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觉得他们的思想才有问题,从私塾毕业,就算考不中秀才也是个能识字能明理的人了,这样的人去铺子里做事难道不够格吗?
    有官员忍不住反驳道:非也,读书人怎么能去经商?太掉身份了。
    沈嘉冷哼一声:多少读书人考一辈子都中不了举,当不了官,他们难道就不要吃饭不要生活了?人首先得有能力活下去才有资格去做别的,如果成了亲有了孩子,他还应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连这个都做不到,枉为男人,还提什么科举?
    在场有些官员就是靠全族人供出来的,他们自从读书开始就不曾关心过读书以外的事情,所以许多官员爱钱的同时又嫌弃钱财的铜臭味,印证了那句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沈嘉不想与他们争辩,老顽固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他创办报纸,让百姓自学认字,也许短期内看不出成果,但只要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就是好的。
    创办学堂这件事毕竟只是小事,大家就算觉得没必要也不会真的反对,至于这些贫民子弟将来是从商还是入伍,他们也不太关心。
    阶级社会里,官员看不起底下阶层的百姓是真正常的,他们也有这个资本。
    已经走了一圈了,各位可有意见要提?逛了一整圈下来,不少官员已经累的走不动了,他们没想到这一片竟然这么大,而且商铺与住宅分开,中间除了要修建宽敞的道路外还会建一片仓库,将来会是个物流中转站。
    沈大人,下官有句话不吐不快。工部的一名员外郎站出来说。
    沈嘉点点头,示意他说。
    臣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大人您是收了商户的银子建了此处,虽说此举英明,可收了钱就得办事,您马上就要出京赴任了,那这里该如何进展下去了?这话里的潜台词是:您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万一是个烂摊子,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无辜受罪?
    这话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连陈勉也发愁的很,上次胡商的案子还好顺利查出真相,否则这边恐怕没有一户商家敢来了,到时候他们集体来要银子,工部一个穷衙门上哪赔钱去?
    这也是今日本官带你们来此地的原因之一,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很大,将来能容纳的商户很多,为了维持秩序,这里必须要设个新的衙门,谁要是愿意可以自荐一番。
    等等,沈大人,这这商户不是应该归户部管吗?咱们建好了宅子就可以交差了呀?
    是啊,咱们工部何时插手过其他衙门的事情了?
    沈嘉挑了挑眉,加重语气说:这是本官能给你们争取来的机会,你们自己考量,本官并不勉强。
    这明显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沈大人要来的官应该不小,谁不想升官?
    可是来了这里他们还算工部的人吗?一旦脱离了工部,他们就要与这一处绑死了,成天与商户贱民打交道,他们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别人的事与你何干
    官场上职权分明,尤其是六部,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除了出了事撇责任的时候,如常都将自己的权利把的牢牢的。
    沈嘉敢从户部嘴里夺食,光是这份勇气就很令人佩服,但仔细想一想,这商贸区是他一个人费劲建起来的,商户也是他找来的,户部连一文钱都没掏,凭什么要把好处让给他们呢?
    这里不可能由工部一个衙门说了算,但也不能撇开我们由着户部白占便宜,而且也并非你们想来就能来,起码得了解一些庶务,否则连茶和水都分不清楚,来了只会添乱。沈嘉说完,扫了众人一眼,有人沉思有人不屑,不管如何,这里是他建起来的,必须要掌控在他的人手里,户部那边肯定会争一争,所以也不能完全撇开户部独占好处。
    沈大人,十大商行的东家都在外头求见您,请您抽空接见他们一次。一名衙役捂着胸口跑过来,笑得满脸开花。
    沈嘉先询问了陈勉的意见,工部明面上已经是陈勉做主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陈勉点头,发话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不知这里面可有适合接待他们的地方?
    许然最了解这里,当即回答道:回陈大人,不如移步到前边的衙门,那栋楼已经建好了,且最是宽敞。
    那就走吧。
    行政大楼太显目了,每个进入这里的人第一眼都能看到,但远看和近看的感受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栋大楼形状就建的很特别,加上前院格外宽敞,可以停上百辆马车,楼一共三层,第一层格外宽敞,空荡荡的像是还未建成的模样。
    沈嘉解释说:这里是接待大厅,之后会划分一些单独的区域出来,咱们到二楼吧,那里有间大厅堂足够容纳几百人。
    看来沈大人对此处的发展很看好啊。陈勉知道,沈嘉做事是有规划的,除非是预料到这里将来会很热闹,否则也不会浪费钱建个这么大的衙署。
    商贸城自然人要多些才生意兴隆。
    上到二楼,大家从栏杆处往下看,才看到一楼来了一大群人,打头的个个都穿着富贵,体态丰腴,瞧着就是富里流油的大商贾。
    长安城的这些大东家几乎都是贵族出身,没有普通商户的言行穿衣限制,因此也成了许多小官羡慕巴结的对象。
    只是文官清高,心里羡慕嘴上也必然会做出一副嫌弃的姿态。
    请他们上来吧。沈嘉朝下方喊了一声。
    众人抬头,那些原本还抬着头走路的商贾纷纷换上了笑脸,撇开侍从小跑着上楼,包围着沈嘉奉承着。
    官场上的阿谀奉承会更委婉,文官们也喜好捻诗拽文,但商人可就直白多了,把沈嘉夸的快要飞上天了。
    咳咳,各位老板还是先见一见工部尚书陈大人吧,有话进去再说。沈嘉善意地提醒他们,要在这京城混,六部尚书都得巴结着,陈勉性格再好,也不喜欢被人忽视至此。
    众位大老板这才看到站在沈嘉身后的陈勉,都在这地头上混的,陈勉他们当然认识,他升官时在场的全都送了重礼道贺过的,此时见他一脸郁闷的模样,一个个都尴尬的不行。
    原来陈尚书也来了,该死该死,我等眼拙,不知您也大驾光临了。
    这也怪不得他们,沈嘉一身红色官服,肤白貌美,站在一群糙老爷们中间太显目了,而且这些商人本就对沈嘉推崇不已,都知道他是手握大权的高官,而陈勉虽然升至工部尚书,平日与他们的交集却不多。
    陈勉无意与他们过不去,摆摆手,先一步进了会议室。
    各位大老板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想看看这里建成什么样了,之前可没机会进来瞅瞅,光是高听途说的消息,今日知道沈大人过来,他们便结伴来拜访了,本以为会被拦在外头,给守卫塞了十成的好处,最后竟然如此轻易地进来了。
    大气!有人赞了一句。
    甚是宏伟。
    精巧不足,但胜在气势磅礴。
    一句句赞美丢过来,沈嘉也开心了,建这栋楼时并不知道将来能否用得上,而且耗费的资金是最大笔的,专门聘请了长安最有名的施工队伍,所以才能建的如此迅速,最后还因为结构太过简单差点打起来。
    对方认为那些板板正正的柱子与房梁太丑了,不雕刻点东西实在对不起他们的名声,可沈嘉要的就是这样简单大方的风格,当然不同意。
    陈勉坐在主位,听沈嘉与那些商人谈判,内容枯燥无味却又很高深,许多东西他都听不懂,涉及到经济与钱财,听着更像是他兄长平日做的事情,为何官员还得懂这个?沈嘉自小学的都是些什么啊?
    等沈嘉游刃有余地摆平那群要求极多的商人,陈勉已经坐的不耐烦了,他从不知道庶务如此无聊,难怪这里得找个机灵的官员过来,一般的人可镇不住这些油嘴滑舌的老东西。
    回到工部,陈勉将沈嘉请进自己房间,私下问:沈大人,外地的商户能否到商贸区租铺子?
    当然可以,只要正常申请即可。
    你也知道我兄长在通州也算一富户,与长安这边常来常往,在西街等处都有铺子,既然沈大人见了这商贸区是为了给商人用的,本官也想替兄长租栋楼做铺子。
    好说,只是位置好的几乎都租出去了,您看,要不让家里的管事去跑一趟,选个中意的地方?
    那就让我那不成器的侄儿去吧,他年纪大了,也该历练历练了。
    沈嘉顿了顿,善意地提醒:令侄儿陈少爷确实缺乏锻炼,不过这等大事还是要有经验的管事出面比较妥当。
    对对,那就让他跟着去见识见识。
    沈嘉也就不说什么了,以为这就是件小事,结果第二天就听属下来报,说是陈金贵与其他商户打起来了,理由是看中了别人的铺子想要强行对换。
    没人制止他?规矩呢?沈嘉不悦地问。
    说了的,还特别提了这规矩是您定下的,买卖最重要的是双方自愿,可是陈少爷他
    他不听是吧?沈嘉猜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陈金贵那被人宠坏的脾气,虽然不算大恶,但仗势欺人是肯定有的。
    他是陈尚书的侄子,我们也不敢动他。
    呵沈嘉冷笑一声,然后问:他看上了谁家的铺子?抬出陈尚书对方都不肯让,那肯定也是有背景的了。
    您猜的没错,他看中的是魏大东家的铺子。
    魏舒?胆儿真肥啊,不过本官记得魏老板那铺子是他买了去的吧?
    您没记错,陈少爷还说要花三倍的价钱买回来呢。
    他知道价格吗?沈嘉疑惑地问。
    这小人不知。
    陈家出了个这样的熊孩子,下一代堪忧啊,你将此事告知陈尚书,让他自己看着办吧,总不能让本官做坏人。
    那尚书大人若是偏帮自家人呢?
    太小看陈大人了,他要是拎不清关系也走不到这一步。
    是,小人这就去办。
    沈嘉现在庆幸当时没让陈金贵留在身边,虽然对方纠缠了他一阵,后来被教训了几次总算学乖了,否则现在头疼的就是他了。
    回到家里,他把这事当笑话说给赵璋听,后者却皱着眉说:陈勉还行,但陈家人不行,典型的墙头草,等朕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会将陈勉换了。
    他们家不是还与北陈王有姻亲关系?似乎与那边走动的并不多。否则陈金贵搬出来的就不是陈勉也是北陈王,亲王总比工部尚书地位高些。
    北陈王?他当初看中的应该只是陈家的银子,如今陈勉自己就能撑得起来,陈家也不是无底洞,哪里贴补的起,听说他连家门都没让陈家人入,算不上姻亲了。
    沈嘉一直不太看得上北陈王,戴着滤镜也看不上,人有些小心机小野心,爱做着小动作,不致命但招人烦。
    他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沈嘉可是记得,这位王爷之前与鞑靼使臣有过往来,不过应该没能拿到什么好处。
    前几日锦衣卫查到一些东西,说是高荀本官接触过北陈王,不过次数不多,相处时间也短,以高荀的智慧,八成是股动过北陈王,想也知道因为何事。
    如今高荀已死,高家也抄了,想来他也怕了。
    那倒未必,他近来与徐家那位没出嫁的姑娘打的火热呢。赵璋一脸鄙夷,也不知嘲笑谁。
    沈嘉回味了一下,震惊地问:那岂不就是宋秉洋的未婚妻?
    是么?朕不知道。赵璋哪里会管臣子娶谁这种小事。
    沈嘉倒是想管,可也不能冲到宋秉洋面前告诉他:你未婚妻给你戴绿帽子了吧?
    消息准确吗?会不会搞错了。
    赵璋白了他一眼:朕怎么知道,你自己问去吧。
    沈嘉忙解释说:不不不,我不是怀疑锦衣卫的办事能力,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别人的事情与你何干?赵璋真心想要将宋秉洋发配边疆去了,正好让他与徐家断了关系。
    他说到做到,当下就让人写了圣旨,提拔宋秉洋为西北军中军副将,三日后启程戍边。
    镇远侯一直没有回西北,但是曹世子替父亲去了,如今西北没有战事,正好给这些年轻人多锻炼锻炼。
    沈嘉对他的安排有些不理解,宋家自己有兵有马,你不让宋秉洋回宋家军,怎么将他送到西北军去了?
    赵璋嘴角微微勾起,你猜呢?
    沈嘉从帝王角度思考这个问题,倏地瞪大双眼,压低声音问:你不会是想将军队重新分配吧?
    知我者沈嘉也。赵璋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如今掌管兵权的那些大将军都算朕的亲近之人,但人心难测,谁知道他们以后不会变?正巧有这个机会,钱家又失去了继承人,朕就让他们动一动,老将配新兵,重新分配兵权,如此一来,有了异心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想得美
    沈嘉想了想,提醒他说:老将配新兵,往好了想,可以平衡局势,可往坏了想,磨合不当也容易生事,万一遇到战事,将指挥不动兵,兵不理解将,也是祸端。
    你说的有理,所以谁能动谁不能动朕都是三思过的,且这一步棋最主要还是针对钱家军,钱老将军年纪大了,加上丧子之痛,是不可能振作起来了。
    沈嘉见他想的透彻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在御书房陪着看完奏折,然后一起从侧门出宫回家。
    今日护着他们出宫的正好是宋校尉,沈嘉仔细观察了他一路,见他一点没有伤感,看起来与平常无异,怀疑他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他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
    你在看什么?赵璋不悦地问。
    沈嘉把自己的纠结告诉他,问:直截了当的说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何纠结的?他喊了声:停轿然后朝宋秉洋招手,等他过来后,直接问道:听说你与徐首辅的孙女有婚约,何时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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