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谈琛的好友申请依然时不时重新在梁落安的消息通知中重新出现,最近一条是在昨天,甚至还没有超过验证时间。
    同意的绿色按钮非常醒目,就跟在谈琛的名字后面,只要梁落安用指尖轻轻地按下去,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们就会成为好友,梁落安就可以随时联系到谈琛。
    虽然梁落安平时没有这个打算,但是此时此刻,他突然特别想联系一下谈琛。
    梁落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他一个小员工,没有资格过问谈琛今天为什么会迟到。
    不过他想,他或许可以问问谈琛,怎么才能把数据表做得又快捷又准确,因为自己这一上午的低效率,恐怕又难以避免要出错了。
    梁落安回忆起,自己以往有不懂的问题,谈琛都会很认真地教他,宁愿花费很久时间和很大精力,直到把他教会为止。
    但谈琛现在工作是很忙的,又或许他正在匆忙赶来上班的路上,没有办法仔细教他,甚至是因为嫌他麻烦,根本不愿意教他。
    那都没关系。
    梁落安想,其实他并不需要谈琛多么多么认真仔细,因为无论谈琛给出怎样回应,他都会对谈琛说谢谢。
    于是在快到梁落安还没来得及心跳过速的不足一秒钟之后,他的手机页面就已经在和谈琛两个人的对话框中了,并且显示他已经添加谈琛为好友。
    梁落安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心跳一下下,震得他好像整个人都在发抖,指尖在编辑消息时也在轻微发抖,梁落安最后将简短的讯息再次检查了一遍,才按下了发送键。
    他用非常客气礼貌的语气问谈琛:谈主管,可以向您请教一下,您上次帮我做数据表的方法吗?为了防止遗漏消息,梁落安还特意给谈琛设置了消息强提醒,然后把手机立在电脑屏幕旁边,等待它的屏幕亮起。
    整整一天,梁落安的手机屏幕亮起共计十一次,梁落安失望共计十一次,直到下班时间,梁落安既没有看到谈琛的人影,也没有收到谈琛的信息。
    当梁落安作为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的人,看到办公室所有的灯都关掉,到处漆黑一片时,他才不得不确认,谈琛今天不仅旷工,并且失联了。
    深夜十一点,梁落安躺在床上,依旧抱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一些不感兴趣的新闻和营销号。
    他从小到大都不算是一个十分好学的人,所以他认为自己也并非在执着等待谈琛的教学回复,他只是因为某些不明确的原因失眠了而已。
    又过去了半小时,梁落安的眼睛因为盯着手机的时间过长,酸得直流眼泪,不得不把眼睛闭起来休息。
    于是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关掉床头灯,准备尝试入睡。
    在梁落安成功入睡之前,接近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枕头边的手机传来急促的震动声。
    梁落安倏然睁开眼睛,想起自己的消息强提醒没有关掉。
    手机只震了一下便安静下来,似乎也没有再响第二下的意思,可梁落安还是拿起手机关掉了强提醒,顺便看了眼谈琛发来的消息。
    谈琛说:改天在公司的时候教你吧。
    谈琛的回答是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可梁落安看到消息,说不上了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甚至因此不打算立刻睡觉了,也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客气地对谈琛说谢谢,而是给他发送了一条:我今天的工作没有做完。
    言下之意,好像是在责怪谈琛。
    不过梁落安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心里非常清楚,今天没有做完工作,并不是因为谈琛没有及时交给他简单快捷的办法,但要说和谈琛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谈琛很快又回复了梁落安:所以这么晚不睡,是在加班吗?没有。
    梁落安想了想,又说:如果加班的话,现在早就做完了。
    谈琛又问:那怎么睡不着?梁落安回答:看营销号,一直刷到现在,很无聊。
    梁落安的消息刚发过去,手机屏幕上跳出了语音电话的界面,提示音一直在响,好像把梁落安的心跳搅得一团糟,弄得他非常紧张。
    他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接电话。
    梁落安紧急地回顾了自己的今天,好像过得一塌糊涂,连自己都搞不懂。
    如果谈琛打电话给他时想要问一些事情,那么只靠文字沟通的话,至少他还有时间进行思考,来做出合理且恰当的回复,但如果是听着谈琛的声音的话,他可能就要脑子一片空白,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于是最后,梁落安还是挂断了电话,又飞快地打字解释:我要睡觉了。
    好吧。
    谈琛过了一会儿又给他发了一条:晚安。
    虽然对话框里只有文字,但梁落安还是莫名有些觉得,谈琛看上去好像有点失落。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像爸爸说的那样,给予领导同事一定的关心,于是他想了想,还是问谈琛:你今天为什么没有上班?消息刚发出去,梁落安觉得光从字面来看,显得他好像是在质问谈琛旷工的原因,但如果贸然问谈琛是不是像那位男同事所说的,出了车祸,似乎又不太礼貌。
    正在梁落安苦恼要不要把消息撤回的时候,谈琛并没有介意地主动告诉他:今天早上出了个小车祸,整天都在医院。
    没等到梁落安想好回复什么,谈琛又说:手机落在车上,刚刚才拿到,所以没及时回复消息。
    好吧。
    梁落安本来也是没有打算因为这个责怪谈琛的,又接着发消息给谈琛,问他:为什么要用担架?是很严重吗?就你知道的多。
    谈琛回复道。
    梁落安不太想告诉谈琛,自己是早晨从男同事口中得知的消息,于是随口说:我猜的。
    庆幸的是,谈琛也没有在意落安说漏了嘴,解释道:不严重,腿受了点伤,只是暂时没办法正常走路,要拄拐。
    那就好。
    梁落安回复完,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了,于是打算尽快结束对话。
    他周到客气地对谈琛说:祝你早日康复,早日回到公司。
    会争取早点回去,教你做数据表的方法。
    谈琛说。
    梁落安没想到谈琛还在想着这件事情,突然为自己今天一整天的行为感到有点难为情,不想再跟谈琛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他说:不说了,我现在要睡觉了,你也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
    知道了,给你道歉。
    谈琛好脾气地回复,即便他早就已经对落安说过晚安了。
    没关系,你也早点睡吧。
    梁落安编辑好消息,正想要发送,又收到了谈琛的消息:我今晚不会再打扰你了。
    所以可以不要删掉我吗?梁落安看着对话框,觉得手机那头的谈琛现在是一只非常可怜的狗狗形象,好像是在请求主人不要抛弃它一样。
    梁落安最见不得有人抛弃小动物的事情,于是在编辑好的消息前加了一句:可以。
    ,然后点击了发送。
    最后谈琛没再说话,给落安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配图真的是一只狗狗。
    第13章 墨菲定律的偶遇
    第二天是休息日,阳光明媚,气温舒适,是梁落安喜欢的天气。
    但是梁落安今天并不是很高兴。
    他只比工作日晚了五分钟起床,为了去医院做体检,他牺牲了宝贵的赖床时间,因为如果去医院晚一点,排队做检查的人就会非常多了。
    七点整的时候,梁落安整理好自己要带的东西,背上包,在手机的网约车软件上输入目的地首医附属医院,很快有人接单了。
    坐上车过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感到胸口有点闷,不知道是因为没吃早饭,还是车上的香水味太重了,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梁落安把车窗打开一些,趴在窗边,呼吸着略带凉意的晨风,他探出一点头往外面看,在大概还有两个红绿灯的街口,梁落安远远看到了首医附属医院的大楼。
    首医附属医院是很权威的一所医院,而且更重要的是,它离梁落安租的房子很近,所以这几年他的每次定期体检都是在这间医院完成的。
    看到那些整齐排列的病房窗户,梁落安难以避免地联想到,谈琛现在也在住院,住在他不知道的某间医院的某间病房里。
    梁落安是不知道谈琛在哪里住院的,所以即便他选择在今天来医院体检,也并不意味着他是来大海捞针一般寻找谈琛的。
    恰恰相反,梁落安非常不希望自己在医院遇到谈琛。
    按理来说,他和谈琛早就在公司遇到过无数次了,所以在公司之外的地方偶尔碰一次面,他也不是应付不来。
    可如果是医院这种地方梁落安的眉头为难地揪成一团。
    最好还是不要遇到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梁落安在首医附属医院的门口下了车,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
    需要做的检查有几项,梁落安已经积累了点经验,先找医生开了单子,逐项检查做下来,最后只排了两个比较长的队伍,赶在上午医生午休之前就做完了全部的检查。
    由于检查结果不能即刻得到,梁落安还是先返回了诊室,向医生列出自己平时总在吃的几种药,打算买了药就先回家了。
    然后梁落安从诊室走出来,拿着自己一长串的取药单,去了楼下的取药窗口排队。
    不凑巧的是,今天由于取药处其中一个窗口的机器出了故障,所以梁落安所在的队伍里,人稍微多了些。
    有限的空间里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空气里混杂了各种各样的味道。
    梁落安站在队伍里,原本是和前面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可身后的老大爷总是往他后背上靠。
    为了躲避老大爷,梁落安只好向前稍微挪动一点,以至于最后和前后两个人都挤在了一起。
    梁落安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因此感到有些焦躁。
    他的额头有些微微出汗,但医院里开着空调,即便在人很多的环境里也没有热到让人出汗的程度。
    直到潮湿的汗意从额头顺着脊背蔓延至全身,梁落安开始感到有些意识迷蒙。
    他感觉自己好像正身处一个潮湿而炎热的密闭空间,眼前有些发暗发青,间歇性地恶心难受,一阵无力感占领全身之后,梁落安感到头重脚轻,为了防止自己摔倒,他本能下蹲,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隐约听到周围的骚动,还有骚动中不太清晰的、有人叫他名字的声音,但他不是很敢肯定,也没有力气做出回应。
    落安!声音逐渐靠近,梁落安这次听得真切,并且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他被人搀扶着站起来,晃晃荡荡地走出拥挤的人群,因为没有空余的座椅,他只能扶着墙壁蹲着。
    呼吸到稍微新鲜一点的空气,梁落安感觉稍微好了点,但仅仅只是好了一点而已。
    这种难受的感觉略微不同于以往心脏病发作的时候,梁落安对那种感觉非常熟悉,于是排除了心脏病突发的可能性。
    他在脑子里追根溯源,想到大概是因为自己今天早晨没有吃早饭,又在医院折腾了一上午,于是在身心俱疲的状态下发生了低血糖的状况。
    梁落安好像劫后余生,大口喘了喘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到一旁把他从人群里救出来的人开始问他问题,一长串,语速很快,听上去非常焦急:落安?是心脏难受吗?哪里不舒服?你没事吧?你的药呢?不要药。
    梁落安的声音很小,带着点虚弱的呜咽,听上去非常可怜无助,低血糖了。
    很短的时间之后,梁落安的眼前出现一只手,手掌里躺着一颗淡黄色的软糖。
    可是梁落安实在没有抬手的力气,只能稍微把脑袋凑了点过去,那人也心照不宣地把手掌靠近一些,让梁落安顺利地把糖吃了进去。
    口腔里是淡淡的柠檬味,还有一点薄荷的清凉,是梁落安很喜欢的味道,但让他感官上印象更深刻的,是嘴唇不小心蹭过掌心时高热的温度,让他莫名觉得这与盛夏夜晚的亲吻拥抱的温度非常接近。
    状况逐渐好转的梁落安这时才意识到,他还是没能逃过墨菲定律,在医院和谈琛相遇了。
    真狼狈啊。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如果不是没有力气,梁落安现在很有可能马上落荒而逃。
    可是没有办法,他现在只能双腿发软地蹲在墙角,视线里是谈琛的脚和拖鞋,还有一只拐,非常熟练地走到不远处的贩卖机前,停顿了一会儿,又走回来,然后递过来一瓶功能饮料。
    谢谢。
    梁落安接过瓶子,瓶盖是拧松了的,他没费力气就打开了,喝下一口,又蹲着缓了缓,才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
    你没有力气的话,就扶着我站吧。
    谈琛把没有拄拐的那只胳膊抬起来,但梁落安摇了摇头,谈琛又善意地询问他:不然你撑着我的拐?我能站得稳。
    梁落安无奈又无力地说。
    那好吧。
    谈琛把递出来的拐收了回去,问梁落安:你怎么来医院了?我来体检。
    梁落安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几乎小得听不到,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一直都在这家医院体检的,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了。
    啊,我知道。
    谈琛听起来非常勉强地干笑了两声,又问他:你没有吃饭吧?先喝点饮料,一会儿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梁落安感到有些局促,即便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真的需要吃点东西,但还是摇了摇头,很客气又急迫地说:不用了,谢谢。
    我取完药就回家了。
    现在人太多了,要不然你在这儿等着,把取药单给我,我帮你取药。
    谈琛再次提出帮助梁落安的主意。
    不用了。
    梁落安皱起眉头,声音很闷,好像说话变成了很艰难的事情,这次连谢谢都没顾得上讲,显得他非常冷淡。
    那,那你把这个拿着。
    谈琛把一瓶柠檬味的润喉糖果递给梁落安,如果容易低血糖的话,身上最好还是带一点能应急的糖。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拿回去吧!梁落安听上去变得非常烦躁,一把推开了谈琛的手,连同装着糖的瓶子都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在嘈杂的环境中并不清晰,但已经足以把气氛弄得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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