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听起来却莫名其妙让人心头发怵。
    吴翰下意识上前了两步,紧紧盯着他哑声道:“我来处理他就好了。”
    “还有那个姓沈的和姓褚的。”
    “你什么都不要管。”
    “好好做康复训练,剩下的交给哥哥来处理就好了。”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跟吴楚没有关系,只跟他吴翰有关系。
    吴楚偏头盯着他冷冷道:“你说不用管就不用管?”
    “凭什么?”
    “凭那张亲缘鉴定的破纸吗?”
    “你有什么资格不要管?”
    他语气越发咄咄逼人,每一句似乎都像是狠狠戳在在面前男人的痛楚上,逼得吴翰神情显露出了几分狼狈的慌乱。
    吴翰带着点慌乱道:“没有……我不是要求你不管……”
    吴楚没有什么情绪打断了他道:“要的话轮不到你来要求,你也没什么资格要求。”
    “别他妈以为仗着亲缘鉴定那张破纸,就能站在我面前当我哥。”
    他抬眼平静道:“我哥早死了。”
    “死哪了你也别管,反正不可能死你面前。”
    在吴翰给那个叫吴楚的弟弟立碑时,他吴楚从此以后就已经当他哥死了。
    吴翰赤红着眼,听着吴楚继续冷冷道:“还有剩下那些破事,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我妈是怎么被那个畜生逼死的,为什么那个畜生在外面会有私生子,全部给我说清楚。”
    ---
    “抽吗?”
    张锐将烟盒递给了车内的男人,自己嘴里含着一只点燃的烟,眼神带着点疲备。
    车内的殷缙偏头,望着车窗外的张锐淡淡道:“谢谢,不用。”
    张锐偏头吐出一口烟眼,哑着嗓子道:“吴楚没那么快出来的。”
    那些陈年旧事,牵扯出来的人和事复杂而繁乱,一桩接着一桩,一时半会还真的没有那么快说清楚。
    殷缙神色冷淡,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张锐靠着车门,将烟盒塞进兜里,他盯着灰蒙蒙的天际低声道:“能说说吴楚吗?”
    “随便哪方面的都好。”
    望着殷缙神情没有什么波动,张锐就知道男人不会开口跟他提一个字,他苦笑着道:“我不是帮吴翰问的。”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他半个哥哥。”
    那些年吴翰奔波着寻找弟弟的路上,少不了他张锐的身影。
    那么多年了,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几乎是不可能的。
    殷缙眼皮子都没抬,神情冷淡。
    别他妈说半个哥了,
    就是一个哥来了在他面前都没用。
    张锐硬是一动不动地在他车窗外等了好半晌,见男人属实是油盐不进后,他掐灭烟道:“别的我不跟你说,但是我就跟你说一件事。”
    “你在他面前,玩什么都别玩沈秋泽那一套。”
    想起沈秋泽那玩意干的事,张锐眼里闪过阴霾,冷冷道:“不然我跟吴翰甭管你们是两情相悦还是别的,都不可能让你们安安生生在一起。”
    囚禁这件事,几乎成了他和吴翰的心病。
    殷缙终于抬眼了,淡淡道:“不会。”
    ---
    偌大的书房中,吴翰将那些年伪造的亲缘鉴定的文件递给了吴楚哑声道:“这是吴宗盛之前伪造的亲缘鉴定。”
    吴楚没翻,而是抬起头盯着他道:“前面你说你之前查到的我可能跟吴宗盛没有血缘关系是什么意思?”
    吴翰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好一会才沙哑道:“就是他认为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认为你是母亲出轨的产物。”
    吴楚呼吸微微一顿,听着吴翰继续道:“但是吴宗盛从你出生开始就做了很多次鉴定,你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才是让吴宗盛最痛恨疯狂的地方。
    *
    第95章
    四楼长廊尽头那副油画,笔触细腻温柔,似乎每一笔每一画都充满着对油画中女人的崇敬。
    画这副画的作者在如今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也是吴母的学生,当年在画完那幅画后便出国深造。
    那幅画是他送给他老师的最后一幅画,在这位学生看来,他的老师在绘画上天赋造诣极高,若不是早早嫁进吴家,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想必今后的成就都会更高。
    他不会知道,他的老师嫁给了一个强、奸、犯。
    他老师所有的灵气天赋都已经被日日夜夜令人作呕的痛苦回忆消磨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具麻木的空壳。
    没有人会知道。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是一对天作之合,吴家的继承人吴宗盛儒雅随和,姚家的小女儿姚静温柔娴静,在结婚不久后就生下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但只要是知道真相的人,都会知道一切是多么讽刺。
    起初对于那个出现在画展的男人,姚静并没有在意,哪怕那个文质彬彬面容儒雅的男人每一次总是声音诚恳地邀请她共进晚餐,她也都柔声婉拒了。
    因为她并没有在国内发展恋人的想法,她不久后就打算出国深造,甚至有着一辈子都不结婚现身艺术的打算。
    但那位男人每一次画展都不落下,总是安静默默地陪着她直到画展结束,不纠缠却也默默坚持着,以至于让姚静不忍心起来,告诉了面前的男人,她并没有找恋人的想法。
    但是姚静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有没有找恋人的想法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姚家小女儿这个身份。
    一个足以让当年吴宗盛放下身段去追求的身份。
    当年吴宗盛在吴家竞争中优势并不明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劣势,他母亲是原配,去世得早,在继承公司这一块,吴老爷子几乎没把他放在眼里。
    吴宗盛心里着急,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却已经在暗暗打探,直到挑选中了姚家的小女儿姚静。
    性格温柔娴静,因为学习艺术,又被姚家人保护得很好,在性格方面几乎就像是一张白纸一般。
    挑选上姚静是因为姚静性格好,但遗憾的也是因为姚静性格太好,以至于让吴宗盛找不到任何下手的地方。
    没有他接触过的那些千金小姐们嚣张跋扈的毛病,也不会满眼都是算计地微笑与他交谈,只会每天安安静静地待在画室画画,也会很温柔地抬眼跟柔声他说:“真的抱歉啊,吴先生。”
    吴宗盛知道这样不行,特别是当姚静跟他说没有找恋人的想法时,吴家的吴老爷子已经快不行了。
    他如果再不下手快一点,等老爷子一闭眼,他吴宗盛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于是当天的他微笑跟姚静说,能不能赏脸吃一顿饭,就当是给他做一个最后的告别时,姚静很犹豫,但最终还是心软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想到,那顿饭中那杯加了料的红酒是她噩梦的开始。
    第二天过后,姚静在酒店中醒来,一睁眼就望见了跪在床边的赤裸着上半身的吴宗盛,那个男人脸色惨白,哀求着给他一次机会。
    姚静没给他那个机会,但是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
    在不久后,姚静出了车祸大出血,恰巧当整个医院的血库供应不上她的罕见血型,而急忙赶来的吴宗盛正好就是跟她同一个血型。
    事后从昏迷醒来的姚静得知,那天吴宗盛输血时,一直在哀求医生能抽多少就抽多少,他只希望她好好的。
    这件事后的姚静心软了,她勉强同意了跟吴宗盛在一起,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跟按了加速键一般,吃下避孕药的她还是怀孕了,被发现时已经过了打胎最佳时期,并且被发现后,整个姚家都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与吴宗盛结婚,结婚后姚静搬到了僻静的院子中养胎,那时候的她想,等生完这个孩子,她还是能追求自己的事业,而吴宗盛那么爱她,也会一定会接受的。
    直到在临产前期的某一天,姚静知道了所有的真相,那是被吴家几个人挖出来放在她面前,充满恶意地想要刺激她发生意外。
    毕竟如果不是她,吴宗盛也不可能那么快翻身。
    他们本想要交给姚家,却发现姚家也被吴宗盛死死捏在了手心中,就算交过去,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吴宗盛赶回来时,发现姚静已经被送往了医院,并且因为情绪波动过大,有了生命危险。
    她知道了自己嫁给了一个强、奸、犯。也知道了男人给她买的避孕药动过了手脚,才会让她怀上了孩子。
    当姚静醒来睁眼虚弱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想见孩子,而是离婚。
    吴宗盛沉默,跪在她床头没有说话,他听着病床上脸色苍白身形单薄的女人崩溃颤抖哭着说:“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利用完我了,求你放过我不行吗?”
    行吗?
    吴宗盛问自己,问自己能放过病床上身体中有自己一半血的女人吗?
    答案是不行。
    他放不了这个会温柔叫他吴先生的人,放不下这个会安安静静陪着他听吴家那些破事的人,到了最后,他已经分不清他是在演戏爱上姚静,还是真正爱上了姚静。
    她给了他一个家。
    你叫他怎么可能放弃?
    可哀求过,祈求过,什么方法都尝试过,姚静依旧想要跟他离婚,她连离婚后的打算都做好了——出国深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一面。
    甚至为了能够离婚,能够拿着刀子放在自己手腕上,逼迫他离婚。
    她是真的恨极了他。
    吴宗盛确实是被逼迫到了。
    只不过他选择了将他的爱人囚禁起来,保护得滴水不漏,甚至为了让他的爱人活下去,拿着姚家来逼迫她。
    可姚家在国外一步一步发展,渐渐跟吴家经济来往关系不再像从前密切。
    吴宗盛想过拿吴翰来逼迫姚静,可吴翰身为吴家长子,身上盯着的眼睛只多不少,他也需要一个继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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