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绛又道:“那或许是尿了”
    仲孙沅:“……”
    于是第二天,洞府露台晒起了尿布。
    栾绛从主世界回来,除了裹着襁褓的女婴,什么都没带回来!
    他倒是能凭空变出纸尿裤,奈何女婴不买账,一穿就哭,哭得声嘶力竭。
    栾绛冷声道:“虽是澜月的后裔,但也是坤的,哪怕血脉稀薄但某些特性还是一成不变。”
    仲孙沅忍不住吐槽。
    “你是想说坤有多排斥你吗?”
    栾绛:“大概。”
    毕竟在他还是姜阮的时候,澜月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亲妹妹,又亲手将她扶上家主之位,给予凡人姜阮这一身份所能给的一切。而坤因为夙世恩仇,再加上他们之间“大舅哥和妹婿”的关系,二人多少有点两看相厌。
    仲孙沅:“呵,那你现在还不是要被他的后裔折腾得焦头烂额?打不的骂不得”
    只得翻箱倒柜,翻出来几件干净法衣,裁碎了用着。说来也稀奇,女婴对法衣拆下来的碎布没排斥,尤其喜欢栾绛的。
    吃饱喝足,又满足地撒尿屙屎,终于肯放过仲孙沅一马,沉沉睡去,让她长松一口气。
    “我去翻找翻找,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机关造物。”让她带孩子,倒不是不愿意,她就怕带出个好歹。所幸她这些年稀奇古怪的机关没少折腾,还真翻出几个可用的。
    也因为多了个孩子,她只得忍住不闭关,一旦发生爆炸而她沉迷机关忽略外物,出事儿了不好。再加上一些材料会对凡人之躯造成不利影响,也通通束之高阁。
    “我可是为了你牺牲良多。”
    轻戳女婴的脸蛋儿,仲孙沅对上女婴倏然睁开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嘴角露出少有的弧度。
    时间一晃,那个未满月的女婴似吹了气一般抽长,变得粉嫩可爱,翻身、坐起、爬行再到踉跄走路,转眼已经一岁,还能抓着她咿咿呀呀说些只有她自己懂的语言。
    栾绛又一次被她扯掉了蒙眼的鲛绡。
    看着将鲛绡一角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嚼着,沾了一摊口水的幼儿,他无奈地道:“这么点大已经这般调皮,再大一些能学着你阿娘将山头也拆了”
    所以说,当年没选择捏一个孩子或者养个徒弟是正确的。
    他记得当年的十三娘也没这么难养。
    十三娘,乖巧听话,没怎么照顾就自己长大了,各方面都没让他操过心。若是像这个孩子一样,祸害他的法衣法器,他怕是要留下心理阴影,见到孩子拔腿就跑。
    幼儿歪了歪头:“阿凉”
    说着,嘴角流出了一滩晶莹口水。
    栾绛挥手用术法将她口水抹掉。
    “十三娘不在。”
    幼儿爬上他膝盖,抓着他衣袖衣领,晃晃悠悠站起身,对着他耳朵大喊:“饭饭!”
    栾绛将她提起来,去找她的奶娘。那只妖虽不喜人族,但这只幼崽是它喂大的,多少也有些感情,忍不住道:“小娘子按照人族年岁也有一岁,可以吃点五谷杂粮”
    他认真思考了这个提议。
    仲孙沅:“阿九自打来了这里便饮用灵液,一时很难受住寻常人间五谷。我记得山脚下有几亩野生灵田,所植谷物皆是灵气所催。要不去收来,煮点米饭?”
    栾绛:“……”
    他不由得想起那些年踏剑峰牺牲的厨房,会做饭的几个机关人一个不在,只好由他撸起袖子接过这一差事。两个隐居大能,愣是折腾了七天才让小名“阿九”的女婴吃上人生第一口白米饭。
    关于收养的女婴为何叫“阿九”?
    纯粹是仲孙沅偷懒,按照一号它们的排序给排了个“九”,阿九听着也可爱,当乳名正好。
    自从腿脚利索能漫山遍野地跑,身上又有两位大能的气息标识,说话还不利索的阿九,带着她的奶娘横行十万大山。一人一妖横着走,众妖没一个敢上前招惹她俩。
    见到不是避让就是闪躲,生怕被这位小祖宗碰瓷,招来两个不讲理的大能打上门。
    就在众妖过了一阵水深火热的日子,未来日子会更晦暗的时候,阿九不见了,两位大能也自此消失,连曾经被爆炸炸没的千座山头也恢复原状,好似黄粱一梦。
    这仨人的传说只存在于众妖口口相传,之后随着时代更迭,再也无妖提及。
    仲孙沅三人自然不是消失了。
    只是时机到了。
    二人带着刚满三岁的阿九回到主世界。
    因为主世界的一线生机应在阿九身上。
    随着这孩子年纪增长,面相越发清晰,结合栾绛先前的计划,仲孙沅深知无法继续收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和人生。
    不管是隐居大能身份,还是养父母身份,都无法随意插手阿九的命轨。某些举动看似是善意好心,结果往往只会更糟。
    正因为明白这点,仲孙沅只能狠心做下决定。哪怕这个主世界还在打仗,近些年越打越激烈,导致这两千多年科技进步极小,甚至某些方面还略有倒退。
    “阿娘怎么了?”
    睡前还在山清水秀、灵气充裕的十万大山,醒后身处灵气稀薄,周遭景象凋零破败的陌生环境,她下意识感觉害怕,抱紧了熟悉的人才安心了点。
    仲孙沅不答,阿九瘪了瘪嘴,又看向一脸冷色的栾绛,眨巴着眼睛,试图用萌软化他。
    结果
    栾绛无动于衷。
    轻声道:“阿九”
    阿九看向她:“阿九在。”
    仲孙沅:“阿娘和阿爹有些事情要离开,阿九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等阿娘阿爹回来?”
    “要多久?”
    年纪虽小却是个不好糊弄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小喝着那只妖兽灵液长大,极其擅长洞察人心。仲孙沅颇感压力,心虚地道:“嗯,大概一百多年吧?”
    也或许是两百年。
    阿九点点头:“嗯,好。”
    她对时间年岁没什么概念,身边这两个,特别是栾绛的年龄又是万做单位,两相对比之下,一百多年还真是很短很短的时间。大概等同于早上出个门,下午晚膳前回来。
    仲孙沅道:“额那就说定了?”
    阿九要跟她拉个勾勾才满意。
    仲孙沅:“……”
    再能洞察人心,毕竟还是个三岁的娃,还是挺好糊弄的。
    一番依依不舍,栾绛也未催促,直到阿九问她什么时候走,她才闭眸狠了狠心。右手剑指凌空绘符,推入阿九眉心。
    最后
    将封印记忆的孩子放在一所孤儿院门口,仲孙沅看着王的虚影道:“阿九就麻烦你了。”
    只有王才能捏造一个天衣无缝的官方合法身份,例如因为战争而父母双亡的孤儿。
    这种孤儿很多,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王淡声道:“不麻烦。”
    仔细说来,他与坤是一脉相承,坤的后裔也算是他的后裔了。
    只是盯着,不费劲儿。
    他只是觉得
    天道还真不是个东西。
    两千年前一番折腾,好不容易风平浪静,没想到陡生波折,也不知此番危机能不能化解。
    栾绛叹道:“可不是嘛”
    如今的天道,某些行为像极了留守多年终于留守出心理问题的孤寡老人,心情不顺就折腾他
    他这老幺当得太憋屈。
    仲孙沅想起妖皇转世也被安排在主世界,便顺嘴问了一句近况如何。
    毕竟是第七圣君的宝贝心肝,哪怕嘴上说着情断义绝,但以她对天道这家户口本成员的了解这话他自己可以当真,但外人若是当了真,那就呵呵了。
    王皱眉道:“你说她?她不太好”
    仲孙沅:“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好?”
    王道:“毕竟是强行拼凑回来的魂魄,时日一长就容易不稳定,再加上她实力还处于高速增长期,越强越不稳定”
    这就好比建高楼。
    魂魄的稳定便是地基的稳定,地基不稳,高楼越高,一个小地震就能带走
    这不解决,始终会是隐患。
    一旦达到承受的灵界点,二次魂飞魄散也是可以预见的。
    届时第七圣君怎么发疯
    它根本不敢想。
    哪怕阿九成功抓住一线生机,第七圣君也能将挽救回来的摊子掀了!
    所以
    这是两个灭世隐患。
    王道:“除此之外她近些年身负业力杀戮越来越重”
    仲孙沅了解了妖皇转世的职业,不解道:“虽有杀戮,但初心只为护卫生灵,杀的生命多,但保下的更多,怎么会有这么重的业力?竟是一丝功德也无这太不合理。”
    一侧的栾绛说:“你想想她是谁的道侣,便合理了。你想老七当年干的事情”
    业债滔天啊。
    仲孙沅歪了歪头,明白了。强行把七殿下的债赖在妖皇身上,逼迫老七出来?
    “合着是个人的事儿,天道一件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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