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三眼泪都在这一瞬冒了出来,喷着大鼻涕泡,几乎连滚带爬地凑过去,抓着栏杆哭道:好侄儿!你是来放三伯出去的吗?!快啊!快放我出去!
    顾珠没有说话,甚至还在三伯口水似乎要喷到自己的时候,嫌恶地后退了一步。
    激动的顾老三见状,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他疑惑地先露出个苦笑:珠珠?你还在等什么呢?谢将军?谢将军你亲自来这里,是有何贵干吗?
    谢崇风余光见他的岁岁像是很不愿意跟顾老三说话一样,便干脆上前一步,让少年站在他身后去,问顾老三: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顾老三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只要回答了,将军就能放我出去吗?
    顾珠想要说你想得美,但也知道自己若是当真这么说了,这货肯定不会认真回答他跟崇风的问题。
    恩,那是自然。谢崇风眼都不眨地撒谎,微笑道,听说你染了一种烟瘾?可还有那烟叶在手上?
    顾老三原以为谢崇风要问关于他泄密了那些事情,再不济也应该是想要知道跟他交易的都是什么人,虽然这些他都在大理寺卿的手里交代得差不多了。
    啊?顾老三有点茫然,但想了想,回答说,没有了。他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那烟叶将军要去想做什么呢?
    谢崇风还没回答,就听跟顾老三一个监牢的安大人争先恐后地说:我!我有!谢将军要吗?
    好,你跟我出来一趟,有些事情,要你配合。谢崇风淡淡开口,让大理寺卿开门放安大人出来,便要领着他的少年离开。
    谁知道后知后觉自己不会被放出来的顾老三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顾珠的右手:等等!就这么走了吗?顾珠,我可是你的三伯!
    唔!你干嘛?!顾珠右手如今可金贵了,日日被按摩着,流水一样的昂贵药材用着,才恢复过来,但还不能大幅度动作,结果被顾老三一扯,顾珠感觉自己手臂抽筋一样疼得要命。
    我干嘛?你不放我出去吗?我可是你三伯啊!
    我干嘛要放你出去!你自作自受,活该!顾珠挣脱开,余光看见三伯手臂上的烂疮,冷笑道,你以为他们给你的东西有多好,那烟叶有多舒服,不过是□□,一点点杀死你,愚蠢的东西,损人利己的事情,下辈子少干,知不知道?我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你!顾老三慌张之余,怒道,你个小兔崽子,不过是卖身给了谢崇风才留下一命,有什么资格说我?就你爹?你爹跟谢祖峥一伙,他卖子求生,跟我有什么区别?!
    这话后面还有一堆,只是顾老三突然被一只手从监牢外面伸进来,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堆话便卡在喉咙里,变成爆突的眼和嘶哑的求饶。
    顾珠看着谢崇风单手便捏着三伯的脖子,将人提离地面,其实想说自己根本不在乎这货骂他的话,反正都是个要死的人,但他还未开口,就被谢崇风抱着脑袋,按在怀里,随后是咔的一声脆响,一个重物倒地
    第97章 持续到夜里 你是不是别人冒充的呀?
    腊月中旬, 大雪。
    长安城四处点着红灯笼,披红挂彩,从宫里一直延申到宫外头, 满是红红白白的喜庆之色。
    顾珠站在长乐宫里,在给小十二整理小小的朝服,朝服是由二十位苏州最好的绣娘赶制而成,衣摆的位置稍微长了一点,但没有关系, 顾珠摸了摸小下巴,往小朋友的鞋子里垫了两双鞋垫,再寻来宫里的绣娘, 重新往鞋底纳了两层厚底子,直接让小十二拔高了五厘米。
    外头一派隆重的钟鼓乐器响起,顾珠连忙偏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问面前的小朋友:阿济, 紧张吗?
    曹济面上上了点儿润面的油膏,被微微冻红的脸上那又痛又痒的感觉被掩盖,他踩着高跷似的鞋子, 身上厚重的朝服压得他背都很难挺直, 但双目里的光却望着他的表哥, 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又细又小:紧张, 但也激动。
    很好,那便随我出去。
    说着,顾珠拉着小十二,一齐跨过长乐宫的门槛,从正殿的空地, 直接穿过未央宫的后殿正门,然后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再一起走到百官的视线中去。
    偌大的未央宫前面是足有两个操场那么大的早朝空地,殿内站着三品以上官员,殿外便是三品以下官员。
    顾珠送小朋友去门外对着雄伟的天门柱做祷告,跟各路神仙汇报完毕,便是群臣跪拜,他则站在高高足有三十六阶的台阶上,将手中的诏书交给太监周福,由穿着司礼服饰的周公公提着嗓子,在未央宫大门口,对群臣通知今后的皇帝是曹济。
    顾珠在一旁跟着看,跟着道喜,最后受封了摄政王一职,赐了王府一座,改了年号朝荣,便是直接开始早朝。
    这一切从简的登基仪式该有的一样不少,顾珠身在其中,甚至是站在龙椅的旁边跟着接受百官叩拜,耳边听着整齐洪亮的道贺声音,恍惚着,一眼望去大门外头,看见天边刚好红日当空,哪怕下雪,也炙热得人心滚烫。
    随着周福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话落下,顾珠看见大理寺卿上前一步,行礼后,一本正经地恭声禀报:禀奏陛下,依照旧历,新君登基,要大赦天下,可臣大理寺内挤压的犯人是否背赦免,还请陛下明示。
    小十二头顶带着缩小版的黑色冕瑬,正襟危坐,闻言先看了一眼身边坐在小一号椅子上的表哥,才说:那些通敌卖国者不赦,死刑者不赦,其余赦免。
    大理寺卿立即做出明白的模样,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站在第一排的谢将军,见谢将军都没有说什么,才后退了两步,回到自己的站位上。
    后来又有上林苑的大学士们针对恩科的时间发布进行讨论。
    还有吏部侍郎顾劲臣对官员调动升迁提出意见。
    有外派人员顾待今被封赏青州知府。
    有扬州节度使接管扬州漕帮,暂代管理。
    顾珠高高在上地坐着,一般都没有开口,只是用鼓励的眼神对小十二示意,毕竟很多臣子们提出的事情,都是他跟崇风商讨了很久的决定,小朋友只要照着念就没有问题。
    即便如此顺利,早朝也是到了正午时分才散。
    顾珠坐得屁股都是疼的,在上头百无聊赖之际,便忍不住趁着所有臣子都低头不敢抬头的时候,跟唯一抬起头来看他的谢将军眨了眨右眼。
    谢将军在下头,因着没打仗,穿着的当然不是盔甲,也没有带着宝剑,是着寻常的统一臣子玄色朝服。
    他的谢将军本身就长得好看,从上至下的四十五度看去,更是显得轮廓都柔和了不少,睫毛跟个bjd娃娃一样是恰到好处的浓密。
    他对谢崇风笑,人家却一本正经,当朝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来,办起正事儿:禀陛下,臣这里有一邪物,早前跟摄政王调查了一番,此物非同小可,乃天竺国传入,必须明令禁止任何人拥有或吸食,一经发现,满门抄斩,陛下以为如何?
    臣子中大部分都探头探脑往谢将军手里的东西看去,有的认识,瞬间脸色都变了,有的还不清楚,跟周围的大人交头接耳,竟是讨论起来。
    顾珠见这朝堂转瞬就成了菜市场,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吵什么吵?一个个来,举手发言。
    这举手发言倒是个新鲜玩意儿,群臣不大习惯,却不好忤逆,连忙有三四个臣子同时举手,表情既困惑,又严肃。
    顾珠却是都没有喊,而是对谢崇风说:谢将军,既然各位大人们都有些疑惑,不如就由你来讲讲这东西的危害?
    顾珠晓得自己跟谢崇风的关系肯定满朝文武都晓得,他也懒得避嫌,反正坏话只要不传进他的耳朵就行,就当不知道。
    谢崇风则从善如流对他行礼,然后转过身去,高举手中的烟袋,背影肃杀,开口便是令人胆寒的一句:此物有毒,用之必死无疑,还会令人上瘾,本将前几日跟王爷亲去探访检查了一翻,确实如此,是天竺国有意要害我大兴百姓!从今往后,天竺国人一步不许踏进大兴的土地,见则杀,不与天竺国进行任何交易,违者死,此物更是藏匿者满门抄斩。明白了?
    臣等明白!
    顾珠看见满朝文武齐刷刷地如是回答,瞧谢崇风的眼神都亮亮的,小声跟身边的小十二说道:以后阿济你也要这样哦。
    小十二手心都在发冷,但依旧是微微点了点头:阿济一定会这样。让群臣畏惧自己,尊重自己,让他的话是当之无愧的金口玉言!
    下朝后,顾珠让小十二跟先生去用膳,搞好师生关系,自己则将待今大哥留了下来,在明光宫跟待今大哥一见面,就四手牵着,四目泪汪汪看着对方,然后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谢将军与顾劲臣在一旁围观。
    王爷!
    待今大哥!
    这对兄弟将近大半年没有见面,再见的时候,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一个总算如愿以偿,当了官。
    只是顾珠听见待今大哥对自己的称呼颇为不满,一边拉着老爹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一边嗔怪道:待今大哥只是跟我不见数月,回来就不肯喊我珠弟弟了,看来是高升后,不乐意跟我亲近。
    顾待今黑瘦了许多,但精气神极佳,闻言苦笑道:你这,你这叫我如何说?我的珠弟弟?
    哎!顾珠立即拽着刚刚赶到长安的待今大哥,又是好一顿的寒暄,但没两下,就聊到了今日朝堂上关于天竺国的处置上。
    顾待今如今荣升知府,也是一州之长,是当地最大的话事人,他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原以为开春才能获得封官,哪想这会子,刚入年关就完成了心愿。
    顾待今含泪笑着,却也颇警惕那位沉默寡言的谢将军,当着后者的面,有好多话不方便说,便只好提起朝堂上的毒物来。
    此物怎可能这样霸道?三伯就是糟了那物的毒害,才变得如此丧心病狂,通敌卖国?
    顾珠坐在小桌旁,喝着右边男盆友递来的热茶,吃着左边老爹送来的拨好的干果,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大概不是糟了那物的毒害才变得丧心病狂的,崇风他让下面的人查了三伯府上的账目,三伯先前是为了钱才卖消息,后来才是为了那毒物。
    这!哎真是何苦
    贪心不足吧。顾珠淡淡说了一句,又摆了摆手,不愿意提那位被谢崇风一手扭断脖子的三伯,开口道,待今大哥,即日起你青州那边还要多多防范滞留的天竺国人,他们跟我们长得不太一样,很好区分,暂且不必喊打喊杀,就驱逐出去就可以了,若给了十日期限不走,再抓起来,让天竺国的人自己来赎!
    你那里靠着京杭运河,船只有不少都是从天竺过来的,届时河道上也要严查,切不能随便放入进来。
    顾待今闻言,重重点了点头,但很快又皱眉说道:只是天竺国多水果,运来长安的也不少,咱们这边贸然停运,怕是还会有商人铤而走险。再来天竺国与红毛鬼的国家只一洋之隔,咱们将天竺国排出去,他们跟红毛鬼依旧还会有往来,红毛鬼要是将那毒物带来大兴,又如何是好?
    咱们总不能将大兴给整个儿关起来吧?顾待今说到这里,很是焦虑地抓了抓头发,那红毛鬼每年从大兴换走大量的茶叶与丝绸,他们手里如今还有种东西,可杀人千里之外!留下个小拇指大小的洞,十分可怕,贸然断了往来,不说影响大兴的国库收入,还会让红毛鬼他们以为我们是挑衅,恐怕不会好说话
    说到这里,顾珠哪里能不明白待今大哥的意思?
    闭关锁国是不可能闭关锁国的,但开放起来又绝不可能真的做到严令禁止毒物流入,因为只要开口贸易,就会有查不到的地方,还不能跟红毛鬼还有天竺国绝交,不然就要被打。
    这这说到底就是大兴现在武力强度还不够大,要是他们是霸主地位,还用得着怕这怕那?
    顾珠垂眸想了想,知道待今大哥说的那杀人千里之外的玩意儿应该是枪了,可枪这个东西,他是当真不会做,□□大兴懂的人也有,他就不班门弄斧了,可□□都是用来做烟花,攻击性似乎目前还小,他要是能在□□的基础上找到□□,那应该能威慑红毛鬼等人一段时日。
    顾珠:反正就先禁天竺国,其他的,过后再说,容我想想。
    顾待今当真不说了,他如今对自家珠弟弟的厉害可谓是长了见识,那绝妙的水泥方子,可不正是珠弟弟给的?
    好,珠珠你慢慢想,不急,这大兴地广辽阔,哪怕最后当真不得已封锁海口,也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不像天竺国,他们近年粮食减产严重,就盼望着用他们的金子换咱们的粮食。
    顾珠闻言,有什么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没有捉住那想法的小尾巴。
    午膳用过后,下午顾珠送老爹去吏部上班,然后就跟着男朋友谢崇风去上书房上班,生活趋于规律。
    下午小十二不在,这位小朋友上午跟着上朝后,下午都要跟着先生学习各种帝王之道,也忙得飞起,看奏折等这些劳心事,便都放在了顾珠跟谢崇风的头上。
    这回顾珠一到上书房,就能看见自己的办公桌子上又是两叠厚厚的各地公文奏折。
    随意一翻,大部分是地方官员呈上来拍新帝彩虹屁的文章。
    顾珠对此也很认真看过,对文章写得好的官员将名字记下,工作是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认真。
    对面谢崇风便雷厉风行许多。针对无聊的奏折,展开看了一眼,一目十行,但凡重点模糊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提炼出来,放在左手边,对来拍马屁的文章,则放在右边,不出半个时辰,就做完了今日的工作,走到还在啃地方官员锦绣文章的少年身后,盘腿坐下,将人搂到怀里。
    欸,干嘛?别打搅我上班。顾珠推了推耳朵旁边的脸,身体却朝后倒去,很自然地靠在谢崇风的身上,像个没骨头的小猫,走哪儿都趴着。
    身后年长的男朋友将下巴抵在顾珠的脑袋上,声音像是从胸腔内震颤出来的一样,有着让顾珠耳窝发痒的磁性:我只是搂着你,你看你的折子,我搂我的,并不耽误。
    顾珠耳朵微微红了红,笑着回头捏了捏谢崇风的脸蛋,调侃说:我发现你现在好像有点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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