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打眼看去,门边站的美女,是风头正盛的新晋流量小花。为了应这场局,可是从上海打飞的赶过来的。
    “别站着了,过来坐!”魏鸣珂冲小花招招手。
    对方毫不认生,管他认识不认识的,都露出标准微笑一一问好。
    魏鸣珂指指褚江宁旁边的位置:“这我好兄弟,你没见过他不过应该听说过,姓褚,人送外号散财童子。”
    小花听得一愣。
    褚江宁一分利润都没挣的情况下,就倒贴钱在伫宁帮忙修公路。这事早就被添油加醋传遍京内圈儿,为了进一步歌颂褚衙内的功德事迹,大伙儿群策群力,给起了这么个“散财童子”的雅号。
    也不管是不是乐意,魏鸣珂对小花坏笑:“今儿个我兄弟心情不大好,既然你来了,就给他解解闷儿吧。要是能完成任务,你下一季的所有通告,就不用愁了!”
    小花满眼放光,殷勤地在褚江宁身边落座:“褚公子您好。”
    褚江宁爱搭不理的:“会喝酒吗?”
    小花迟疑着点头。
    “那行,走一个。”褚江宁说着,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小花目瞪口呆,看对方已经碰完杯一口闷了,也只好苦着脸舍命陪君子。
    几个衙内互相使个眼色,都发现了褚江宁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症状。
    袁子硕对小花掬一把同情泪:“我说江宁,意思意思就得了,你还真打算给人小美女喝趴下啊?”
    “管着吗,要不你陪哥哥喝?”
    有心怜香惜玉的袁子硕没了底气:“别、别,你们继续……”
    小花边干杯,边在心里默念褚江宁叁个字。这个名字,她绝对听说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怎么回事了。
    不多时,两瓶酒见底,褚江宁是多年练出来的海量,这度数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小花就惨了,为了传出身上掐腰包臀裙的最佳效果,已经两顿没吃主食了,结果刚坐下就被灌酒,她越喝越觉得胃火中烧,头重脚轻。
    见对方醉了,褚江宁搁下酒杯:“扫兴!”
    小花心想自己不能白喝一肚子酒,魏鸣珂的背景她是清楚的,既然是魏大少的好兄弟,那身份一定差不了。反正都是寻金主,傍个帅点儿的自己也赏心悦目。她于是笑笑,借着酒劲往褚江宁身边靠:“哥哥,要不我们去做些不扫兴的事?”
    男人眯起眼,不冷不热地问:“比如?”
    外表清纯的小花酒后吐真言:“比如点蜡烛啊、抽鞭子什么的……”说着,扎进他怀里,“只要你高兴,冰火几重天都行。”
    褚江宁内心毫无波澜,沉声问:“你觉得自己美吗?”
    小花胸脯蹭上去,笑得娇憨可爱:“那必须呀,人家可是靠脸吃饭!”
    男人白眼翻飞,一把将她扒拉出去,然后开启了毒舌模式:“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你有什么,也配钻老子怀里丢人现眼?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看,胳膊腿儿细的跟柴火棍儿似的,腮帮子削得跟个铲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小没吃过顿饱饭呢!”
    震惊中的小花,瞬间想起来那个业界流传多年的“鬼故事”:大概六七年前,有个古装剧花旦一炮而红,接着就被某京圈儿衙内相中。俊男美女,出双入对羡煞旁人,可没想到的是,衙内嫌花旦文化水平低,竟然为其在北大报了个文化进修班,逼着花旦苦学诗词歌赋。原本心比天高志在嫁入豪门的花旦,最终打了退堂鼓,床都没上就回归本行磨炼演技去了。
    这一刻,挨了教训的小花可以百分百肯定,褚江宁就是当年传说中那个衙内!
    实在没想到,这位不解温柔也就算了,嘴还跟淬了毒似的,字字伤人句句要命。小花登时酒意全无,越想越委屈,心态一崩就呜咽起来。
    褚江宁嫌烦:“外边儿哭去!”
    魏鸣珂等人都看傻了,由衷感叹:“好家伙的,兄弟你都学会坐怀不乱了!这咬文嚼字的,那什么你上床前,是不是先斋戒沐浴焚香更衣啊?”
    褚江宁没说话,起身到外面抽烟。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随口摆出这番论调。他的姥姥是旧时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藏书万卷。少年时的褚江宁,最爱翻看姥姥家那些旧书,于是悄无声息间将传统美学内涵刻进了骨子里。
    秋水为神玉为骨,腹有诗书气自华。他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桃夭身穿绣罗裳,一步一婀娜的姿态。
    返回北京的那个下午,褚江宁始终是心虚意乱的。桃夭说得不错,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是抱着征服者的心态,将掌控欲包裹在深情表象之下,想用温柔炮弹,让那个女人溃不成军。
    可是他失败了,撕掉结婚证那天,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留恋,以为回到北京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褚江宁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桃夭。
    她不论何时何地,皆可与他势均力敌。甚至床上的话语权,她都能凭本事争取。
    那个女人,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他早就上了瘾入了迷,戒不掉忘不了,只剩满腹痴心欲罢不能。
    正月里的北京暗哑灰沉,毫无生机,可褚江宁颓败的内心,却在这一瞬复苏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意图,只知道,这并非征服欲。
    拿出手机,火速订好机票。
    进屋取外套时,褚江宁问众人:“你们谁闲着啊,有劳当回司机,送我去机场。”
    众人奇怪:“你不是开车来的嘛,自个儿去啊!”
    “喝酒了。”
    衙内门面面相觑:“嚯,什么时候这么遵纪守法的!”
    “别废话,谁送我?”
    最终魏鸣珂自告奋勇揽下差事,本想借机好好规劝兄弟,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结果褚江宁一句话就给他噎住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大过年的你要是劝我离婚,咱这兄弟情分就倒头了。”
    魏鸣珂有苦说不出,讪讪住了嘴。褚江宁的性格他太了解了,认准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年都没过完就火急火燎回伫宁,足见桃夭在其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并且褚江宁还是个毫不畏惧家庭强权的主儿,人初中起就开始跟爹妈对着干,多年来斗争经验丰富,熬到叁十愣是不结婚,还扬言家里只要敢逼婚,他就先做结扎后出家,让自己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褚父的铁拳与褚母的碎碎念,都没能让褚江宁妥协。无论是坚持不婚,还是偷着登记,其后果他都毫无畏惧。
    可魏鸣珂却清楚自己的斤两,这些年能在政商圈儿里挥斥方遒,仗的是家庭关系。而褚江宁和桃夭的交集,又是他串联起来的。所以魏鸣珂十分担心真相大白那一天,褚家人联合自家父母,来个秋后算账。
    越想越忐忑,一路上魏鸣珂都愁眉不展。
    褚江宁归心似箭,才没心情管他。
    飞机在晚上8点35准时抵达,黄山屯溪机场外冷冷清清的。
    褚江宁拦了十几辆车,终于跟一个黑车司机谈妥,出双倍价钱让对方立刻送他去琅原镇。
    公路是新修的,平整又顺坦,但没有装路灯。夜路难走,近叁个小时里,司机和褚江宁都互相夹着小心,生怕对方半道图谋不轨。
    所幸一路平安,车在清安村的村口停下时,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已经快十二点,付过车钱后,司机向后一倒车,转眼就消失在褚江宁视野中。村里漆黑一片,除了偶尔的狗叫,再无别的声音。
    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在村里走,褚江宁甚至有些毛骨悚然,打开手机电筒,疾步往住处方向走去。
    路上他有些自责,这乡野山村没安全系数毫无保障,自己怎么就丢下桃夭,一个人回北京了呢?
    小院周遭寂静无声,靠近大门时褚江宁才反应过来,那天他走得匆忙,根本没带钥匙。
    这个点儿桃夭估计睡了,不忍砸门把她惊醒。褚江宁想了想,走到院墙拐角处,垫步拧腰一跳,双手扒住墙缘猛提一口气,两脚蹬了几下翻上墙头。接着翻转身子,深吸口气攀着墙下去。
    从头到尾鬼魅一般,不带丁点儿响动。
    他走到卧室门口,刚想推门,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你再咬我,我就咬你耳朵了?”
    褚江宁心中一凛,暗叫不好。才走了几天,这女人就耐不住寂寞了?
    问题是十里八乡也没哪个男的比他帅啊!
    越想火越大,也不管叁七二十一,褚江宁抬脚一踹,房门应声而开。
    喵呜——
    名叫珍珠的白猫吓了个激灵,弓起身来跳下床去。褚江宁这才发现虚惊一场,薄薄的月光洒在床上,桃夭裹着被子孤零零的。
    知道是他,她有些生气:“大半夜的,我以为进贼了呢!”
    褚江宁没说话,脚往后一踢把门关了,脱下外套扔到床上,下一瞬便扑过去笼住桃夭。
    温热的体香,与男人满面的风尘仆仆撞在一起,她心口一凉,缩了缩身子想躲。褚江宁不依,箍着她的肩入怀,忘情热吻。
    烟酒气息混进桃夭口中,她想推开,却终究违背不了内心的意愿。
    褚江宁不在时,她并没有多么洒脱自在,反而是心心念念,割舍不下。
    这个男人啊,有时放浪形骸,有时机关算尽。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刻,又总能画龙点睛出手相助。
    她嘴上说得无所谓,可心里早就不知不觉中了蛊着了魔,剪不断撇不清,心似浮云身如飞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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