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宁此刻也上前,单膝跪地:“无关紧要的都杀了,那日向公主挥刀的人,此刻正在地牢,活抓了。”
    霍斐渊冰冷的眼神总算有了一丝起伏,活抓了好。
    他绝不会让那人轻松的死去。
    “属下失责,未能护好公主,请主上责罚!”孟锦眼里全是悔恨,霍斐渊却一动不动,甚至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只是暴戾和阴暗的压迫感弥漫在这间屋子久久不散。
    下一瞬,霍斐渊没有理任何人,径直离开了屋子。
    他走到宋希月床前,却不敢再近一步。
    她瘦了不少。
    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憔悴。
    离开帝京的时候,他虽不舍,却是认真答应她一月的承诺。
    他步步为营,在姜皇后逼他时主动提出一月之期,后来又亲自布置霍家去揭发他的身世,答应她一个月,是因为他有把握完成这件事。
    但是他过于自负了。
    他忽视了她的感受。
    这不是运筹帷幄算计人心可以掌握的,而是小姑娘一颗单纯真挚的心。
    他通过那样的方式将自己不堪的身世血淋淋的揭露在她面前,而她在大殿内却振振有词的维护他。
    他自负的以为,只要一个月便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从而给她最好的,可他忽视了小姑娘内心想要的。
    他总笑她单纯好骗不知什么是喜欢。
    可时至今日,不知什么是真喜欢的是你啊,霍斐渊。
    可笑不可笑?
    直到暗卫来报月公主出现在了西域境内,霍斐渊这才意识到什么权力、江山他都可以不要,但若是她出了事,他才要真的疯了。
    霍斐渊喉结滚动,猛地闭上了眼,噬心蛊在叫嚣,他眼底一片腥红。
    他让她吃了苦,伤了心。
    他的小月亮,大抵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霍斐渊站立在床前良久,而后又慢慢转身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吩咐下去,不许告诉公主我在此处。”
    守在门前的是福顺和冰夏,冰夏张口立马准备说什么,却被云雀拉住摇了摇头。
    福顺也有些悲伤的叹了口气:“是……”
    第95章 云间月   醋意
    宋希月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冷了, 窗外阳光明媚,还听得见糯米和匪匪的叫声,她有些恍惚的睁开眼, 唤了声冰夏。
    “公主,您醒了?”
    冰夏端着药进来, 整个房里都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我们这是在哪?”
    冰夏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别开眼, 将房内的窗子打开透气:“您落水染了风寒,我们便在原地休养。”
    休养?
    宋希月看了看这四周,这屋子看起来不错, 不像是客栈。
    “我睡了几日?”
    “两日。”
    两日了?!宋希月一惊, 不行!她还得赶路呢。
    “冰夏, 快, 吩咐下去, 我好了,继续赶路。”
    冰夏有些忍不住了:“公主!您就别赶路了!您还病着呢!再说了……咱们已经到西域境内了,若是驸马有心, 当是知道您过来了, 您就在这等着他来找您吧!”
    冰夏说这话的时候是带了几分怨念的,她不理解霍斐渊昨日做的决定,于是故意抬高了几分音量对着窗外道, 因为她知道,霍斐渊就在外面。
    宋希月愣了愣:“你这是怎么了?”
    云雀进来了, 云雀向来沉稳,看了眼冰夏,上前:“公主,您前两日发了高烧, 奴婢们都吓坏了,还是在此处歇息歇息吧,您放心,奴婢已派了人去寻驸马爷,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宋希月听了这话才稍稍安心一些,她的确有些累,身上还有些虚。
    “喝药吧公主。”
    宋希月皱眉,看着那黑黢黢的汤药心中虽不情愿,但还是一声不吭的接过来一饮而尽,甚至都没有闹着要蜜饯或糖,只是漱了漱口便重新躺下。
    “云雀,有热水吗,我想沐浴。”
    “奴婢这就去准备。”
    正如冰夏所想,霍斐渊的确就在窗外的某个角落,他视力和听力本就超出常人,房内发生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
    她很乖。
    乖得不像她。
    霍斐渊完全能想象到这半月来她受到的委屈,从前他总逼着她去成长,可如今,他却分外怀念她撒娇的样子。
    他站在风中苦笑一声。
    夜安犹豫上前询问接下来的行程,毕竟那日他们已做好万全准备,预备直接向东,但主上忽然出行去寻找公主,原定计划已经推迟了四五日。
    “让程家先行,在漠河先烧了邢北的船只和粮草。”
    夜安领命转身退下,霍斐渊依旧看着宋希月的房间,良久。
    宋希月困,但是又觉得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干脆起了身想推开窗子透透气。
    对面的人眼底此刻才终于有了波澜,他似乎没有想到小姑娘会忽然起身开窗,他微微侧身,在小姑娘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消失在她面前,或许没有惊动宋希月,却惊动了那满树的麻雀。
    宋希月望了过去。
    “公主,热水好了。”云雀的声音传来,宋希月收回了视线。
    刚才,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一片熟悉的衣角。不过也仅是瞬间而已,宋希月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不过当走到浴房后,宋希月又再次顿住了脚。
    浴桶旁边有一块儿淡紫色的皂球,摆在左手边的位置。
    她站在原地,出神了一会儿。
    “公主?”云雀唤她。
    “云雀,这是你准备的吗?”云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浴房是……是方才福顺命人准备的,她一直都在给宋希月熬药。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不……”
    不是不妥,而是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她其实习惯皂球摆在左边,而不是右边,这是霍斐渊替她沐浴几次之后发现的。
    只是宋希月不喜欢麻烦云雀和冰夏,一直都没有说过而已。
    她当下没有说什么,由着云雀伺候她沐浴。
    但等她换好衣重新回到房里时,再次察觉到了不对。
    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有一丝非常非常熟悉的味道。
    虽然很淡很淡,但她就是捕捉到了,宋希月垂眸,心中隐隐知道了什么。
    “云雀,屋子有些闷,开窗透气。”
    云雀看了眼窗外:“公主,已经开了一扇窗了。”
    那是高处的窗子,如果从外头看,能瞧见屋里的场景。
    “全都开开,一股儿药味,屋里烧着火盆呢,没事儿。”
    云雀只好依照吩咐去办。
    宋希月走到窗前的镜子面前,开始梳头。
    她有些气鼓鼓的故意在窗子处晃悠,她开始怀疑,方才那瞬间的一瞥不是眼花,而是有人真的来了,却又走了。
    霍斐渊站在角落,眼神幽暗,露馅了吗?
    他垂眸低笑,笑意又很快消失,小姑娘变聪明了。
    不——
    她一直都很聪明。
    他转身去了地牢。
    那天预备挥刀向宋希月的劫匪这几日在地牢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当霍斐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半条命。
    可霍斐渊尤嫌不够。
    他慢慢带上一个指套,金属碰撞的声音已经让对面的人产生反射性恐惧,他抖如筛糠,不断求饶。
    “好汉饶命!饶命!”
    “饶了你?”霍斐渊声音如同地狱深渊,带好指套,一拳过去,那人的满口牙便被打的粉碎。
    “她落水的账要怎么算?!”
    那人被打的神志不清,根本听不清霍斐渊在说什么,只是潜意识的觉得面前的人似乎是魔鬼一般,恐惧层层逼近。
    打够了,霍斐渊才从地牢里走了出来,他眼角不正常的腥红的确看起来十分可怖。他走到盥室,反反复复的清洗手上的血迹,然后走到镜子前,良久的看着自己的双眼。
    门开了,福顺进来禀报:“主子爷,公主出门了,说……说是要去看看顾公子。”
    哐的一声,霍斐渊又抬手打碎了面前的铜镜。
    心里的杂念和烦躁叫嚣的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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