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打疼了……”
    “活该!”
    两人费了番力气,好不容易把林欢弄到车上。看着她瘫软在副驾驶座上,戚宁开始犯愁了——去哪儿啊?
    送回家?没去过也不认识,再说这时候把人送回去,怎么跟人父母交代!回家?怕是要影响奶奶休息!回队里?影响也太不好了!干脆去酒店开间房吧。
    头痛、口干、心悸、恶心,这便是宿醉的代价。当然,有些人可能付出得更多,比如一觉醒来她或者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所以,当林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房间里时,第一反应便是掀开毛毯往自己身上看。好在,除了鞋子,身上的衣服一件没少,她适才稍微松了口气。她扭了下头,看到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戚宁,一颗心便彻底落了地。
    昨天晚上,不,是今天凌晨,戚宁安顿好林欢之后,已感筋疲力尽,便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此时她抱着膀子,身子缩得紧紧的,看样子有些发冷。林欢下了床,有些心疼地把那条尚存自己体温的毛毯盖到她身上。
    林欢正待转身到洗手间洗漱,却见戚宁身子轻轻抖动了几下,表情变得痛苦异常,嘴中还念念有词……怕是做噩梦了吧?林欢将耳朵贴近,想听听戚宁说的是什么。不想戚宁突然睁开眼睛,对着她愣了几秒钟,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喃喃地说道:“姐姐,别走……姐姐,别丢下我……”
    “我……我是林欢。”林欢手足无措地道。
    “啊,你……我……”戚宁使劲晃了下头,立马清醒过来,顺手拿起床头桌上的矿泉水,递给林欢,“喝点水吧,以后少喝点酒。”
    这回轮到林欢尴尬了:“昨天晚上没吓着你吧?”
    “你敢这么穿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啊!”戚宁故意带着暧昧的表情说。
    林欢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低胸衣、短裙,自嘲道:“本想豁出去吊个小鲜肉,没想到把自己先灌醉了,啥也没干成。不过运气也太差了,连个正经的流氓都没遇到。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家酒吧?”
    “酒吧是我姑姑开的,她在你手机里发现了我的手机号码。”
    “就是站在吧台里那个老板娘吧?”
    “对,”戚宁点点头,指了下门厅处的洗手间,“你先洗个澡吧,等会儿咱到餐厅吃点早餐。”顿了顿,看了眼林欢身上的衣服,又说,“算了吧,我还是买回来吃吧。”
    “好,谢谢了。”林欢不好意思地说。
    戚宁将早餐摆在桌上的时候,林欢也洗漱完毕,两人开始吃饭。
    戚宁是真饿了,闷着头三下五除二吃掉两根油条和一碗黑米粥。用纸巾抹了抹嘴,舒服地长出一口气,才发现林欢正眼神迷离地搅动着手中的勺子,碗里的粥并未见少。
    “姐,快吃啊,一会儿粥就凉了。”戚宁好心催促道。
    “我,我实在吃不下,”林欢放下勺子,眼圈泛红,“昨天真是让你见笑了,你说我是不是特傻?”
    “你和程队之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戚宁斟酌着说,“可能对你来说,陷得比较深,放弃比坚持更需要勇气。说实话,我希望你能有那种勇气,暂时先放下,不代表永远放弃。眼下围绕程队的事情太过错综复杂,我相信他也一定身心俱疲。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喘息一下,冷静一下,让他有勇气审视自己,正视你们的关系,然后你们一起做出个理智的抉择。”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不能亲口给我一个解释?难道仅仅是因为内疚吗?就算我以前做错了,可是现在柳纯都不在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难道非要用另一个错误,来掩盖先前的错误吗?”林欢略微有些激动地说。
    这个问题戚宁还真就琢磨过,可答案对林欢太过直白,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
    “告诉我,你告诉我好吗?你不是会分析人的心理吗?帮我分析分析,巍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林欢终于绷不住,落下泪来。
    戚宁又使劲皱了皱眉:“你真的想听?”
    “对,给我个答案。”
    “答应我,你要冷静。”
    “好,我冷静。”林欢抽着鼻子,用手抹着泪花。
    戚宁递过去一张餐纸,看着她把眼泪擦干,才说道:“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在别人眼中——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你,程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欢想都没想,脱口说道:“正直、善良、刚正不阿,虽然脸总是很冷,但做事很有人情味,也乐于助人。在我眼中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刚正不阿、顶天立地,这是很多人对他的评价,我相信也是程队一直以来的追求。”戚宁停下来,扫了林欢一眼,“可是你的出现让他染上了瑕疵。虽然那一晚你们在酒店房间里什么也没做,但与柳纯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对比,那对于程队来说就是一种罪过。妻子被杀的同时,他却在和女下属开房,这对一个一心追求道德完美的人意味着什么?”戚宁顿了一下,狠狠心说道:“是内疚!是耻辱!是一种永远无法抹杀的污点!尤其,柳纯的死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不过程队当时选择留在酒店房间里照顾你,而放弃了去接醉酒的妻子。所以,他现在只能远离你。因为你就是一面镜子,面对你,他总能看到自己最耻辱的一面。”
    “呵呵。”林欢苦笑两声,“镜子?我竟然是一面镜子?还是一面照妖镜!”
    “哈哈,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这么形容倒是挺有创意。”戚宁不想让林欢再沉浸在哀怨的情绪中,故意大笑两声打趣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整个突然人定住了。
    于梅是跪在客厅中电视与茶几的中间,她面朝的是一幅巨大的电视屏幕;王益德是跪在大落地玻璃窗前面,玻璃显然可以照出人影;孔家信跪在餐桌旁边,对面墙上的背景墙是用亮面亚克力板做的;高雅静是跪在洗手台前,洗手台上的墙面上当然也挂着镜子;还有杜善仁,他是跪在水库边上,平静澄清的水面显然也可以成像。
    难道,他们都是跪在“照妖镜”之前吗?
    第八章 十大恶业
    1 嗔恚之罪
    突然间来了灵感,戚宁和林欢赶紧收拾了下,退了房。林欢先得回趟家换身衣服,便坐着出租车走了。戚宁给程巍然打了个电话,就“照妖镜”的隐喻大致说了几句,便直奔市图书馆而去。
    所谓的“照妖镜”,按民间迷信的说法可以用来辟邪,而它更多地出现在古典文学的神话小说中——是被用来照出妖魔鬼怪的原形。当然,对于凶手来说,是用它来照出那几个被害人的阴暗面,从而对他们进行审判、惩罚。
    很快戚宁便抱着一摞书,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面朝镜子”“捆绑”“裸体”“下跪”“整理衣物”;“割舌”“掏心”“挖眼”;“cd唱片”“手术刀”“微信二维码”“脸谱”“手背上的鸟抑或鸡的图案”……围绕着一个又一个凶手设置的心理密码,戚宁在书籍中寻觅着解钥。从早上到傍晚,10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争分夺秒,已然达到忘我境地。
    图书馆闭馆了,戚宁仍感觉意犹未尽,便把未看完的几本书办理了借书手续,当然她是用警官证借的。
    坐进车里,她未发动车子,迫不及待地继续翻开书。一切都是为了追赶时间,哪怕早一分一秒,都可能避免一条生命被夺走。
    直到深夜,万籁俱寂,戚宁仍坐在车里。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对“侧写报告”进行最后的润色。此时此刻,凶手整个犯罪的行为意图戚宁已了然于心。更妙的是,当她以寻找“照妖镜”相关流传记载的思路去阅读书籍资料时,却发现了比“照妖镜”更贴切的解读,原来凶手让被害人呈跪立姿势所面对的是一面“孽镜”。所以这份报告对凶手的解读,将要比先前的更加精准。
    当所有分析形成文字,落入文档之上,文档被保存后,戚宁脸上止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她盯着报告,突然想到这个晚上也是凶手的作案日,便拿起手机想要给程巍然打过去,但程巍然的电话倒先进来了。程巍然没有多废话,催促她立即到市郊东沟镇与支队会合,那里刚刚发生一起与“8·22专案”类似的恶性案件。
    9月14日,23点40分。
    案发在距离市区20公里左右的东沟镇上,一家豪华洗浴中心的按摩包房内。现场已经被当地派出所保护起来,并且按照市局的指示,派出所对整个洗浴中心进行了封闭,任何人不得无故出入。
    程巍然等人匆匆赶到,与在门口迎接的东沟镇派出所所长白大年寒暄几句,便由白大年头前引路,带众人来到案发包房内。
    包房内,与先前的案子一样,是一幅惨绝血腥的景象。经历了同样几起案子,而且来之前心里有所预料,所以眼前的场景并未让戚宁感到不适和意外,倒是按摩床左手边墙壁上的一面镜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镜子上画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很明显是凶手的杰作。
    戚宁扫了被害人一眼,转过头盯着镜子上的蟒蛇图案,脱口说道:“死于‘嗔恚’!”
    “chenhui?”程巍然不知道戚宁说的是哪两个字,只能以谐音读出。
    “对,是嗔恚,意指愤怒、仇恨、怨恨以及损害他人的心理。”戚宁停了一下,继续说,“还有画在杜善仁手背上的图案,不是一只小鸡,而是只鸽子,意味着贪婪。”
    程巍然反应过来,戚宁查了一整天的资料,肯定已经有所突破。便点头道:“回去再详细说!”然后顺着“嗔恚”的思路,问身边的白大年,“被害人你认识吗?他经常与人结怨吗?”
    “这您可问着了,他叫马敬民,是东沟镇双鱼村的首富,这几年给镇上干了不少拆迁工程。”白大年说着苦笑一声,“你想干这种事的,能少得了结怨和结仇?”
    死的是个承包拆迁工程的包工头,凶手又留下代表愤怒、怨恨的蟒蛇图案,选中他的原因或许跟拆迁过程中产生的纠纷有关,那么凶手是如何了解到相关事件的?“白所,麻烦你回所里把与马敬民有关的纠纷案件整理一下,稍后我再找你。”程巍然客气地说。
    “好嘞。”白大年痛快地答道。
    勘查内外现场、询问服务人员和浴客,不知不觉五六个小时就过去了。收队回来,已是早晨,匆匆吃了点东西,又连着开起会来。
    首先是案情讨论:被害人为东沟镇双鱼村村民马敬民,登记指纹数据时发现其有过盗窃前科。死亡时间是9月14日22点左右,原因是被绳索大力勒挤导致窒息而死。被害人被发现时,赤身裸体面朝墙壁呈跪立姿势,尸体上半身捆着两道绳索,同杜善仁一样眼球被挖走。被害人面对的墙壁上镶有一面镜子,镜子上有一幅用水性彩笔画的蟒蛇图案。尸体背后的按摩床上,放着一件叠好的浴袍。
    案发包房位于洗浴中心二楼东侧第一间,该包房为马敬民常用。据老板介绍:马敬民几乎每天晚上应酬完都要到该洗浴中心做按摩,之后会小睡一会儿。从包房窗户以及洗浴中心外部痕迹看,凶手应该是从防雨管道攀爬到一层天台,然后撬窗进入包房内作案。作案之后,照例抹掉所有证据。
    由于是郊区地带,洗浴中心背靠一片果树林,所以没有找到目击者。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由戚宁来唱主角。她将在会上对整个“8·22”连环杀人案做出全面解读,并最终公布“犯罪侧写报告”。
    “首先我概括地对案子做一些说明:本次连环杀人案,不包括先前的柳纯案,凶手最终的目标至少会有十个。从目前发展的情形看,凶手会在社会上选择十位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同时也具有道德缺憾的人作为加害对象。凶手作案的时间有‘固定模式’。谋杀的整个过程其实都是一种仪式,一种与民间传说有关的‘地狱文化’的仪式!当然,所谓的地狱文化属民间迷信传说,在此我们仅仅是借助它来解读凶手的作案逻辑,不讨论它的任何意义。”
    戚宁的开场白很震撼,接下来她将详细解剖凶手杀人的过程,并且一步步揭开凶手的面纱。
    “民间流传的地狱文化中认为:行‘十恶业’者,死后必堕入地狱经受惩罚,方能重生。所谓十恶业,即身、口、意造下的十种罪恶的行为。分别是:身业之杀、盗、淫;口业之妄语、绮语、恶口、两舌;意业之贪欲、嗔恚、愚痴。凶手偏执地认为,正是因为现世中某些人不断地犯下此十种恶业,从而让社会充满戾气和腐化,以至于他自己要不断经历挫折和失败,所以他要对他们进行审判和惩罚。而他也幻想自己具有那种身份和义务,其根本在于宣泄自我的焦虑和愤怒,以及寻找生存的安全感。
    “下面就来具体讲一下仪式每一步骤的寓意。‘阎王’,我想大家都知道,民间传说中他是阴间的主宰,掌管人的生死和重生。阎王的称谓,是来自梵语音译,本意是‘捆绑有罪的人’。凶手在被害人身体上象征性地施以捆绑,其用意是彰显阎王的身份——他幻想自己是阎王的化身。
    “案件中所有被害人跪立的方向也是有讲究的,比如:于梅面对电视屏幕而跪、王益德面对落地玻璃窗而跪、孔家信面对亚克力板背景墙而跪、高雅静面对洗手台前的镜子而跪、杜善仁面对水面而跪、马敬民面对墙镜而跪。也就是说,被害人跪着所面对的都是能够照出人像的物件。那么在杀人仪式中,这些物件被凶手隐喻为地狱鬼门关前的‘孽镜’,可以照出人生前的罪过。正所谓:‘孽镜台前无好人,魂登孽镜现原形。’
    “而将被害人置于‘孽镜’前,照出他们生前的罪过,然后摆成跪立姿势,施以割舌、掏心、挖眼等残害器官的行为,表示在对行恶业者进行审判之后,对其施以相应的地狱惩罚——心脏为人体中最重要的器官,凶手用它来替代整个人身,所以犯身业者便遭掏心惩罚;舌头对人言谈交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割掉舌头便等于剥夺人的说话能力,也是凶手对犯口业者的惩罚;眼睛则是人类观看世界的窗户,凶手挖掉了眼球,便斩断人的欲望,从而让犯意业者得到了惩罚。
    “然而地狱虽恐怖,却也并不是永恒的。阎王会根据恶业者经受惩罚和消业表现,决定其下次往生的界别,所以裸体其实是代表着重生。
    “至于整理衣服,我认为那是一种虚伪的尊重。凶手想告诉世人,他惩罚的只是罪恶的灵魂,生命本身还是值得尊重的。”
    戚宁停下话,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两下,“8·22专案”中六名被害人头像便在投影幕布上显示出来。戚宁转头望了一眼,然后转回头继续说道:“下面我具体说一下已发生六起案件的情况。
    “第一起,发生在本年8月22日,阴历七月初一,被害人于梅,职业是律师。凶手在现场留下一张暗示谎言的cd,在随后的调查中也印证了凶手的暗示,所以于梅是死于谎言。也就是触犯了口业中的‘妄语’,受到割舌的惩罚。
    “第二起,时间是8月29日,阴历七月初八,被害人王益德,职业是医生。凶手将一把手术刀放入他手中,暗示他作为医生本该担起救死扶伤义务,但却为了牟利滥用药物和治疗手段,置老百姓身体健康安危于不顾,等同于杀人。相对应地触犯了身业中的‘杀’,受到掏心惩罚。
    “第三起,时间是9月4日,阴历七月十四,被害人孔家信,职业是职业经理人。凶手在他嘴里留下微信二维码,暗示他借用微信说出邪淫、不正之语。相对应触犯了口业中的‘绮语’,受到割舌惩罚。
    “第四起,时间是9月8日,阴历七月十八,被害人高雅静,职业是幼儿园园长。凶手在她面部戴上一副脸白嘴黑的京剧脸谱,暗示她的死是因为利用被人尊敬的身份威胁他人、用恶毒言论攻击他人。乃是触犯了口业中的‘恶语’,所受惩罚为割舌。
    “第五起,时间是9月13日,阴历七月二十三,被害人杜善仁,职业是公司总裁。凶手在他手上画了一幅图案,我们原本以为那是一只鸡,其实画的是只鸽子。因为在地狱文化中,分别利用鸽子、蛇、猪来代表人生三毒,即贪、嗔、痴。凶手留下鸽子的图案,暗示杜善仁为富不仁,贪得无厌,触犯了意业中的‘贪欲’,所受惩罚为挖眼。
    “第六起,时间是昨天,也就是9月14日,阴历七月二十四,被害人马敬民,职业是包工头。凶手留在镜子上蛇的图案,它的隐喻我想大家现在已经知道了,意味着马敬民触犯了意业中的‘嗔恚’,所受惩罚为挖眼。至于具体事件,或者说他被凶手选中的原因,还在调查中。”
    戚宁一口气说出一大堆解读,缓了缓神,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这个案子实在太复杂了。我是希望大家能够透彻地了解凶手作案的心理细节,所以有些地方可能解释得过于烦琐,不知道大家听了感觉怎么样?”
    程巍然点点头,又冲她摆摆手,示意没问题,让她继续。
    戚宁又摆弄几下电脑,身后的投影幕布上原本被害人的照片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图表。
    “我身后屏幕上的图表,是在开会前临时画的,粗糙之处,请大家见谅。大家可以看一下上面标记的时间。由于地狱文化中讲究日期是以阴历计算,所以下面要说的时间我们也是以阴历为主。在前面已经讲过了,已发生的六起案子的时间分别是七月初一、七月初八、七月十四、七月十八、七月二十三、七月二十四。据民间流传所说,每个月阴历的初一、初八、十四、十五、十八、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是诸罪结集定其轻重的日子,直白地说就是‘判罪日’。而已发生的六起案子的发案时间,其实就是这十个判罪日子当中的六个日子。而阴历七月,民间常称为鬼月,传说这个月鬼门关会打开,阴气最重,是超度亡灵的月份。所以可以推断,凶手的作案时间是一开始就谋划好的,他要在鬼月中十个判罪日里对行十恶业者进行审判和惩罚。”
    戚宁停顿下来,知道这时候肯定有人会提出疑问。果然程巍然随即问道:“不对啊,少一个!9月5日,阴历七月十五那天,根本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是!我对此也很疑惑,不过我相信凶手一定不会漏过,可能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使得我们现在还没发现尸体。”戚宁答道。
    程巍然考虑了一会儿,冲徐天成说道:“会后马上对全市各县市区分局、派出所等单位进行广泛的询查。看有无漏报的恶性案例,或者是与9月5日时间相契合的失踪案,又或者是一些比较奇怪的有悖常理的案件。”
    程巍然说完望向尹正山,是要征询他的意见。尹正山点点头,又补充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可以咨询周边城市的兄弟单位,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类似案件发生。”
    老徐等人连声说“是”,表示明白。
    “接下来,要说说我对本案的侧写,”戚宁表情更加郑重,心里既兴奋又惴惴地拿出一份报告摊在眼前。沉吟片刻,昂首说道:
    “凶手连续作案是在追求一种掌控自我、惩罚他人,进而拯救社会的权力。其年龄应该介于35岁到50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经历比较丰富,对责任、成功、失败表现得尤为敏感和歇斯底里。
    “目前发生的几起案件中,很明显凶手对被害人的情况非常熟悉。他一定长时间跟踪过被害人,而且有过细致、近距离的观察。他知道被害人在何时会出现在何地,他知道什么时间作案不会被人打扰,而且有充足的时间来履行所谓的杀人仪式。所以,凶手可能和那些被害人一样,有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或者说起码和他们处于相同的阶层。因此,他的跟踪、观察才能够如此细致和隐蔽,也因此掌握了很多不被外人知道的内幕。
    “凶手应该是一个脑力工作者,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心思缜密,有组织力,智商高于常人。他对作案时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深思熟虑过,能够很好地规避风险。
    “凶手对地狱文化有很深的迷恋,并且是个偏执狂。而偏执狂都具有比较罕见的妄想型人格。不过和精神分裂症不同,他的智力功能不会发生退化,因此妄想表现得非常系统、有条理。所以在正常社会交往中他不会显露出攻击性,而且比大多数人都还要守规、守法。他会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甚至工作和约会也从不迟到,更加不会有犯罪的前科。
    “偏执狂都有一种自己无法察觉的自卑心理,体现在现实生活中便是相对的保守和没有安全感,而没有安全感又会导致一些强迫性的行为。所以,他平日给人的感觉是低调不张狂,待人处事也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不过他并不善于与人深入交际,所以他的知心朋友会很少。同样,他的穿衣打扮、出行消费也是中规中矩,不会奢侈。他的私家车一定是那种经济实用、中低档的车子,颜色偏保守的暗色系,车子里面会非常干净。其实不单单是车子,他的办公室、他的家同样是异常整洁的。如果有一天你到他家里,你会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然有序,甚至会类似于严重的强迫症病人那样,在一些物品上进行编号。你在他家中的某一个房间里会看到很多被害人的照片,还有被翻了无数遍的各种描写地狱的书籍。你还会发现一本日记,上面记载了他无数的怨恨、幻想,以及作案时的感受。
    “凶手应该是单亲家庭长大,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可能单独居住或者和老人同住,婚姻可能已经解体。
    “还有最后一点,凶手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必定反复经历过一些挫折,而这种挫折应该主要来自家庭和事业两个方面。”
    2 掘墓疑踪
    散会之后,程巍然和戚宁驱车又来到东沟镇。
    这次返回来,目的是想找马敬民身边的人谈谈,了解一下他最近的工作行程、接触的人等。如果可能的话,还想与一些曾经和马敬民闹过矛盾的拆迁户见见面。当然他们不会是凶手,不过也许曾经把自己的遭遇向某个人倾诉过。
    两人去派出所找到白大年,白大年也早做好了程巍然要的报告,正好交给他。随后白大年引路,三人开始进村深入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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