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向他略略拱手,客气有礼地道:“您想必就是雩族的族长了。”
    老者微微颔首,又将视线投向鱼小鳐:“小姑娘,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辰?”
    鱼小鳐摇头:“不知道,我从出生就在蛋里,不知道具体时间。”
    “蛋?”
    族长蹙眉:“你是说,你从出生有意识起就在蛋里?”
    见族长有疑,黎江便把鱼小鳐的那些事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因此我们才会前来化龙谷,为的就是寻找小鳐的父亲。”
    族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对鱼小鳐招招手:“小姑娘,你过来,且让我探探你的灵脉。”
    鱼小鳐看了黎江一眼,见黎江点头,才慢吞吞走到族长面前,族长将手覆于她的额前,片刻后放下手,长叹一声道:
    “的确有我族的血脉,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会有我族的后代从外面寻来认亲。”
    得到族长确认,鱼小鳐是雩族人已经没什么悬念了,黎江问道:
    “请问族长,不知小鳐的父亲现下可在谷中?”
    族长看着鱼小鳐的眼神有些复杂,几息后才道:“老夫并不能确定她的父亲究竟是谁,但我族中人都留有玉牌,要想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只需引血出来,自会与血脉相连的玉牌产生呼应。”
    黎江知道这秘术,虽是引血,但只需一滴即可,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心下倒不排斥,却又听族长道:
    “明景,你带这位小鱼姑娘去灵心堂,看看她到底是谁的血脉。”
    先前带他们来的那名雩族人走到鱼小鳐跟前,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小鱼姑娘,请随我来。”
    黎江迈步欲要跟上,族长却出声道:“丞相大人,灵心堂外人不得进入,还请在此稍候。”
    黎江皱眉,正要说什么,族长又道:“关于我族的事,老夫也正好想跟大人说一说,不知大人可愿听老夫啰嗦?”
    黎江默了默,最终还是转身面向族长:“那就劳烦族长了。”
    第132章 族规
    “……自此, 我雩族便在化龙谷落地生根,数千年来一直扎根于此。”
    议事堂内,两盏清茶薄烟袅袅, 黎江与族长各自端坐一方, 听他将雩族的由来娓娓道出。
    说到这里, 族长端起茶饮了一口, 待他放下茶盏, 黎江才道:“族长, 小鳐已经去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怎么还未回来?”
    “丞相勿急。”
    族长不紧不慢地道:“查验血脉需要做些准备,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显效, 若一次未成, 难免要多试几次。”
    黎江对此种秘术有所了解,但并不透彻, 便接受了族长的解释, 又听族长继续说:
    “因我雩族有钟山之神的血脉, 族中后人便有几率化龙。”
    他掀起眼皮, 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丞相本是龙族, 大约不知蛟族对于化龙的向往, 而我雩族托了老祖的福, 族中后人一开始有三成的几率能够化龙,并且身具钟山神力。”
    他前面半句似带有些炫耀的意味,黎江只作没听出来, 静静坐在那儿听族长说后面的话。
    “族中的幼崽在出生后一年内都与寻常幼蛟没有区别,但一岁之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便会慢慢生出角来。”
    “有角的,则有机会化龙, 而无角的,则一辈子只能做蛟。”
    “当然,蛟族的修为上去了,也有机会化龙,但那与幼时便化龙的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一开始刚迁到化龙谷的时候,老祖并没有限制族人与外族通婚,但几百年过去,族中新生儿的化龙几率开始越来越低,约莫千年后,已降至堪堪一成。”
    族长说到这儿略顿了顿,黎江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起,总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不适。
    他往门外望了一眼,正要提出去寻鱼小鳐,族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至此,老祖才惊觉钟山之神的血脉在慢慢淡化,若长此以往,迟早有一日雩族会变得和普通的蛟族无二,即便修炼化龙,也不会再有神力了。”
    “于是老祖定下族规,雩族中人不得与外族通婚,以此维系仅存的血脉。”
    随着族长的话,黎江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待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不再等待,从椅子上站起来道:
    “多谢族长与我闲聊,不过小鳐去了太久,我想我还是去灵心堂外等她为好。”
    说着他大步往门外走去,才刚走出议事堂,原本四散在周围的雩族人竟都围了上来,齐齐将黎江的去路拦住。
    黎江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站在门内的族长,面色已冷了下来:“族长这是何意?”
    “丞相大人。”
    族长淡淡地说:“鱼小鳐既是我族中人,便该遵守族规,你与她的婚约一事,就此作罢吧。”
    黎江先前已觉得族长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古怪,此时见他道出目的,心中先是有些愕然,随即便气得笑了起来。
    他带着鱼小鳐来寻亲,却没想到雩族是这样一群蛮不讲理之辈。
    “族长未免太过霸道。”
    黎江冷笑一声:“我堂堂西海丞相,莫非能叫你们就这样扣下我的未婚妻?现在让开,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
    他说话时放开威压,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顿时令围住他的雩族人神色微变,然而那些人却没有退让,依旧紧紧拦住他的去路。
    相比较起来,族长倒是淡定,他语气冷硬地道:“老夫已将雩族的来龙去脉与丞相说清楚,丞相应当明白我们这么做的理由,即便你是西海丞相,也没有破我族规的道理。”
    双方互不相让,已呈剑拔弩张之势,黎江虽年轻,修为却不低,更是身负两颗内丹的纯血龙族,龙对蛟有天生压制,当他将威压全部放开,拦住他的雩族人有好些都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退一步,黎江便往前迈一步,族长脸色一沉,高声呵道:“将丞相请出谷去!”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雩族人当场化出龙形,这是黎江第一次见到化龙的雩族人,不由细细打量了几眼。
    化龙后的雩族人与龙族并无两样,但他们身上的确带着和鱼小鳐如出一辙的气息,敖禛曾经说过,那种气息与钟山之神很相似,想来就是他们所继承的神力。
    即便如此,黎江也并不畏惧,他的脸上开始慢慢浮现出龙鳞,双目也变为金色,今日即便是将这化龙谷翻过来,他也势必要将鱼小鳐带回去!
    就在黎江正要化出原形时,寨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所有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灵心堂上空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水龙卷。
    那道水龙卷夹杂着砂石瓦砾,将灵心堂的屋顶全都掀飞了出去,如一条巨蟒直冲天际。
    “小鳐!”
    黎江瞳仁微缩,纵身就朝那边飞去,其他雩族人慢了一步,也赶紧跟在他后面追了过去。
    灵心堂离议事堂不过百丈距离,眨眼间黎江已飞至跟前,他看见鱼小鳐正站在灵心堂的断墙上,堂内被水龙卷搅得一片狼藉,玉牌散落一地,大部分都碎裂了。
    灵心堂外站着两人,还有一人正从地上爬起来,鱼小鳐站在断墙上跳脚,对着他们大喊大叫:
    “谁要留在你们这个破地方!还不快放姑奶奶走!”
    那三人面色极其难看,齐齐向鱼小鳐包抄过去,还未到得跟前,已被一股力道推开,黎江长袖翻飞,落于鱼小鳐身旁,揽住她的腰就直往化龙谷外飞去。
    “黎江!”
    鱼小鳐一看见他就赶紧告状:“他们刚才想抓我!不让我回去找你!”
    “我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见小姑娘没事,黎江心下稍定,接着全神贯注要带鱼小鳐冲出化龙谷,化为龙形的雩族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才飞出去没多远,迎面又来了几条颜色各异的长龙。
    黎江面色沉凝,鳞片在腮边隐隐浮现,就在他即将化回原形之时,天色忽地一暗,一股蕴含神力的磅礴气息如海浪般向他二人涌来。
    鱼小鳐大吃一惊,回头朝身后望去,只见方才在议事堂中见过的族长正拿着一尊玉印,扬手向他们抛来。
    鱼小鳐甚至还没来得及喊一声黎江,两人的身影便倏地消失在空中,那尊玉印晃了晃,接着就如沉石般落了下去,将地面砸起一片尘土。
    族长落于玉印跟前,正要弯腰去拾,却身体一偏,整个人跌倒在地,其余的雩族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起他。
    “族长,您没事吧?”族人关切地问。
    族长摇摇头,一缕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溢出,他咳嗽了两声,嗓音低哑地道:“我无事。”
    “您不该强行催动归元锁魂印的,驱使神器所耗巨大,您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住?”族人埋怨道。
    族长在搀扶下站起来,将那尊玉印握在手中,慢慢地说:“西海丞相不是好对付的主,我不想族中有人员伤亡,便只能祭出归元锁魂印了。”
    他看着玉印冷笑一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雩族中会藏有一件神器吧?”
    族人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族长,锁魂印中本就关着那人,您再将他们两人收进去,那岂不是……”
    族长又咳嗽了好几声,抹去嘴角的血迹道:“无碍,只要我不催动锁魂印,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里面出来。”
    第133章 他没死呀?
    天地苍茫, 一片漫无边际的白,冷冽的风夹着雪花在空中打转,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就在这雪白的天地间, 忽然有两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黎江和鱼小鳐原本正往化龙谷外飞驰, 却被雩族族长收入归元锁魂印, 两人眼前一黑, 再睁眼就出现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黎江反应迅速, 揽住鱼小鳐慢慢降落到地面, 他往四周环视了一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但方才他还是从族长手中的那尊玉印上感知到了一缕神力,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应当是一件神器。
    “这是哪儿?”
    乍然换了个地方, 鱼小鳐有些发懵, 她扒着黎江的衣袖往外瞧, 实在弄不懂明明之前还在雩族的寨子里, 为什么转眼间周围就变了个样儿。
    “这里应该是神器中的界域。”
    黎江放她站直, 轻声和她解释:“雩族族长手中那尊玉印应当是一件神器, 而我们现下就身处于那尊玉印里。”
    鱼小鳐在学院曾听夫子讲过, 有些灵器中自成天地,可容物载人,甚是奇特。
    她恍然道:“原来我们在神器里呀?那神器——神器就是天上仙人们用的灵器么?”
    见黎江颔首, 她又好奇地问:“为什么雩族会有仙人用的灵器?”
    黎江牵住她的手,见她小手热乎乎的,心下稍松,温声道:“应当是雩族的先祖传下来的, 你可记得胡诸曾经说过的雩族的起源?”
    鱼小鳐点头,黎江又道:“那件神器,应当是钟山神君的幼子赠予她的,然后就作为雩族的东西流传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鱼小鳐了然地点点头,问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黎江抻直身体,抬目远眺:“虽是神器,却也有相对薄弱之处,只要找准地方,以强力击之,未必就不能出去。”
    “那我们能找到那个地方吗?”鱼小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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