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罗昭仪为何得宠,就是因为罗昭仪为人识时务,不是惠妃那种自作聪明,而是人家有自知之明,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揽那个瓷器活。
    芸娘认为自家也该要如此,宸王即便成为太子,她们不能完全不在意,但是也不能太高调了。
    穆莳笑道:“你几时变成这样了,我被封为锦乡伯,这却是应该庆祝的,咱们不至于像庞家那样骤然富贵,可该有的排场总得有。咱们女儿是太子亲自求娶的,那可是家里莫大的荣耀。”
    三房变成了伯府,长房头一个来庆贺,林氏喜道:“弟妹,这下可是恭喜你了。”
    穆莳有锦乡伯爵位,日后若是太子继位,他又要被封为承恩公,穆家该有多显赫呀,林氏自家侯府这次也去了,当然,她们建国候府是丹书铁券之家沐受皇恩,穆英已经是人不可及,皇帝又下旨封了元江元善爵位,元善是骁骑郎姜,元江因为是嫡出,则是都尉之爵,林氏喜的都合不拢嘴了。
    那年母亲身死,哥哥被逼回家乡的阴霾仿佛一并散了。
    “大嫂,早盼着你来了,姝丽也想你了,近来大哥和元淳回来了,你们侯府也忙吧?”芸娘让人奉茶过来,和林氏闲聊。
    林氏笑道:“还好,都是做熟了的,也不值当什么。哦,对了,你知晓吗?我为十弟寻了一门亲事,说来也真是的,自从这次咱们穆家兴旺后,我原来按照二弟妹的家世为十弟找,没曾想连什么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也愿意做续弦。”
    国子监祭酒?
    芸娘忙道:“那大嫂你同意了吗?”
    林氏摇头:“我还没那么傻,我知道龚祭酒的内弟是方御史,曾经和咱们家有仇,现在送女儿来不过是看我们富贵了,我呀,替十弟说的是另外一户人家。”
    人真的不知道别人日后的命运如何,就像林氏也没想过十几年前进门的那么小媳妇,如今会成了太子妃的母亲,还是伯夫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爷穆荃整理好衣衫过来为兄长庆贺,这次就真心实意多了,小陈氏也没了往日的锋芒。
    因为她很清楚,穆莳完全大获全胜,宸王上位,代表宸王一派全部掌权,任凭你文人多会勾结,撼动朝政,可依旧比不得掌兵之人,陈明喻的头迟早会落下,她想求穆莳去太子面前说几句话,但是却没勇气。
    沅娘也来得比较早,她是和儿媳妇王氏一起来的,她内心其实依旧愤懑,甚至觉得芸娘不实在,她的女儿被外放做个小官夫人,还要担心被报复,芸娘的女儿却即将是一国之母,但凡她上点心,也不会是这样。
    芸娘哪里管她这么多,大皇子自己事败,作为大皇子表弟的刘芮还能当官就已经很不错的,长房在彭城可不好过,甚至过了一年,长房有几位参与夺嫡的还被流放了。
    流水席一共热热闹闹的吃了十天,穆家的人格外高兴,与有荣焉。
    又过了几日,程斐的儿子抓周,现如今程斐已经被封了东宫詹事府少詹事,日后怕是一个太子太傅跑不掉,他从程家大宅子搬了出来,和妻儿一起住在东四胡同,宅子不大,但是清幽安静,很适合他这一点的读书人。
    都说状元郎的儿子会抓,一抓抓了一只狼毫笔。
    芸娘也跟着喜的不行,连连夸道:“这日后又是一个小状元了。”
    直把大家说的都很高兴。
    我以为册立太子至少得一年半载,但是没想到开元帝居然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两个月,鹤儿就行了册封大典。
    宫内一片祥和,没有任何什么宫变的迹象,芸娘还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二皇子会闹事儿呢?”
    穆莳笑道:“什么闹事儿啊,皇上可是实权皇帝,又不是奉昭帝那样的,闹个新法,闹到最后,居然还同文人们求和,这也是这些年愈发的尊文抑武。如今好了,我们打了个胜仗,天下兵权尽归皇上所有,谁还敢有二话。”
    “那他要就藩了吗?”
    “嗯,恐怕是,听说皇上说庞皇贵妃年事已高,让她跟着去藩地做个王太后也挺好。”
    大雍实行的是分封制,各藩王只有寥寥几个铁帽子王,其余皆要去封地,都是降一级袭爵,到最后无封可封这块地儿就归朝廷。
    就这么简单吗?
    芸娘真是很难想象。
    其实就是二皇子手里的权柄不及开元帝大,开元帝封了太子之后,二皇子的势力瞬间被瓦解,鹤儿晚上溜过来还看了芸娘一次。
    “鹤儿,不,太子……”
    芸娘正要行礼,鹤儿忙扶起她,“娘,您这样就没意思了,我既然微服出来,就是鹤儿,在人前咱们不得不行礼,人后我还是鹤儿。”
    “好好好。”她欣喜的看着鹤儿,只觉得这孩子真的跟大人似的了,猿臂蜂腰,和在她脑海中那个猫儿似的小道士再也不一样了。
    作为新科太子,鹤儿也有自己的迷茫,未来这样大的帝国,真的交到他的手上,他真的能把握住吗?
    但是,看到娘对他的无限信心,他顿时生出了极大的勇气。
    “你不在的时候,皇上对姝丽也挺好,还特意接姝丽进宫读书。”芸娘和鹤儿拉着家常,她和鹤儿从不求财求官,只拉家常。
    鹤儿笑道:“我父皇就是这样,我问过他了,他说是——”觊觎二字终究没提,当然那匈奴公主什么的,被他乌鸦嘴料中了,但是匈奴公主女扮男装出来打仗,被他差点斩于马下,人家看上的是穆莳。
    可他岳父可是不从,还给了他们封口费,千万不要同芸娘提。
    于是鹤儿又转圜了一下:“想让姝丽更好的接受宫里的生活。”
    芸娘点头:“皇上还真的是用心良苦呢。”
    因为他来,芸娘便打趣道:“想不想吃鸡蛋饼?姝丽这会子正在厨房,差个递火的。”
    鹤儿立马跑的不见踪迹了。
    烛火摇曳,姝丽绝美的脸庞让鹤儿不由得想,三年已过,小姑娘也大了美得让人心神向往,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她。
    姝丽却早早的看到了鹤儿,倏地一笑:“要不要吃葱?”
    “噢噢噢,要。”
    “傻瓜鹤儿哥哥。”姝丽眼波流转,觉得这个鹤儿哥哥哪里说的是什么战场上的战神,分明是个呆头鹅。
    鹤儿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低头坐在灶膛前,“我前儿送的玩偶你看过吗?”
    “看过。”姝丽麻利的把饼摊在锅里,手快速的掀起来放一旁,她又忍不住咬着下唇道:“里边还有一对同心结。”
    同心结姝丽见多许多,但没有见过那么粗糙的。
    这让鹤儿脸也一红,“是我闲暇时候自己编的玩的,怎么到你那儿去的,我也不知道。”
    这话姝丽却不信,肯定是编给自己的,她也不说破。
    “你和娘在家这些时日还好吧?我和穆三叔一直在外,澄哥儿要读书,不知道你和娘怎么样。”
    “反正有娘在,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那方御史闹的不像话,龚家的人上门来,我娘生了会子气,旁的倒好。鹤儿哥哥,你不必担心,你如今好了,我们……我们也就好了。”她绞着自己的一股小辫儿,低头声如蚊呐。
    鹤儿心头热了起来,“我现在自然好,也总希望你好好的。”
    “嗯。”姝丽轻声应了一声。
    还是听到脚步声,二人才恢复手中的活儿。
    元澄当然是被穆莳夫妻派过来的,他硬着头皮走进来吩咐道:“丽姐儿,娘说这天色晚了,你也不必摊太多,要是鹤儿哥哥吃的积食就不好了。”
    “那这些也就够了。”姝丽老实的看着已经有一摞的饼儿。
    鹤儿瞪了元澄一眼,又捂着肚子道:“不不不,我还能吃,晚上没用膳,饿的肚子疼。”
    ……
    最后,芸娘哪里真的敢让鹤儿吃那么多,但这孩子生怕让姝丽认为他撒谎,硬生生的吃了两碟,还闲庭信步的走出去,让元澄在家里和芸娘偷笑个好几天。
    这人有喜则有悲,一墙之隔,芸娘还在高兴着明儿去哪里爬山,陈明喻却在交代同党,他已经被太子下了最后通牒,要供出当初用良民冒充倭寇,除了他之外,还有从犯是谁。
    兴许这样,他还能逃过一命。
    “爹。”外面是他长子陈捷敲门,他和淑敏郡主的长子,当初他生下来,自己这种冷清之人都难得动容。
    陈明喻把纸扣上,让人进来。
    却见陈捷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您放心,这是儿子媳妇亲自熬的,只温补,无他事的。”
    陈明喻称病在家,自然得做出一些样子来,唐氏心思太浅,藏不住,这个任务只能交给长子来做。
    还好长子聪慧,很像他,样样事儿都办的很好。
    不疑有他,陈明喻喝下这碗药,眼神却开始涣散,他意识到了不对,再看向儿子,他不可置信的指着他。
    陈捷仰头大笑:“父亲,当年我母亲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你,你却毫不犹豫的灌了下去,你如今不过是报应罢了。”
    陈明喻身形不稳,他用力扶着桌角,断断续续的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是啊,我什么都知道,那天您过来时,我正在和弟弟玩捉迷藏,躲在母亲的黄花梨木大衣柜里。我母亲待你那样好,你却亲手毒杀发妻,如果不是最后乌叔叔察觉不对,我母亲和我们即便是死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凶手。你以为你把我们身边的人,把母亲的人全部打发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弟弟也许蒙在鼓中,他也不愿意让弟弟知道自己最崇拜的父亲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他却忍不了了。
    平日里,陈明喻对吃食万分小心,要不是瞅准这样一个机会,陈捷还不敢呢。
    陈明喻怔坐在太师椅上,嘴里不停的喃喃“报应,报应,造化弄人——”
    “事到如今你还说是造化,你不过是杀妻避难求荣罢了,你同穆莳比实在是差远了。”至少穆莳之妻出身并不高,他却对她一如既往。
    穆莳,穆莳……
    好像成了他的心魔一样。
    陈明喻一口腥甜喷涌而出,陈捷冷静的擦去血迹,“父亲,您就安心去吧。”
    他愤恨的看着陈捷,这个儿子冷血无情,自己怕也成了他给袁家的投名状,只是,他已经没了气力……
    第235章 风水轮流转(三更)
    “陈明喻死了?”芸娘这几日带着孙淑人一道去爬山,还去家庙了住了几天,回来时,见隔壁一片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穆莳似笑非笑的说了,她才叹道:“他也是活该,若非咱们自个儿防备心强,怕是早就被害了,再者,他害了那么多人,如今英年早逝,也是报应。”
    穆莳则道:“陈明喻家私颇多,他那个傻儿子这些钱怕是守不住,全部要进袁家啊。”
    “这就和我们无关了,袁家这个毒瘤拔了,还会有新毒瘤,我想皇上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连根拔起吧。”
    “嗯,循序渐进,不可能一下子下猛药。至于陈明喻,他家里人哪里逃的了,也就只有他儿子以为供出陈明喻就没事儿了。”
    享福的人还是你们陈家人,死一个陈明喻算什么。
    为了表示决心,开元帝让人重新审理此案,陈捷本以为自己会青云直上的,也被拿下了,全家人男子则流放三千里,女子则充入教坊司。
    陈捷怔愣了半天,他年少时目睹母亲被父亲害死,自以为报仇雪恨,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却没想到他的下场居然是流放。
    陈家的下人都被放在菜市口贩卖,姝丽透过帘纱往外看了看,“那不是袁氏身边伺候的芙蓉吗?她怎么也在那上面。”
    “她主子进了教坊司,袁家都视若无睹,还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这些小丫头们哪里又有人救。所以说,咱们家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越是这样,就越要小心着。走,今儿是参加你吴姐姐的大婚,咱们可不能去迟了。”
    姝丽暗自点头。
    她又想起鹤儿来,一阵甜蜜,忍不住同芸娘道:“娘,鹤儿哥哥说内务府的嬷嬷他会嘱咐一声,派些温和点的来。”
    芸娘也随即一喜:“那就好,你呀,真是个好命的,落到我们这样的人家也就罢了,偏未来的夫君也真是疼你。我起初同你爹爹成婚时,都不知道这婚事能不能顺利完成呢!”
    昨日陈家还煊赫的紧,陈明喻身在高位上,自己的爹娘即便被人下毒药,都不敢直接反击,如今陈明喻死了,树大猢狲散,什么都没了。
    那些风流婉转的丫头们,也落到了了跟牲口一样被人挑选的境地。
    别说是芸娘看了唏嘘,就是程三老爷等人看了也是唏嘘不已,甚至不禁庆幸陈明喻一杯毒酒了事了,他们还得苦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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