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远完全没想到诗音只是走个过场,正要拒绝,张潜便起身,朝他行礼:“殿下,恕臣先行一步。”
    那态度,趾高气扬的叫人想一刀砍过去,可想到是喜盛要的人,陈庭要咬了咬牙,一口闷气咽了下去,只暗道喜盛这个没出息的臭丫头,怎么就叫一个侍卫弄的五迷三道的。
    “殿下咱们?”送走了张潜,方才守在外面的小太监也上前,问陈庭远的去处。
    “方才的可听见了?”陈庭远侧目,看着小太监。
    “奴才没...”那小太监深谙宫中生存之道,正要说没听见,陈庭远便站起了身:“想办法叫裴尚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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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皇后新生了位皇子,原该普天同庆,可介于娴妃之事,凤仪宫里气氛却非常低沉,喜盛与江皇后说了两句,便去偏殿,看幼弟去了。
    幺弟还未取名,暂且叫他小十。
    小十是难产,所以生出来后,便留了许多婆子看顾,怕风尘进了偏殿,所以偏殿挂了许多纱帐,侍女打起纱帐,请喜盛进去,便将纱帐掩住,退了出来。
    因为江皇后临产期都是聂隐看顾,所以聂隐便一直在偏殿瞧着小十,怕有什么变故,所以还没叫小十见人,只知道是个男孩儿。
    聂隐在内殿照顾着小十,听到动静,有些防备的侧目,正要呵斥,瞧见喜盛那抹身影,聂隐眉眼便温和了下来:“六公主回来了。”
    “弟弟怎样了?”喜盛瞧着一身太医衣着的聂隐,淡淡点了点头,想凑近看看小十,却只能止步在远处。
    方才听嬢嬢说,小十身体弱,暂且少见外人,免得招了人身上的风尘。
    因此喜盛也有些好奇。
    提起此时,聂隐的脸色并不算太好,怀中抱着那脆弱的男婴转身,对着喜盛将掩住男婴的锦被往下扯了扯。
    喜盛循着那方向去看,便见那男婴闭着眼,一张小脸蜡黄,皱皱巴巴的丑陋极了。
    喜盛险些被吓到,惊慌的看着那睡的安详的男婴:“这是怎么回事?”
    “黄疸。”聂隐将锦被阖上,把男婴轻柔放回了塌上,随后缓缓走向喜盛:“你不要怕,这可以治,只是顾及到你们皇家...”
    “是我擅自主张,不叫人看小皇子的。”
    这孩子生下来就有黄疸,若是在普通人家还好,可是出在皇家,便是不祥之兆,朝中暗潮涌动,先前聂隐给江皇后诊脉又发现了江皇后的饮食有异常,但那时喜盛已经去了云渡山,聂隐只好请陈庭远做决断。
    “聂大夫做得对。”喜盛并没斥责聂隐,反倒认可的点了点头。
    嬢嬢遭父皇猜忌,这节骨眼,的确不好叫人知道小十有黄疸的事情。
    “先前公主不在上京,有些事,草民便回禀了大殿下,如公主所料,皇后娘娘的身子的确有问题。”
    聂隐退了身上那层外披,挑起帘子同喜盛出了偏殿。
    “可是有人下毒?”喜盛顿了顿。
    “本也不是什么毒,孕妇本就火力旺盛,可皇后娘娘身子虚弱,饮食又多为大补食物,明面儿瞧着没什么问题,但娘娘爱动气,身子是受不住的,长此以往,便会小产。”聂隐耐心道。
    这虽然不是什么毒,可若真是有心留意,细心调理,太医不会发觉不了。
    这事若要追究起来,不知管控嬢嬢饮食的姑姑,还有太医...
    可若是惊动了这些人,恐怕这事会败落。
    喜盛细心想了想,那两道黛眉轻蹙,看向了聂隐:“我知道了,多谢聂大夫,小十的病,就劳烦聂大夫了。”
    “不过是些小事,公主严重了。”聂隐心甘情愿帮忙,见喜盛道谢,他无奈笑了笑,视线忽的落到了喜盛双膝上。
    聂隐头一次见到喜盛,是在上京的街道上,她扮成了小郎君,帮着一个被医馆欺负的孩童。
    后来她知道了自己是聂隐,便跟着,为自家嬢嬢的孕事来求他。
    如今江皇后的事情终了,又来了为小皇子劳烦他,可是从头到尾,喜盛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两条伤腿。
    聂隐其实从一开始便做好了为喜盛治疗腿的准备,可看着喜盛一日日的干耗,连治腿的意思都没有,聂隐不由得疑惑。
    “聂大夫还有事要说吗?”喜盛无话,原本就要走了,但看了聂隐的神色,喜盛也开始疑惑起来。
    “公主...”聂隐怔楞了下:“便不为自己打算下?”
    喜盛起初未明白聂隐的意思,见聂隐视线落在她的腿上,喜盛忽的笑了声:“原本就这样了,看了多少名医都不成,无须在白白浪费功夫了,况且,有这时间,聂大夫早就出宫,能救更多人了吧?”
    倒也不是她不想治,只是喝了许多药以后,喜盛也腻烦了。
    “公主可是害怕吃药?”聂隐将她粲然的神色看在眼中,可眉宇却微不可查的蹙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晚上
    第75章 暗巷
    江皇后的事,在喜盛心里算是一桩大事,如今看着江皇后顺利生产,生命无虞,她那颗心放了下来,可紧随而来的事情,却并没有叫喜盛放松分毫。
    天边的月儿将圆,端阳节也近了,过了端阳中秋,一眨眼的时光便入了冬日,她要嫁到柔然,与这个生她养她的故乡久别。
    这样暖的夜,喜盛却觉得游戏冷,立在凤仪宫门前,看着竹叶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收紧了外披,收回了望着月光的那双杏眼。
    月下的夜色浓重,张潜的影子纤长,早已在喜盛不知的情况下立在了不远处,看着聂隐将她送出来,眼底柔软,张潜有些不悦,上前走到了她跟前。
    喜盛这会儿也看到了夜色里那高大的声音,她敛去了眼底愁色,看着张潜走过来:“大人。”
    听着喜盛那句软软的大人,张潜勉为其难的勾了勾唇,走进了她:“看过皇后了是嘛?”
    “嗯,嬢嬢没事。”喜盛点了点头,原想着与张潜说嬢嬢的情况,可想到那些都是女儿家的事情,喜盛便噤了声。
    不太想叫张潜知道她话这么多。
    “聂隐送公主出来的?”见她不言,张潜垂眼,伸手碰了下她鼻尖,问道。
    “嗯。”喜盛并不建议张潜的触碰,反倒还将头往前凑了凑,一双杏眼弯弯:“你还有差事吗?”
    “没有。”张潜默了默,瞧着她那副模样,方才因为聂隐而带来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今天有庙会,大人要不要去?”
    听川九说,张潜平日都在奔波,就算休沐,也是憋在尚书府,或者兵部,喜盛是想逛庙会的,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指挥使愿不愿作陪。
    “就不怕被陈庭恪拐了?”张潜却是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不过看着喜盛那眼里几分期待,他弯弯唇,算是应了。
    “大人会让我被拐吗?”喜盛笑嗔了句,跟着张潜出了皇宫,那只小手便悄然攀上了张潜垂在身侧的手。
    张潜也一愣,垂眼看着手背上握着的那只素白的玉手,一双锐利的鹰眼隐隐晦暗。
    有陈庭恪那事儿再先,喜盛虽然有些怕,但想到这些都是父兄与张潜之间的事,她被陈庭恪掳走也纯属意外,所以喜盛并不怪张潜,不过眼下见张潜神色有异,她垂目,轻轻摇了摇张潜那只大手:“你怎么啦?”
    “没事。”张潜并不曾想到喜盛会这般牵着自己,短暂的怔楞后,意识到这还是在宫道上,便将手从喜盛手心抽离:“公主不是想去庙会吗,要乘车吗?”
    喜盛并没想过张潜会拒绝自己,手中那只大掌抽离,她咬了咬下唇,有些不高兴:“不要乘车。”
    “你看谁逛庙会乘马车的?”
    说着,娇气的望了眼张潜便要走。
    离了乾清宫的这条宫道,再往外走就出宫了,喜盛自己先行一步,一瘸一拐的,背影上写满了情绪。
    只是总的太猛,刚转过弯来,喜盛就撞到了道身影。
    那被撞的人倒是没怎么,只是她腿脚不稳,一个踉跄便要往后倒。
    张潜在喜盛身后,见着这势头,连忙就上前把人捞了过来。
    喜盛被吓了一跳,堪堪站定了脚步,便见宫道转角立着个女人。
    女人一身浅红衣裳,发髻间绾着珠钗轻晃,是妇人发髻。
    喜盛望着那清冷的眉眼,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赵静柔。
    赵静柔是赵侍郎之女,喜盛平日与她打不上交道,再加上去了云渡山一些日子,喜盛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彼时看着赵静柔的装束:“你嫁人了?”
    赵静柔是跟了陈庭玉的,只不过她心有旧人,进了陈庭玉的府邸也过得不如意。
    彼时眼底那清冷已经染上了杂尘,变得有几分灰败,瞧着一往如前的喜盛,赵静柔蹙了蹙眉,看出喜盛还不知内情,便道:“你不该行礼吗?陈喜盛?”
    “我为什么要行礼?”
    她并不知道赵静柔为何今日会如此理直气壮,侧目瞧了眼张潜,杏眼里装了几分疑问。
    原以为是赵静柔自知斗不过才不来找麻烦的,可如今见到赵静柔如此,喜盛才意识到并不是这样。
    “不必理她。”张潜对上喜盛那双杏眼,抿了抿唇,便要把她拽走。
    喜盛却觉出不对,轻轻拨开张潜的手:“你嫁给了谁?”
    方才她没注意,如今瞧着赵静柔这副打扮,喜盛便回过了味儿,这可是皇子妃的服制。
    陈庭恪已经走了,眼下宫中尚未成亲的只有自己的两位兄长,陈庭远那边有自己的打算,眼下最该成婚的便是大哥了。
    “当然是你的阿兄,依照礼数,六公主改称我一声嫂嫂。”赵静柔冷声嗤笑道,两道秋娘眉朝她挑了挑。
    这是喜盛最不想知道的结果,可眼下赵静柔肯定了她的猜想,喜盛也有些无奈。
    于情于理,她的确该叫赵静柔嫂嫂了,只是阿兄成亲,为何不与自己说呢?
    喜盛撇了撇嘴,看向赵静柔的杏眼有些不情愿。
    “夫人不过是大殿下一顶小轿抬进府邸的,未上皇家玉牒,也敢以正室之尊立于公主面前?”张潜并不想喜盛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忍这口气,眼瞧着她要垂头,连忙就捏了下她的手腕。
    瞧着张潜袒护喜盛,赵静柔一双眼也落到了张潜身上,见他眼底的柔色,赵静柔抿了抿唇:“张潜,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我们皇家的事?”
    张潜也被这话刺了下,鹰眼闪过一分阴霾:“臣身负皇命,本就是为皇家做事,夫人这话,是质疑圣上的决断么?”
    这话一出,赵静柔瞋目裂眦,伸手便要直指张潜。
    只不过她手刚一伸出,喜盛便挥手打落在了赵静柔的手背上,杏眼微微眯起:“阿兄喜欢你,我管不了,也愿意唤你一声嫂嫂,可是赵静柔。”
    “你我的恩怨,你闹到阿兄跟前试试,看着他到底心向着谁?”
    喜盛语气冷了不止一份,也不知是不是同张潜待久了,两人生气的模样有些相似。
    她并不知道阿兄与赵静柔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过她敢认定,如若赵静柔与她生了龃龉,阿兄就算舍不得罚赵静柔,也定会站在她这边。
    所以她并不惧怕赵静柔。
    赵静柔也是个纸扎的老虎,见喜盛如此说,便没了话,杵在一旁,只剩眼底那无助的恨意。
    喜盛觉得赵静柔这莫名其妙的恨意有些可笑,毕竟打一开始就是赵静柔先招惹上来的。
    且不说她欺负张潜,就说她在街上与她的马车抢路,便足矣追究她的罪责,只不过她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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