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不是第一次欢爱, 但萧祈极少在他面前脱掉外袍,所以他以前竟然从没注意到过这块疤痕!
    这个位置是他当年在无尽海刺向萧祈的那一剑再往左偏半分,便能穿透萧祈的心脏。
    被墨阳神剑刺穿身体, 没死已是奇迹,这疤痕看来是难以消除了。
    而且即便身上的疤痕消除了,这划过心口的伤,又该如何愈合?
    季闲心中一阵刺痛,失神片刻后,缓缓俯下身,吻上萧祈胸口前的疤痕,动作极轻,神情虔诚得像是在亲吻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季闲小心吻过萧祈胸前的每一寸伤痕,一瞬间,他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样便能抚平两人心中的伤痕。
    萧祈本就睡得不深,迷糊之中,他只觉得似是有人用羽毛轻扫过他的胸口,酥`痒难耐,不由得轻哼出声。
    闻声,季闲一惊,下意识想要抬头躲避,却被萧祈伸手按住后脑勺。
    一大早便撞见如此香艳的一幕,着实有些刺激,萧祈慢慢清醒过来后,眯了眯眼,哑声道:仙君,难道是我昨夜还不够卖力没有满足你?
    萧祈现在嘴上越来越没个正经,季闲听得老脸一红,窘迫道:你别胡说。
    萧祈低低笑了两声,随即把季闲往上拉了拉,对视片刻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分开后,季闲用指腹轻轻抚过萧祈胸前的伤痕,低声问道:还疼吗?
    萧祈道:疼,本来都快疼死了,但你亲过之后,就只剩下痒了。顿了顿,朝季闲眨眨眼,半开玩笑道:要不,你再多亲亲?
    季闲:
    季闲却是无心再与萧祈开玩笑了,他坐起身来,盯着萧祈胸前的伤痕沉默半晌后,才沉声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其实当初在无尽海,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刺了那一剑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季闲便察觉到萧祈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千年前在无尽海发生的一切像是两人之间的禁忌,季闲话音刚落,世界便如同被禁了声般,满室旖旎顿时荡然无存,连空气也变得湿冷起来,引人一阵发寒。
    别说了,我知道的萧祈嘴角的温柔慢慢褪去,他偏过头,冷冷打断道,你也是有苦衷的以后我们都不提这件事了,好吗?
    看萧祈这个态度,季闲便知道萧祈并没有真正释怀,只是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让两人的关系一直处在一个僵局而已。而且季闲也知道,如果不说清楚,这件事将会永远成为横亘在两人心中的一道利刺,如今只是暂时隐藏在了内心深处,却并不会消融。
    季闲伸手将萧祈的脸掰了回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果我说我当时刺你那一剑,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你信吗?
    赌一把?
    萧祈没怎么听明白,愣了愣,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我一直知道你体内有魔族的血脉我在赌你能不能穿过无尽海的封印
    闻言,萧祈甚是惊诧,你一直知道?
    自己体内藏有魔族血脉这件事,萧祈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回想起来也是好笑,当时他还在神界待了几百年,却从来没有人发现神界之中出了一个异类以前萧祈也怀疑过,莫非当年天帝便是因为知道他是魔族之人,才对他赶尽杀绝。但很快萧祈便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若天帝早知他是魔族人,又怎会弄出那莫须有的罪名来定他的罪,光魔族人这一条,便足以让他死上千百次了。
    所以季闲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还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要知道,这可是大罪啊。
    不等萧祈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季闲便解释道:其实我最开始遇见你时,也不知道你体内藏有魔族血脉。直到后来那次你被慕千言打伤你应该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吧正是他那一掌,唤醒了你体内蛰伏的魔族血脉。
    萧祈自然不会忘记那一日,彼时他还是个十四岁的普通凡人孩童,家里刚刚遭遇重大变故,结果又被慕千言捉住,用来威胁季闲交出窥天镜
    上古神器窥天镜虽然那时萧祈并不知道那面镜子有什么作用,却也能猜出它的重要性。所以那时萧祈真是怕极了季闲会为了窥天镜而不管他的死活,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
    好在季闲并没有放弃他。
    那日所发生的一切,直至今日萧祈都还能清楚回忆起每个细节,而且那种面对强大敌人,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恐惧无助心情萧祈此生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所以后来萧祈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唯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萧祈没有插话,他听见季闲接着道:我替你疗伤时发现了你体内蕴含着强大的魔气,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一个凡胎□□恐怕也受不住慕千言那一掌
    听到这里,萧祈已经隐约猜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千百年来,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恐怕是同季闲送他的那块血玉有关。
    那日季闲将萧祈救醒后,还送了他一块血玉,并嘱咐萧祈一定要好生保管,贴身携带。这是季闲给萧祈留下的唯一礼物,萧祈本就宝贝得很,两人分别后,萧祈更是爱惜得紧,从未离过身
    果然,季闲很快便证实了萧祈的猜想,平静道:然而你体内那股力量又太过强大,以你当时的能力,根本无法控制于是我无奈之下,只得将你体内的魔气汇聚到一起,再用那块千年血玉压制住,这才让那股强大的力量得以消停。
    不过若是光凭那块血玉,恐怕只能短时间内压制你体内的魔气,所以我后来教你的修炼之法,也有压制你体内魔气的作用。你天分很高,修炼速度极快,那几百年间,倒是真没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身份。
    闻言,萧祈眯了眯眼,有些不是滋味地问:所以你起初不愿收徒,后来又改变主意教我仙术,只是为了更好地压制住我体内的魔气?
    唔季闲知道萧祈一直很生气自己没收他为徒却收了安和,而且两人的关系发展到现在,季闲自然也明白了萧祈对安和那莫名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他略为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思索片刻后,还是老实答道:差不多吧
    萧祈握紧拳头又松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那你为何后来又收了安和那个小屁孩?
    季闲眨眨眼,开玩笑似的道: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你信吗?
    萧祈冷哼了声,没有回话。
    他和安和半点关系也没有,而且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无任何相似之处,他自是不会相信季闲随口扯的借口。
    瞧见萧祈的反应,季闲笑了笑,没太在意。
    其实当初季闲收安和为徒,还真有一些萧祈的原因。当年季闲遇见安和时,对方也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儿,季闲几乎是在瞬间便回想起了年少的萧祈。只是两人不同的是,安和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萧祈却早已被打入无尽海深处,生死未卜。所以在安和恳求季闲收他为徒时,季闲便实在不忍心开口拒绝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安和一看就是那种非常听话温顺的小孩儿,挺合季闲眼缘的,季闲做事向来随心,忽然愿意收徒了,于是便收了。
    不过季闲也懒得解释这么多了,他拉过萧祈的手,讨好似的在萧祈手心捏了捏,柔声道:你以后别对安和那么大的敌意了,你想想安和既是我的徒弟,换个角度说,那不也就是你的徒弟,你应该对他好点才是啊!
    萧祈:
    我的徒弟便是你徒弟
    这话听得萧祈心里一阵欢喜,如同一股细细的暖流漫过心田,但一想到季闲要他对安和那个小屁孩好些萧祈不禁又皱了皱眉,想想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啊!
    第33章
    萧祈不愿两人在安和的事上过多纠结, 他冷哼了哼,略为不情愿地道:罢了,若是以后再碰到那个小屁孩, 只要他不惹恼我, 我便不会为难他。
    季闲瞧见萧祈这副小孩心性, 又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萧祈都活了这么多年了, 还成了掌管一族的魔君大人, 却为了这种事跟一小孩较气到底谁才是小屁孩啊
    季闲低低笑了笑,伸手用指腹抚过萧祈胸前的疤痕,又问:还疼么?
    本来就不疼。
    季闲愣了一下, 有些恍惚地柔声叹道:还好我没有赌错
    千百年来,季闲可谓是一刻也没忘记过当年他执剑刺穿萧祈胸膛时,萧祈望向他的眼神痛苦、哀伤、绝望、不甘以及怨恨。季闲从未在一个人眼中看到过这么复杂的情绪, 以至于后来即便季闲知道萧祈还活得好好的, 但每每想到无尽海那一剑,季闲都有些后怕,若是那日萧祈真的死在了他手上,那他可能真要永远活在无尽的自责和噩梦中了。季闲低叹一声, 朝萧祈眨眨眼,柔声道:那块千年血玉被刺碎后,你体内的魔气没了压制, 竟真的同无尽海的封印产生了呼应,虽说跟我期盼的不太一样, 但万幸你还是活了下来。
    闻言,萧祈呆滞了片刻,脱口喃喃道:原来你竟是故意刺碎那块血玉的
    当然, 不刺穿那块血玉怎么激发你体内的魔气季闲说到一半忽的住了口,他看到萧祈脸色有些不对劲,转而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萧祈略为窘迫地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当时我可是因为这事恨透你了那块血玉是你留给我的唯一礼物,还叫我定要贴身携带所以那么多年来,那块血玉,我从未离过身
    千年前,两人一别之后,季闲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半点音讯。若不是萧祈还能感受到身上佩戴的季闲送他的那块血玉的温度,他恐怕会以为两人在一起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大梦一场。
    而且后来萧祈一个人在凡间修炼的时候,受了很多苦,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住的时候,便会紧紧握住季闲送他的那块血玉,仿佛这样便能从中得到力量。
    所以季闲不知道的是,当初萧祈望向他的眼神中有那么大的怨恨,还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刺碎了那块血玉
    听了萧祈的话,季闲心头微微有些酸痛,不过是当年他为了压制萧祈体内的魔气随手送的一块血玉而已,却被萧祈视为珍宝放在心上多年而他明明知道萧祈就在身边,却偏要装作对面不识
    季闲不愿再想,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半开玩笑似的道:我一个大活人都在这儿,难道还比不上一块小小的血玉?
    我我那时不是不知道嘛,而且那块血玉不一样的。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萧祈也没能说清楚。
    闻言,季闲沉思半晌,严肃道:那你还有没有其它想要的宝贝?只要你想要,只要这世上有,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给你弄到手。
    瞧见季闲这一脸严肃说着动人情话的模样,萧祈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却是没有半分犹豫,轻声回道:不必了,你在就好。
    明明萧祈说这话时,满室温柔旖旎,季闲心里却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屋外忽的传来一声急喝,打断季闲了的思绪。
    报魔君大人!属下有急事相报!是木槿的声音。
    何事如此慌张!萧祈不满地瞪了屋门一眼,随后柔声对季闲道:我先出去处理一下。
    嗯。
    就回答这个字的眨眼功夫,萧祈便如同一团黑云般瞬移到了门外。
    季闲在人间待得久了,生活习惯有时候反倒更像人类,他慢悠悠地起身穿衣,正思索着接下要做些什么,便听到门外两人的谈话。
    魔君大人!大事不好!左堂主闯进宫来了!谁都拦不住!说是
    放肆!木槿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祈厉声打断。
    闻声,季闲系腰带的手忽的顿住。萧祈的声音非常急促,倒不像是愤怒所致,反而像在掩盖什么。
    这是有什么事情不愿让他知晓吗?
    其实季闲本无心偷听两人的对话,实在是因为他们相隔的距离太近,他又不是聋子,门外说的话自然会飘入他耳中。
    不过话说回来左堂主?这个称呼似乎略为耳熟。
    亏得季闲记忆力不错,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隐约记起他似乎听人提过,萧祈虽然贵为魔君,实力不凡,但在这北荒之中,也有部分人对他非常不满,而这所谓的左堂主,大概就头一个不服他。
    萧祈提起这左堂主自然也是语气极为不善,左烈现下人在哪儿?我亲自去会会他!
    不必劳烦魔君大驾了,左烈在此!萧祈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转瞬间抵达门前,在下听闻魔君屋内藏有神族之人,此事非同小可,左某必要彻查清楚魔君可休怪左某犯上了!
    左烈说着便要闯入屋内,却被萧祈拦住,你敢!
    两人本就不对盘,这番更是二话不说直接打了起来。左烈贵为魔族堂主,武力自然也是不凡,一时间两人难分上下,天地仿佛变色。
    瞥着屋外的刀光剑影,季闲恍惚了一瞬,原来是冲他来的啊倒也不奇怪,北荒境内这么多魔族,那日在石塔内发生的事情,肯定会有消息走漏出去。而且以他的身份,呆在这里确实尴尬。
    季闲轻叹一口气,随即整理好衣衫,推门慢步走了出去。
    屋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明明只是极轻的响声,萧祈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讶异地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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