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一直默默无闻的甩干机今年迎来了春天,机械厂的订货单子已经排到了年后,这个当初做的时候功率就不大,只当是个过渡品,没想到竟然火爆了起来。
    忙碌了一周,周末终于能睡个懒觉,苏榆窝在被窝里不想出来,外面冷的很。
    “妈妈,开门。”小丫头刚起床就闹腾着要出去玩。
    苏榆朝门外喊:“韩尚,早饭好了没?”
    她这边还在等回音呢,那边人家父女俩已经吃上了饭,萝卜粉丝包配白米粥,再来一碟小咸菜,妙妙还有一杯奶粉喝。
    “吃好了,爸爸,我想出去玩。”妙妙嘴一擦就朝门口跑去,想让爸爸给她开门。
    韩尚给她把手套和帽子都带上,又围上围巾,棉鞋的鞋带系紧,这才把门打开。
    “别跑远知道吗,围巾和手套不要摘,就在楼下玩,等下爸爸去找你。”韩尚目送女儿出门,不放心的叮嘱。
    回来把碗筷收拾干净,进屋问苏榆要不要起来吃饭。
    苏榆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摇头,只想窝在被子里。
    韩尚笑着摇头,随她去,“那我带妙妙去市里买小提琴去了,中午应该能赶回来。”
    “等等,再买点别的。”苏榆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白嫩的胳膊,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里面的笔记本撕下来其中一页递给他,“照着上面的清单买。”
    苏榆用被子遮住胸前,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肩膀上,半倾斜着上身想要坐起来,不知扯到什么地方,嘶嘶的喊疼。
    韩尚把睡衣拿过来给她披上,拥着她的肩膀问:“哪里疼?”
    苏榆懒懒的靠在他怀里,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哪里都疼。”
    韩尚眉毛轻挑,手掌下温热的肌肤滑腻白皙,被遮住的地方红痕点点,像是开在雪地里的红梅,曾经傲然绽放在幽然的夜晚。
    “那我把饭给你端过来?”韩尚揽着她的腰,大手朝被子里探去。
    被苏榆一把抓住扔在被子外,“别闹,我还没刷牙洗脸,等会就起来。”
    “行,那我走了啊。”韩尚起身道。
    苏榆又缩回被窝里,朝他摆摆手:“走吧走吧。”
    去买个东西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韩尚回过神来摇头失笑,不知不觉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磨到十点多苏榆才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饭,顺便把家里的卫生打扫打扫,这边跟以前的筒子楼不一样,地方大而且多了个孩子,想要兼顾每个角落没有两个小时不行。
    锅里炖着萝卜排骨汤,早上韩尚走的时候就炖着了,炉子下面半堵着,小火咕噜咕噜的,苏榆打开闻了闻,香的很。
    入了冬去市里就少了,苏榆把留声机搬了过来,屋子里响着古典音乐,她拿着抹布慢悠悠擦拭着角角落落的灰尘。
    中午父女俩果然赶了回来,怕骑车冻着妙妙,这趟去市里坐的公交车。
    韩尚把买来的东西一一分类放在柜子里,妙妙已经迫不及待的翻出她的小提琴,她还抱不动这个,只是好奇的用手摸弦。
    苏榆眉眼含笑的看着她,孩子每一次对外界的探索,都将伴随着不可避免的磕磕绊绊,只希望她能如她的父亲一般,坚韧不拔百折不挠。
    农历十月中旬的时候终于供了暖,上班和宅家都变的舒坦起来,一家三口晚上鲜少外出。
    这天晚上,静静被张知瑾领着过来找妙妙玩,见她像是有话要说,苏榆把韩尚打发去马超群家送盘糕点,自己在家没事做的,量不多,只能给孩子尝几口。
    “跟高峰生气了?”苏榆放了首轻柔的音乐。
    张知瑾瞧着有些苦恼:“他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
    “能说说什么事吗?”苏榆拿了一团毛线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手上织着毛衣,偶尔歪头观察她的神情。
    “我跟他妈处不来,搬到这边住就是想以后少回去,结果他妈隔三差五的让人捎话过来,今天说做了什么东西让回去吃,明天又说肩膀疼让高峰带她去医院看看,回去就开始数落人,老二又是个丫头,什么时候给她生个孙子啊,怎么给孩子穿这么少,静静额头上的伤口什么时候摔的,怎么能让孩子摔着呢,她照看的时候可仔细了,从来没让孩子磕着碰着过,男人的衣服也不知道熨烫一下,都有褶皱了……”
    张知瑾抱着头缩在沙发里,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种冷暴力最为伤人,话虽然不是骂人的话,但听过的人都知道,这种数落就是对一个人的全盘否定,特别是张知瑾性格内向,说她也是默默忍着,反驳都不会,这样的日子想想都憋屈,时间长了肯定要崩溃。
    “要么她下次说你就反驳回去,我觉得高峰肯定会站你这边,要么就少回去,不管找什么借口,实在不行就让高峰自己回去,逢年过节带孩子看看老人就行。”苏榆给她建议,毛衣也不织了,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一抬头透过门缝瞧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影。
    张知瑾是给老二喂了奶出来的,过了一会孩子尿了,高峰手忙脚乱的给孩子换了尿布,刚把尿布扔洗衣机里,孩子又开始哭闹,高峰抱着给晃睡着了,想过来喊媳妇回家给孩子擦擦,他粗手粗脚的做不来这个,结果走到门口就听了这么一席话。
    高峰是真不知道他媳妇过得这么憋屈,他妈惯常爱数落人,他都习惯了,却没想到这种行为也是对媳妇的一种伤害。
    韩尚走的时候只是把门带上,估计是被高峰推开了一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只穿着毛衣也不怕感冒,苏榆正要开口让他进来,高峰赶紧冲她摇头。
    指了指张知瑾,高峰口型示意苏榆安慰安慰他媳妇。
    夫妻俩一个在里面哭诉,一个在门口默默听着,让人看的莫名心酸又觉得异常温暖。
    第84章 婚后六七
    静静的妹妹叫文文, 刚满六个月。
    不知道高峰起名的初衷是什么,但其效果却完全相反,静静不静, 文文不文。
    静静那大嗓门, 喊起来楼上楼下都能听到, 稍微一逗就咯咯的笑, 一到晚上就他们家最热闹。
    文文这孩子从小就爱活动腿脚, 听张知瑾说小腿踢人可疼了, 偏她睡觉还不老实,一晚上能颠倒个几圈,常常是头挨着妈妈, 脚伸到爸爸脸上脖子上。
    高峰早上起来都觉得腮帮子疼,给她起外号踹脸小能手。
    或许是把憋着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张知瑾脸上的郁色消退了些, 晚上有时候会带着两个女儿来苏榆这坐一会儿。
    她们一来,韩尚就自动跑到书房看书,两边互不打扰,赵秀娟是哪有热闹往哪跑,三个女人一台戏,张知瑾不怎么插话,苏榆偶尔说个什么消息,光听赵秀娟在那说个没完。
    当妈的去哪孩子就跟到哪,苏榆家到处都是孩子们的笑闹声,比以往多了份烟火气。
    “今年的文艺晚会听说会有市里的领导过来, 咱们厂现在是标杆呢。”赵秀娟笑眯眯的,她是厂里的播音员,这种活动主持了好几年了, 穿着一身列宁装,再画个妆,台风稳的很。
    几人都笑,厂子发展的好,她们作为工人的福利就好,今年中秋节发了好几种月饼,还有半斤猪肉,听说跟屠宰场谈好的,杀了十几头猪呢。
    这几年不光机械厂发展的好,国家经济也是快速发展,电力,铁路,公路,矿产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张知瑾:“今年过年我想回一趟老家,就是孩子还小带着不方便,实在不行我就自己一个人回去。”
    “你得有好几年没回去了吧?”苏榆问。
    “从跟高峰结婚就没回去过,静静都三岁多了。”张知瑾有些怅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那是该回去看看了,孩子能带就带着,你妈是不是还没见过孩子面?”赵秀娟问道,她的情况正好跟张知瑾相反,每周基本都会回一次娘家。
    张知瑾点头,越想越不是滋味,只觉得自己当初太傻,毕业后就应该申请回老家工作。
    自打知道媳妇过年想回老家,高峰就对这事上了心,不仅提前安排好了时间,年前还特地请了半个月的假,这样满打满算有二十多天的假期,去掉来回路上的时间,还能在家里待个十几天。
    高峰这边请假没什么问题,苏榆的电饭煲还有一个技术关没有克服,几人也不打算死钻牛角尖,多查查资料请教请教别的工程师总会慢慢攻克,因此高峰离开半个月并没有什么妨碍。
    倒是张知瑾,听说从汽车厂交换来的研究成果对他们目前的研究很有帮助,李总工干劲十足想趁年前把项目搞下来,张知瑾如果这个时候离开的话估计够呛。
    “没事,回去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李总工瞧着很好说话。
    高峰前几天就跟他打了招呼,说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李总工挠了挠近两年头发越来越少的头顶,只好答应下来。
    带孩子坐火车可不是个好滋味,特别还是两个孩子,当初苏榆带妙秒回江南,几乎是不错眼的盯着,好在不算太远,她和韩尚轮换着来倒也不太吃力,现在是两个大人照看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刚满六个月的奶娃娃,这一路奔波的,大人和小孩都遭罪。
    临出发的前一晚,张知瑾就有些犹豫:“要不你和静静和文文搬回去住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嘴角抿的紧紧的,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不舍的瞧几眼孩子。
    高峰把小女儿放在放在床上,让静静看着妹妹,过来揽着妻子的肩膀,嬉皮笑脸的问:“怎么着,这是要抛弃我们孤儿寡夫啊?”
    张知瑾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被他这么一闹瞬间又憋了回去。
    捶了他一下,张知瑾继续收拾衣物,“谁要抛弃你们了,非要带你们回去的话,回来你妈又要说了。”
    “别搭理我妈,过了年我自己回去看看就行,你和孩子在家属院待着。”高峰夸张的揉了揉被她捶的地方,趁孩子没在跟前,搂着人亲了一口,张知瑾瞬间红了脸。
    “去去去,别在这碍事,看看文文尿了没。”羞赧的把他推开。
    高峰过去瞅瞅孩子没有尿,又回来腻在她身边,小动作不断,一会儿揪揪她的辫子,一会儿趁她站起来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张知瑾烦不胜烦,赶了几次都赶不走。
    “厚衣服不带吗,怎么都是单褂?”某人不光行为上进行干扰,嘴巴也不闲着。
    张知瑾又去柜子里拿了几件毛衣叠好放进箱子,还要跟他解释:“南边这个时候不冷,穿件毛衣再套个褂子就行。”
    其实这个时候很多以前的大学生都去过西南,战乱期间,国内几个大学迁校到昆明,导致那个时期的西南成为文化领域中心,后来战争胜利了才迁回来。
    高峰是家里的小儿子,特别受他爸妈宠爱,小的时候怕先生打手心,闹着不去上学耽搁了几年时间,后来大了点才好些,不过已经比同龄人晚了,等他上大学的时候抗战已经取得胜利,其实他刚调来机械厂的时候才大学毕业没两年。
    苏榆十几岁的时候跟着苏老爷子躲战乱也去过昆明,那里确实气候宜人,以至于战争胜利都没回来,直到新华国成立才回到江南。
    “有机会再去西南看看,在大理买套靠洱海的房子,夏天和冬天过去住几个月。”苏榆跟韩尚商量着。
    冬日的晚上最适合窝在家里涮火锅,给妙妙下了一小碗面条,胡乱扒拉了几口又去继续研究她的小提琴。
    这小丫头很有韩尚那股子研究精神,一旦琢磨什么事情就非得弄明白,前几天小提琴老师教了一套指法,这几天也不出去玩了,一回家就抱着她的宝贝小提琴练习。
    韩尚半开玩笑道:“那边有个橡胶制品研究所,要不我们调过去?”
    苏榆还真有些心动,可惜她不是材料学的,不然等十年后完全可以想办法过去避避风头。
    “妙妙,别弹了,过来再吃点面。”
    “不要,我吃饱了。”妙妙头也不抬的说。
    苏榆问她:“你吃什么吃饱了?”
    “饼干。”
    “她哪里来的饼干,不是放起来了吗?”苏榆转头问韩尚。
    “军军给的。”
    晚饭前,军军拿了一包饼干过来找妙妙玩,俩小孩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了啥,军军走的时候笑的很贼。
    苏榆无奈扶额,小孩太难教了,她总能寻找到你条条框框的漏洞,并无时无刻不在你的底线上来回蹦跶。
    张知瑾一家是过了腊八走的,年初六回来。
    走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有带回去的年货,有一家人的衣服,还有带着路上吃的东西,全部装在一个大箱子里,被高峰扛到了楼下。
    马超群开着厂里那辆破车送他们去火车站,静静唧唧喳喳的跟小伙伴们告别,刚坐上车还没走呢,已经拉着她妈妈的手说:“妈,我想妙妙了。”
    惹得几个大人一阵笑,妙妙酷酷的跟她摆摆手,直接转身回了楼上,又去摆弄她的小提琴了。
    年二十二的时候,韩尚突然收到基地寄来的一封信,说是他的父母年底回京市开个会,顺便一家人一起过个年。
    苏榆看过韩尚父亲的照片,是个儒雅的学着形象,戴着眼睛和杨舒站在一起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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