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除了自己主动从无字天书回去,他与六合的人是再也不会见的。
    长谈静默片刻,问:你能否回六合一趟?
    闻言,商壹表情倒是出现了一丝不解,为何?
    长谈又沉默。由于还有人在睡觉的缘故,屋子里没亮灯,窗外天色又暗,商壹没怎么看清长谈的表情,但无故地沉默令他不耐烦:原因。
    千杯知晓我将你封在以假乱真了。长谈语气低沉,莫名带上了抹失落。
    听到答案的商壹眉梢不可抑制地微挑,不动声色:因此,你来是为了告知我这个?
    不是,长谈垂眸,我说是你自己愿意前来的他不信。
    商壹冷笑:与我何干?
    一句你得去解释在碰到这四个字时再也说不出来了。长谈抿唇,思索片刻,道:妖界里众妖也都已听说你不在,扬言要寻你回去。
    商壹打断他还想继续下去的话音:关我何事?
    不解完又堪称无语地匪夷所思:他们愿意寻就寻,我看谁能寻到。
    长谈: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床上被子底下鼓起的一团忽而动了下。商壹眼角余光似是全都在注意那一小方天地,此时察觉动静马上过去轻拍了下那鼓起的一团,哄孩子似的。
    而那团小鼓包也像是意识到了最亲近的人就在旁边,身体往商壹那里蹭了蹭,露出的半个脑袋不一会儿就蹭到了商壹手心
    先生被子底下沙哑的嗓音嗫嚅着呢喃了这样一句,商壹连忙伸手轻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先不准喊我。
    好像喊了,此时在这里的第三个人就会一直听着看着似的。
    虽然长谈是真的被眼前这一幕惊地头皮发麻,但也不至于要被这么提防着!
    额角的青筋不知怎么微微跳了起来,长谈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抵着门了,心里庆幸、幸而他来的时候这两个人便是睡着的状态但想完了又惊觉,真察觉到房间里有些什么非礼勿视勿听的画面,他也不会进来。
    长谈按了下额角,实在想不明白昔日的性冷淡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语气不好:你当真不愿回去?
    商壹装听不见,已经懒得搭理人了。
    长谈:
    不过提起性冷淡长谈半垂的眼眸睁了开来,思忖片刻,没什么所谓似的:听闻你在遇良人之前,他不能盯你、碰你、抱你?
    伴随着话音,商壹略微一怔愣,眼神落了过来。
    对症下药下对了。长谈表情恢复平静,单手负于背后:否则你便会脸上发热、身体发|情,最后必须得与其颠鸾倒凤才会缓解。
    商壹眼神彻底变冷,无甚表情地盯着长谈。
    自然,长谈语气上扬了些,像是带了点笑:此种状况只有在对方是你身旁这位良人时才会有效。
    商壹冷声问:你知道些什么?
    初来乍到刚在现世时,缘分使然,商壹遇见唐珂。
    刚见第一面时,与浮躁快节奏的现世相比,商壹只觉得唐珂乖巧,还生得漂亮。
    刚被唐珂目不转睛盯着而脸红时,商壹没在意,后来又被无意间碰到,身体起了变化,那时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件事情上面。
    别人近不了他的身,因此非要实践的话,可以从别人那里验证眼神的问题──可被其他任何人盯着,商壹都没有脸色发红心跳加速的奇怪现象。
    除了唐珂。
    唐珂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商壹的不同,这种情况直到他从六合回来那一晚,小朋友喜极而泣跑过来抱了他
    他们彼此拥有,相互感受,自那以后,像是达成所愿了似的,前面的那些挑逗就全然没了。
    商壹知道一定有原因,但除了长谈一开始想害他,他也没发现其他危险的人或物。
    加上和唐珂在一起时他都觉得整日粘腻才好,哪会分出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
    可这件事现下被拉出来摆在了明面上,就不得不搞清楚了。
    外面的天更黑了,卧室里黑暗一片,商壹斜睨着人,音冷如铁,却又带着戏谑:总不能是你吧?
    好像如果对面的人真的敢说了是,商壹也能立马给人致命一击。
    几次三番在人头顶上蹦哒,商先生十几万岁,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他以德高望重出名,却不是以德高望重立威。
    怎会是我,长谈语气里带着不认同:不是。
    商壹周身冷息被收了些许,赏罚分明,不误伤人:那你如何知晓此事?
    长谈答:听寻你的那些大妖说的。
    闻言,商壹蹙眉,似是没理解长谈话里的意思。
    不告诉你。
    嗯?一时间商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向长谈,重复:什么?
    长谈则也跟着重复:我就不告诉你。
    商壹:
    想知道自己回去问。言罢,前来找人回六合的人很是放心地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直到人都走了好一会儿,商壹还在怔愣中反应未及呢,半晌才咬牙切齿低骂一句:这个大智障。
    这一天里肯定累得不轻,刚开始商壹说话的声音还算轻,这时却真的被长谈搞出了气,骂人的时候也没刻意放低音量,但就是如此,唐珂都没醒,还讨好似的用额前头发蹭了蹭人手背。
    商壹的眼神一瞬间软下来,全部思绪重新被眼前的小朋友填满,没忍住轻笑,低语:看你往后还敢不敢放肆。
    那当然是不敢放肆的,这一次的酷刑直接让唐珂在床上待了一周,说什么都不敢再乱来了。
    但因为这件事,商壹知道了录音是从哪里来的。由唐珂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那一辈传下来,一句话里爸爸太多,商壹当时还仔细理了理这层关系,最后发现──罪魁祸首是唐闲清!
    商先生向来睚眦必报,被人如此编排,看在他是唐珂太爷爷的份上,还有那么一点留在世上的价值,便没动手。
    但自那之后,商壹再也没去过妖怪总局,真真切切做到了将局长重任如数交给了唐闲清,不去帮任何忙,哪怕只是单纯地撑个场面都不去。
    商壹下达结论:除非发生连你都解决不了的大事,否则不必寻我。
    这个不必明显是好听的说法,如若不留那么一点面子,商壹想说的一定是不准。
    这段堪称名场面故事的故事由唐闲清传下来,一千年下来一代接一代,传家宝似的,这时候想重新来过早就晚了。
    因此商壹拿此事说事儿,他虽然心有怨言,还不服,最终却还是不敢再反抗,只好打碎牙齿将血往肚子里咽。
    老老实实地撑起了妖怪总局的场子。
    想不想去我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在一同进完晚餐之后,商壹问。
    唐珂抬头,还没询问,商壹又道:并非过去。是与现在相同的平行轨迹。
    能去吗?唐珂眼睛亮了亮,由于兴奋和肆无忌惮,脑袋上的耳朵还啪叽一下冒了出来。
    商壹盯着他两只耳朵,目光沉静,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擦捻了下,终没忍住过去抬起了魔爪。
    边摸边先发制人:妖力丰厚了就是了不得,耳朵一冒一个准儿。
    像一个得逞了的小人,唐珂笑得腼腆,一只耳朵挑衅似的动了动。
    我们什么时候去?
    看着他兴奋异常跃跃欲试的样子,商壹无奈:竟这般开心啊?
    开心的!唐珂答:先生的小时候、成年,以及现在,各个时期我都已经见证过啦,但我还想看看先生生活过的另一个平行时空。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人啊,先生朋友是不是很多?他睁着亮晶晶的小鹿眼,里面带着显而易见地期许。
    商壹捏了下他的耳朵,更无奈了:不做妖君那些年,别人寻都寻不到我,哪有朋友。
    况且,白抚与商见卿对他的教诲,哪怕他们都已离世,商壹也时刻不敢忘。
    不与人亲近的思想早就已经根深蒂固,剔除不掉了。
    靠近唐珂是必然,如若今生遇不到眼前的小朋友,商壹恐怕真的是要孤独终
    没关系,唐珂摇头将自己的耳朵从对方手里扑棱出来,一把抱住商壹的腰身:你有我啊。
    他仰着脖颈,露出最脆弱的喉结,说话时就与侧颈的皮肤一起上下微动,勾引人一般。
    盯着看了片刻,商壹低头在人颈侧留下了一串细细的亲吻。温热呼吸如数洒在人身上,引起了瓷白皮肤的一阵轻微战栗,唇瓣转而移到中间的那点凸起,唐珂忍住想吞咽口水的动作,任人索取。
    唐奶糖。几分钟后,商壹在人耳边轻唤。
    喉结被放过,唐珂终于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嗯?
    商壹音色微哑:你怎么一身奶味儿?
    我天天吃大白兔奶糖。
    话落,脖颈间传来一声自喉间深处发出的轻笑,唐珂平日里粉嫩的耳朵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像被热水烫到了似的。以假乱真已经在六合那边被长谈彻底切断,因此没有再与无字天书形成悖论这一说,这次长谈能肆无忌惮地过来以自己的全面貌找到商壹,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里衣手把手被人贴身穿好,再是外衫,衣带,唐珂自始至终就微张着手臂,像个被量体裁衣量身形的身体模特。
    最后,他道:先生,我拍过很多古装戏,会穿古装的。
    决定好了回六合,为了不让唐珂像他刚来现世的那几天让人奇怪──主要是太引人注意了,商壹不想太多人盯着唐珂打量。
    在电视里当然见过不少唐珂古装的样子,但人真切地出现在眼前这是第一次,商壹就想从头到尾都看着。
    腰肢很细,恨不得手掌张开附着上去便能掌住的差不多,透过几层布料下的皮肤传出一阵温热,商壹轻捻了下指腹。
    衣物很合身,也很好看,但不一会儿他满脑子就都是这细腰上没衣服的样子了。
    刚系好腰带的手转眼顿住,唐珂有些奇怪,疑惑地抬头看向商壹,刚想问怎么了,下一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刚穿好的衣服被重新扒下
    本应该在腰上的缎带当下跑到了两个并在一起的手腕上,还打了个结。
    穿着古装试试。没询问人,商壹如是宣告。
    被双手紧按住腰的时候,唐珂才反应过来,哭都来不及,只好大逆不道地骂:商壹你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么
    第77章
    真的是商壹自己愿意过去的。六合里,在再一次被拒之门外后,长谈一成不变地解释,面上带了点憔悴。
    他站在妖君銮殿外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声音极轻:千杯,我知晓我犯下过许多错事,也尽力在想着弥补。但不是我做的事情,你不能一并归总到我身上。
    这种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尊贵的六界君主好像每日都会来一次,对着一个紧闭的房门自言自语似的说话。
    直到一个下人低着头快速地从长谈身边经过,手里端着个托盘进屋送茶。
    门轻声打开又轻声关上,迅捷的像方才的动静只是假象,若不是下人送了茶又立马出来再次经过长谈身边时,低头嗫嚅着说了句:天君,您请回吧,君主在忙呢。
    长谈不言语,下人无法,纠结地扭头朝屋子的方向看了眼,最后就当自己没完成任务,匆匆走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千杯也没指望长谈真就会因为一句话就走。
    因为长谈近日的表现,千杯已经好多天没好好处理妖族内务了,他与长谈之间的恩与怨早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
    刚知道商壹是被封在了以假乱真,千杯只是觉得惊讶,倒没觉得伤心。在他以往的回忆里,这位天君能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但因此事,他更加觉得是应该多听商先生的话,根本不能和长谈这人谈真心。
    千杯门外长谈又出声了,这次连声音里都带上了明显地无奈和憔悴:你冰火狐一族,是我对他们不住,我虽是不得已,但绝不为自己开脱,你怪我理所应当,可我有哪一次是对不住你的么?
    他问: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
    我现在连说话你都不相信了,商壹他真的是
    哗啦。
    门开了。一身红衣的千杯从屋里走出来,步伐沉稳,脸上没多余的表情。
    长谈眼睛一亮,下意识就想上前,就听已在三米开外站定的千杯说道:君上,于公,你为君,我为臣,你如此这样光顾我妖族,让其余君主如何想?别人的想法是你与我都不能干涉的。于私,我承蒙过君上几万年的抚养与照顾,自然知道君上是怎样如履薄冰,但我冰火狐一族被灭之事,你非主凶也为帮凶,我不能替先人原谅什么。
    自始至终,他表情都是沉静的,就是说到后面时,声音才带了些埋怨。
    从这点怨里,长谈似乎也想起了他悉心照料将这小狐狸养大的场景,并想,如果他不是天族太子,跟天降没关系,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因此心里便也跟着起了一层恨。
    那股恨令他喉咙间发疼,发出音节都是困难的:我
    于情,千杯打断他,还在说:君上在我幼时怎样对我我自然知晓,也不敢忘,对于你所说的话,我该相信,但此时我也只能是千杯。
    他盯着长谈的脸,哪怕看了千千万万遍,却还是像不怎么认识眼前的人:可于理,我却是妖界君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君上如不用身份压我,兴许我都不愿意再效忠了,但商先生我可以心甘情愿听他教诲。他为我族鞠躬尽瘁。你说他是自愿离开此地,那如若没有君上先施以假乱真在前,他会想到这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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