆起楚珩今晚的失态,摇摇头。
    就像琴曲最后的破音,他和苏清本就不牢密的关系也多了一丝裂痕。
    谁都知道他的恼恨了。
    全身心投入工作的苏清一个信息也不回他。
    以前还会念着他是金主,主动关心他几句,虽然都是些吃过了吗的中国式废话。
    关庭山担忧的事情也确实成真,片场外苏清和陆朗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了往日的熟络。
    但只要一喊开始,他们都在努力撇除电影外的影响,进入角色。
    电视剧跟电影本来就有个巨大的门槛,他们都是好不容易跨进来的,分的清轻重缓急。
    继《帝姬传》后,这是他们成名以来首部大银幕作品,彼此都很重视自己的表现。
    关庭山也知道急不得,慢慢引导他们打磨角色,找回以前搭档拍戏的感觉。
    苏清这边不急不慢地过着,没什么插曲,倒是听说连乘和连盛那两兄弟要高考了,他紧张起来。
    不仅拜了佛求了符,还在自家门上放粽子,意味着高中。
    连乘这阵子跟他逐渐要好,过来时看到,发出灵魂的真诚拷问:苏清,你是傻子吗?
    这种迷信的东西也信。
    啪,话落地他头顶多了一个爆栗。
    背后楚珩含笑出现:阿乘,不要糟蹋卿卿的心意。
    疼疼疼。连乘抱头抬眼一看,站在他前后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哪里不对?
    夹在中间瑟瑟发抖,连乘打了个哆嗦,连盛赶忙过来把他拉开。
    不会看场合的家伙,没发觉他哥和苏清最近怪怪的吗。
    具体怎么个怪法,概况就是苏清总是躲着他们哥吧,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苏清却用沉默在抗争着什么。
    这可真是真是绝无仅有的事!
    他哥居然有吃瘪的一天!
    可惜连盛也看不了多少热闹,高考的日子没剩几天,他自己准备充分不要紧,连乘那个傻子还要他辅导。
    本来连乘对高考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考得好不好,像他这种人都自有出路。
    这不是苏清替他们重视起来了吗。
    苏清简直代入了老妈子的角色,把他以前高考的经历施加到了他们俩身上。
    他们哥就是那个严厉的老父亲角色,为了讨自己老婆欢心,暗地里给他们压力。
    他跟连乘只能含泪听话,乖乖服从苏清的安排。
    高考的考场安排出来后,地点离苏清家里近,苏清就不时让他们两个过来吃饭,免得还要赶路。
    考前几天苏清就特意嘱咐他们不要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尤其是天热也不能多吃冰的。
    而他自己一有空就回来下厨。
    如此下来,连连乘也不多说什么了,反倒在他面前有了几分扭捏。
    高考第一天,考完上午的语文,中午过来吃饭时,趁苏清去了厨房,连乘终于忍不住这奇怪的氛围,悬着一颗心问出:哥,你是惹苏清生气了吗?
    没想到他哥还有这一天!
    旁边干饭的连盛默默补上一刀:哥,做错了事就要道歉哦。
    连盛?你们去哪?苏清从厨房出来,那两兄弟正窜得飞快逃出门。
    餐桌边楚珩大夏天散发寒气。
    这俩人,刚吃完就跑,也不怕闹肚子没懂那两兄弟为什么这么急着走,苏清碎碎念叨着收拾他们的餐具,对上楚珩视线,终是无言。
    高考这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考完最后一场,连乘第一个飞奔出来。
    连盛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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