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持续了数日的和战之争,终以文臣之首梁尚书的一句主战终结。散朝后,越氏不再理会独坐在和殿内的苏钰,略裙摆上的褶痕,便由心腹扶着乘上步辇。
    越氏这一行阵势甚是浩荡,礼制上也逾了矩,只是她如今把持前朝后宫,也无人敢置喙。
    这一厢越氏风头正盛,一派花团锦簇之象,那一厢不见天日的死牢内,曾经权势滔天的越相却如丧家之犬般,拼了命地捡起地上发霉的馒头,遂囫囵着便往嘴里塞。
    “老东西!敢抢老娘的吃食,我、我打死你!”
    听着这往日从不曾放在心上的妾室怨毒的声音,越相的两股颤颤起来,但他还是捂住了口,防着那老娘们儿把没嚼完的馒头掏出来。
    他可是有整整三日未进滴米了。
    自他记事以来,上有父亲庇佑,中有兄妹遮蔽,下有女儿可依——如今却因被养了多年的狼崽子反咬了一口,落得不得善终的境地,他挣命地吞咽着,却把这馒头想象成那个野种。
    若有机会,必将食其肉而寝其皮才好。
    然而,还未及他在幻觉中出上一口气,肛门处的剧痛便叫他不得不回了神——大李氏的眼内闪烁着诡异的恨意,操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棒,直直地捅向了他撅起的肛门。
    原来越相是被以犬般滑稽的姿势,锁在这死牢的地上的。
    “臭娘们儿!你他娘的……”
    越相这句咒骂还未说出口,脸上又狠狠地挨了两个耳光。大李氏如同疯魔了般,竟脱下了亵裤,将一泡骚臭的尿液直直地浇在越相抬起的脸上。
    “唔、唔!呸、呸……”
    这便是越氏的法子。在越相被拖下朝堂之后,她便命人把越相和这位李姨娘关在了一处,特地地将越相锁了,隔一二日才给一次吃食——只几日下来,越相便已虚弱地任由大李氏欺辱了。
    “杀、杀人了!这、这娘们是要杀了我……”
    被当面浇尿的屈辱叫越相再难忍受。他直勾勾地看向这间石室的厚壁,疯狂地吼叫着,想要叫得这石室外的人理他一理。
    然而,这石室外的人却都是越氏的心腹,除非出了人命,他们便任由这二人缠斗——这也算是叫他们受一受当年对傅氏所行恶事的报应了。
    “来、来人……”
    见大李氏愈发凶残,除了浇尿于他,竟还颇有兴致地操纵起插在他肛门内的木棒、活生生地肏出了他一截肠肉后,越相再不肯、也不敢与大李氏共处,他几乎哀求着叫出了他最后的法宝,
    “求、求你们,告、告诉越鸾,我、我知道她的生、生父是谁……只、只要她把这个疯婆子给弄、呃、啊!出去啊!”
    “哦?那老东西现在想起来了?”
    心腹前来禀报时,越氏正手持狼毫,在锦缎上书写向蒙族的战书,她收起笔锋,抬眼道,⒭ομωêňωμ.χγz(rouwenwu.xyz)
    “怎么,竟不是越帅吗?”
    她曾寻过越府和傅府的旧人,问出了母亲傅氏和越帅的往事——她心内是欢喜越帅是自己生父的,与越帅相处的那段时光,实在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心腹知自己主子的忌讳,不敢答话。越氏瞥了心腹一眼,知她的难处,便先写完了案上的战书后,命另一心腹奉与江王用印,遂起身向外走去。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忧。”
    八人抬的步辇才刚高起,越氏便见宫正司的掌司杨氏快步走来,至她的驾前停下,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大礼。
    杨氏身为苏锦的心腹,纵然与她一同坑害了菊氏,但其过往所行之事,足以叫越氏视她为仇雠——只是忌惮她掌管宫正司多年积攒的力量,以及扣押了魏大伴后所获取的御林军兵符,越氏这才没有立即处置了她。
    “杨掌司不忙着约束御林军,来本宫这儿做甚?”
    这话听着甚是不甘。杨氏知越氏对自己暂无计可施,并不介意她话中的敲打之意,待越氏一摆手,她便起身,将今日的来意挑明:
    “奴婢谢皇后娘娘的关心,奴婢听闻近日娘娘忙于朝政、十分辛苦,怠于管束下人……奴婢身为宫正司掌司,自觉有责替娘娘教一教底下人规矩……”
    “放肆!”
    这一句“替娘娘教一教底下人规矩”很拂了越氏的脸面。越氏本歪在步辇的软枕上,此时也坐了正,重重地一拍扶手,呵斥道,
    “本宫看在往日与陛下的情分上,这才留你一条性命、给你几分颜面!如今你倒奴大欺主,教训起本宫来了,来人!”
    越氏既早存了发落杨氏之心,杨氏又上门挑衅,她岂有不罚的道理。只跟随在杨氏身后的宫正司众人也非任人鱼肉的,立时护在了杨氏面前。
    “娘娘息怒,”
    面对越氏的震怒,杨氏却不紧不慢,只再行大礼,算是赔了罪,遂道,
    “奴婢方才说替娘娘教一教底下人的规矩,自然也有苦衷——敢问娘娘可还记得,有几日未见之前跟在您身边的宵家人子了呢?”
    越氏闻言,脸色微变。宵家人子自出宫送菊氏的尸首去妓寮后,便再未出现于她的面前——她近几日疲于前朝是和是战的纷争,并未得空去理会这等小事,今日经杨氏提醒,觉出个中的蹊跷来。
    “你是说……”
    “娘娘既忙于朝政,这等下人奴婢便该替娘娘管着,不过说来奇怪,奴婢派出去盯着的人,也都再无音讯了呢……”
    宫正司既充当锦帝在禁城的耳目多年,在宫外自然也是有些势力的。越氏与杨氏深深地对视了一眼,觉出此事的古怪来。但她并不愿当杨氏的卒子,只淡淡地应了,待打发了杨氏后,才叫心腹上前,吩咐她转告如今控制京畿重地的黑旗军统领,务必找到那宵家人子的下落。
    异兽苑的死牢,是整座禁城都无几人知晓的存在。暗门缓缓地打开,心腹上前,提起玻璃宫灯,密道上的青苔被照亮,另有两名宫人为越氏拎起裙摆,服侍着越氏小心地下了台阶。
    及至最后一阶,石室的门已早早地敞开,潮湿的臭味扑面而来——虽用清水冲洗过,但因越相与大李氏数日在此的拉撒,仍然无济于事。不过自有那熨帖的宫人捧了香盒过来,好让主子不被腌臜之气熏染。
    “越、越鸾,你快把这疯、疯婆子给、给、啊!”
    还未等越相说完一句完整的话,越氏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大李氏便又狠狠地用木棒捅了越相的肛门。
    “你且想想自己如今是何身份?也敢直呼皇后娘娘的名讳?”
    越相痛极,却也不敢轻易咒骂。他暗恨当初为了拿住先帝的把柄、以便加官进爵留下了这个祸根。
    可他连累了兄妹,自己却从未吃过半点苦头,又怎么忍受得了现下这份苦痛,只得含恨道:
    “皇、皇后娘娘……”
    越氏听了这话,这才抬眼,宫人们先将那大李氏捆缚带出,再服侍越氏坐上了玫瑰椅,遂纷纷行礼退了出去。
    “关于本宫的身世,你现在可以说了。”
    待众人退去、石门闭合,连那监视的暗窗都关上后,越氏看向狼狈已极的越相,道。
    “若我说了,有何好处?”
    果然是她的好“父亲”。
    越氏笑了起来,这笑声回荡在石室中,显出格外的讽刺与悲凉。她恨自己没能长在越帅身旁,因为这位养父,她身为主子,却过得比奴才都下贱。
    他放任她被府中的下人欺辱,甚至放任庶长子奸污了她,最后,竟还将她作为一件货物卖与苏锦。
    这个人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算计。
    “有何好处吗?”
    越氏站起身来,她操纵起石室内的刑架——越相被缚于刑架之上,他随着刑架的变动被迫摆成了仰面朝上、头低脚高的姿势。他心内害怕起来,又强装镇定:
    “你、你要干什么?”
    越氏并未答话。她径自走向不远处放置的木桶,里面盛了满满的清水,她拈起一叠放在刑具架上的棉纸,舀起一瓢水,向越相走来。
    朱色的衣袖被清水打湿,显出格外的嗜血颜色。
    “那就不必说了罢……”
    越相显然没有料到越氏会如此说。他看着越氏手上的物事,想起了一种宫内独有的、名叫“气毙”的死法。
    那种活活憋死的痛苦……
    “不、你不能……”
    “你以为本宫还会在意你说了什么吗?”
    越氏笑着,望向已开始颤抖的越相。
    “你不说,本宫会把越帅当成父亲,这让本宫心内安定;你说,却说不出让本宫更安定的答案,倒不如不说的好……”
    越氏说着,拈起一张棉纸,将其浸没在水瓢之中——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欣赏用刑和被用刑之人的痛苦是一种绝妙的享受。
    “这只是其中一种刑罚,其实禁城内还有很多种,比如,用烙铁代替木棒,捅进你那肮脏的屁眼儿;抑或割了你的狗屌,再塞进你那不知尊卑的嘴巴里……”
    只是两句简单的描述,便叫已惊恐至极的越相漏出了尿来,越氏听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唇角微翘,凤眸中闪烁着魔魅的光,
    “所以,你要好好地想一想,需要怎么说服本宫,本宫才能赐你一个善终呢?”
    “疯、疯了!你、你……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疯、疯……唔!”
    那张浸湿的棉纸,毫不犹疑地被贴在了越相的脸上。他的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氏又拈起一张棉纸。
    “唔、唔!”
    对死亡的恐惧叫他疯狂地吼叫起来,然而声音却被浸湿的棉纸阻隔——他要带着秘密去死了,然而越氏却能痛快地活着,自己永远瞧不起的、却处处压了自己一头的庶长兄,就可以白得一个女儿!
    这真比叫他死了更难受。
    可是越氏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第二张、第三张棉纸覆上,他已喘不过气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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