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煐疾步奔上了御阶,一把抱住了建明帝,一边悲呼父皇,一边高喊传太医。
    周行仰天狂笑,指着建明帝高声厉喝:“你也有今天!!!”
    一步一步往上走,狰狞地质问:“你以为你是谁?太祖吗?!你永远都不可能有天赐的才能,也不可能有天赐的魅力!
    “他能一夜之间看完先帝积攒七天的奏章,他能见人一次而永世不忘,他能与人倾谈半天便令人五体投地,他能信人不疑疑人不用绝不虚与委蛇!你能吗?你不能!
    “你看谁都觉得可以玩弄人家于股掌之间,你看谁都不敢彻底信任,你看谁都害怕他曾经是天赐的拥趸。所以你才在朝中大搞平衡之术,所以你才一批又一批地扶植新人!先是三公六侯,接着是宋望之,然后是沈信言,现在,你的脑筋又打到了集贤殿那些编书的人身上了吧?!
    “我告诉你,你不会成功的。后世会永远记着你为了谋夺皇位,是用了如何龌龊下流的手法,陷害了原本应该是太子的我,还有已经是太子的天赐!你一定会遗臭万年!”
    周行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向着宝座上的建明帝冲了过去!
    真的是,疯了。
    沈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有她离得最近,所以她上前几步,挡在了周行面前:“若召南大长公主果然继位为帝,哪里还轮得到你父亲做驸马?没了你父亲,你又从哪里来?所以别做你的太子梦了。你只能是我秦家的宗亲,而已。”
    “沈净之!我那么多周全细密的计划,都是被你这个小小的黄毛丫头,给坏掉的!”
    周行的帽子不知何时已经掉落,满头稀疏的长发都散落了下来,根根银白,“我苦心经营二十年!我吃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我要弄死你!”
    看着他一脸杀气还想往前,沈濯不假思索地双手一提裙子,无敌右脚倏地抬了起来,狠狠地踹了出去:“疯子!”
    周行一声惨叫,被踹飞了出去!
    没人料到沈濯还有这个力道,所有的人都惊呼一声。
    沈濯放下脚,呼吸急促,头上微微一晕。
    遥远的,不知道究竟在何方的,苍老男魂的声音微弱地响起来,如释重负:“沈净之,谢谢你,我知道了……”
    沈濯只觉得眼前的情景模糊起来,渐渐地,归于黑寂。
    “以后不要轻易踹人了,很耗精神的……”
    ……
    ……
    中秋节宴,召南大长公主一家勾结二皇子作乱,建明帝中毒昏迷,太子妃护驾被袭,亦昏迷不醒。
    大长公主一党在妄图刺杀皇帝、太子及各位宗亲的同时,悄悄在京城各处举事,试图控制重臣府邸。然禁卫军机敏果决,将一众逆徒全员拿下,无一遗漏。
    查有谋逆党羽:翼王府长史穆跃,刑部侍郎秦倚桐;知情不报者:吏部侍郎宋瞩宋望之,等。
    这一场事情虽然大,却并未株连。
    老喻王极为不安,第二天又进宫来问建明帝的情形。
    他坐在建明帝的寝宫外近一个时辰,茶水的颜色都喝没了,秦煐才焦头烂额地从里头出来,看着他就红了眼圈儿:“叔祖……”
    “你父皇怎么样?”老喻王一边长揖行礼,一边急问。
    “二位署令商量着,怕是只能用参了……”秦煐揉了揉眼睛,把心里的酸意咽了回去。
    “那太子妃呢?”老喻王最想问的其实是沈濯。
    喻王妃究竟是怎么落的水,怎么失去了孩子,又是为了什么会最后不治而死……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秦煐轻轻叹了口气,“刚刚才醒,因家岳母刚刚诞下小弟,她若不回家看看,恐岳母担心,所以执意回沈府了。”
    老喻王精神一振。
    沈家新生小儿洗三,茹慧郡主必要去添盆,自己也就可以借着去接外孙女回家的由头……
    当机立断,老喻王拱拱手告辞:“既然都还没消息,我就先回去了。下晌我再派人来。”
    然而这个时候,沈濯回家正好休息,秦煐又怎么可能让他去轻易打扰?连忙一把拉住:“叔祖,我还有事跟你说,是关于故叔祖母的!”
    老喻王心底狠狠一颤,猛地转头:“你知道?!”
    “我,不太清楚。净之说,这样的事,我最好不知道。”秦煐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见老喻王瞬间满面失落,缓声道:“净之说,先帝敦厚,太后慈和。当时是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的丧事,先帝和太后必定不会在那时候闹事。唯有召南姑祖母……”
    她是巴不得能搅了太皇太后的葬礼呢!
    老喻王的胡子都气痛得抖了起来:“可是那时我妻子有孕之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叔祖,召南姑祖母就在永巷。要不,您亲自去问问她?”秦煐提了个建议。这个建议也是沈濯临走时匆匆留下的话。
    也让他们姐弟去话个别。
    老喻王沉默了下去。
    他一生胆小,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这个长姐,让他去跟召南对质——他实在没有那个勇气。
    “罢了。一个疯子。就我这笨嘴拙舌,问也未必能问出来。”老喻王长叹一声,怏怏不乐,告辞而去。
    秦煐站在大殿门口,负手而立,看着孑然一身、踟蹰而行的老喻王,心下不免更加恻然,沉默了许久,没头没脑地说:“去接太子妃回来吧。这种时候,她不在这里,我心里难过。”
    站在他身后的风色和俞樵对视一眼。
    俞樵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风色则上前一步,轻声道:“殿下,进去吧。还有许多事……要决断呢……”
    “放肆。”秦煐平静得很。
    一旦涉及到正事,他会立即恢复理智,这是在外头打了一年的仗养出来的好习惯,“父皇只是被气病了。待父皇病愈,这些事自然是要听父皇的旨意。现在我还没有监国,这些事,都与我无关。”
    风色愣了愣,看着自己面前那个平静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才……一年……
    殿下就这样脱胎换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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