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门卫的正常唤起了李怀唐的警觉,洛阳城著名的兵痞子怎会轻易改了秉性呢?其中必有古怪。
    李怀唐举目四望,看见的是监门卫将士的严肃表情,与金吾卫士兵一模一样。
    这不是应付领导检查的情景吗?李怀唐想起了什么。
    麻辣个巴子,当我傻瓜呢?回头,杀他个回马枪!
    李怀唐在愤怒中作出决定,率领两百余亲兵迅速折返。
    果然,没有了之前的一幕,巡逻兵不见踪影,连岗哨也不见了。该死!怒骂脱口而出,随之是身边猎犬的狂吠,其实猎犬的预警没提前多少,远处徽安门下隐隐传来了打斗厮杀声。
    坏了!众人意识到不妙。
    敌袭!
    来不及细想,李怀唐直奔战场。
    嗖嗖嗖!
    十数支羽箭从黑暗中迎面扑来,李怀唐果断舞刀护住门面,而任由身上的棉甲去阻挡箭矢。
    两支箭矢被刀扫飞,两支插在胸前的衣甲上。在他身边的韩儿郎运气没那么好,大腿挨了一箭,踉跄倒地,雷万春的手臂也中一箭,还有两人脸门中箭当场死亡。
    杀!李怀唐毫不犹豫冲到敌人面前,汉刀狠狠劈下。
    铛!
    刀兵对砍,与他对战的敌人连同兵器一起被砍断。
    前来夜袭的敌人勇胜敢死队,无视生死闷声不吭挥刀与李怀唐登人拼命,直至倒地不起。
    又干掉一名。李怀唐抹抹被喷了满脸的鲜血。寒风吹过,带来了冷静,思路渐渐清晰。敌人目标明确,只为夺占徽安门并打开城门,眼前不计伤亡与自己缠斗的死士明显是负责狙击,一旦城门开启,埋伏在城外的铁骑将会蜂拥而入。
    安胡儿的智商不低!好算计。
    城头通道狭窄,狙击勇士数人一排拦路死战不退。李怀唐虽然人多,却局限于地势无法挥发优势。
    必须尽快解决他们!
    “南八,后排准备弩箭!”李怀唐一边挥刀砍杀,一边提醒身后的将士。
    命令既出,亲兵们眼前一亮,纷纷摘下腰间的手弩。
    嗖嗖嗖!
    弩箭一排排轮流发射,挡道的敌人有如剥笋,一层层应声倒地。
    负责在西段狙击的数十名敌人精锐全军覆没。但是他们的鲜血没白流,城外,铁蹄隆隆,大地为之颤动。
    李怀唐抬头望去,急火攻心。铁骑飞速奔跑,说明城门已经洞开。
    判断一点都没错,徽安门下,金吾卫的士兵被数百名精锐的“曳落河”杀个措手不及,一名中郎将懵懂战死,一名临阵逃跑,数千名守卒乱作一团,或各自为战,或慌张四散,六扇城门尽失,若非王忠嗣布置得当,安排了三百骑在附近巡查,恐怕后果堪虞。由于这三百骑的及时参战,曳落河战士只来得及打开其中两扇城门,毕竟城门通道里堵塞满了石块等杂物,一时三刻难以清理干净。
    安禄山认为,两扇城门足够他撬起整个世界了,何况区区一座洛阳城?城门内透出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希望,数万骑宛若离弦劲弩,坚定不移飞奔向目标。
    坚定不移跑向目标的还有李怀唐与他的亲兵,甚至来不及救助中箭负伤的韩二郎与雷万春,消灭拦路之敌后,李怀唐第一时间果断冲向徽安门正上方的城头。
    两条腿在与四条腿赛跑,抢时间。
    再给我一盏茶的功夫,我将成为洛阳城的主人,不,是大唐的主人,天下的主人!
    安禄山雄心勃勃兴奋难抑。
    进去,快点进去,全部进去!好!干得好!洛阳城是我的了!
    安禄山激动差点跳下马,他亲眼看见前锋部队通过两扇城门冲入城内。
    李怀唐迟了点,终究还是赶到了目的地。
    气喘吁吁下不了命令,不过他会动手,一手从亲兵的腰间取出一个火油弹和火折子,点燃,朝着敌人狂飙中的骑兵队形扔下去。
    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从安禄山的角度望去,城头上,星火点点纷纷扬扬落下,落在他的骑兵队里,蓦然化作团团烈火,窜起的火舌足有半人高,势头之迅猛令他张口结舌。
    转眼之间,徽安门外沧海桑田徒变,海是火海,田是火田,马是火马,人是火人。熊熊大火无情吞噬着正在冲入城门的骑兵,战马狂嘶带着骑士乱撞,纷纷倒地,翻滚,身后收不住势的大量骑兵涌来,就像长列火车撞山,发出轰然的悲鸣,大气磅礴惊天动地。
    城门前,积尸如山,道路为之堵塞。
    “继续扔!朝远处扔!”李怀唐不敢大意,声嘶力竭大呼。
    城门前十数步外拥挤着黑压压的铁骑,混乱不堪。不少骑士为了躲避前面的大火和路障,被迫绕道,甚至被身后的铁蹄洪流推着狠狠撞向城墙。
    火油弹一直下,直到告罄。
    真过瘾!
    亲兵们激动地望着城下壮观的景象,这场大火至少造成两千人死亡,鉴于敌人的近乎为零的医疗手段,负伤即等于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火油弹很好用,可惜不多。备战期间,李怀唐用地窖里剩余的火油又造了六千来个,经过两次消耗所剩无几。
    这个时候,陈玄礼才带着数千名金吾卫将士沿着皇城城头赶到现场。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陈玄礼恼羞成怒,指挥着士兵向城下放箭驱赶敌骑。
    城内方向,带着膨胀炽热欲望冲进来的上千敌骑成了无源死水,正受到王忠嗣的围剿。敌骑沿着内城的街道四逃,厮杀声惨叫声满城皆是,幸亏城内的一个个居民坊都关闭了,否则消灭他们难度还真不小。
    天亮,人们心惊胆颤,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无数双眼睛从门缝里往外瞄。
    反贼破城了?
    没有,守坊门的士卒沿着坊内的十字街敲锣:守军勇猛,破敌夜袭,斩首过万!
    战果的泡沫很大,不过陈玄礼难得分一次功劳,当然得大吹大擂,反正也无法判断死于城外的敌人有多少,都烧成焦尸了,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李林甫府邸。寿王党齐聚。
    李怀唐,又是李怀唐,他是救星,其余的都是饭桶。
    陈玄礼郁闷唠叨着。他刚在朝会上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林甫没稍稍安抚他的情绪,而后道:“诸位,形势不容乐观。反贼势大强悍,昨夜一战,金吾卫死伤五千余。李怀唐虽勇,恐怕也到了强弩之末,开战才三天,他的右羽林军战损近半。反贼也有损失但是力量不会被削弱,反而很快会增强,安思顺不日即奉先皇之命率朔方军南下围城。”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难道留在城里等死陪葬?
    昨夜真相大白后,众人心有余悸,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主要是对金吾卫与监门卫不放心,李享首当其中,一早着急要撤换两军主将。这怪不得他,皇城在西北角,有两段城墙是重叠的,城墙失守意味着皇城无防,即使李怀唐能挡住敌人的后续进攻也未必能救他,如果被小股敌人闯进皇宫,他的小命堪虞。
    寿王党内忧外患,害怕反贼破城的同时还担心皇帝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失去金吾卫与监门卫的控制权,他们只是一群百无一用的书生。
    武忠狠下决心:“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提前动手!”
    对,动手!
    众人叫嚷。
    机会只有一次而且时间紧迫,必须在陈玄礼交接兵权之前完成。
    李林甫一咬牙:“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们就以仓促对仓促,杀他个措手不及!得手之后拥寿王殿下登基。”
    “可是,李怀唐势大,他若不肯就范该如何?”
    李怀唐胆大妄为肆意滥杀的形像是箫炅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李林甫冷笑,早有对策:“李怀唐确实是个变数,不过他也有死穴,我们只需让他投鼠忌器拖延一两天,等寿王正式为帝大局已定他又能如何?到时我们撤往长安,关中兵力雄厚,潼关坚固,择一良将足可对付反贼。”
    投鼠忌器?家眷?!
    高啊!众人眼睛闪亮。
    山雨欲来风满楼。
    黄昏时分,玉鸡坊内,气氛异常。因为战争的缘故,各个娱乐场所都闭门歇业,唯独武氏赌馆大门前人进人出,一个个箱子从马车上卸下被搬入里内。
    赌坊内宽敞的大厅里,三百余人列队待命。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武氏兄弟,还有数十个箱子。
    “打开箱子!”
    武信对着数名心腹吩咐。
    箱子打开,全是衣甲,崭新的金吾卫衣甲。
    这,这是要干什么?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
    武信用手一指,“少废话,各取一套穿上!”
    “今晚将是你们为国效劳之时,”武忠神情肃穆,“太子趁着陛下出征之机造反夺位,忤逆也!”
    众人震惊。造反?!
    不!武忠不会承认。
    “这是陛下给寿王殿下的旨意!”武忠不知从那弄来一份圣旨,在众人面前扬着。
    圣旨在传阅,众人将信将疑,却无人提异议。反正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冒险是家常便饭,管他哪个王子,只要成功,身份立马转变为开国功臣,说不定还能上凌烟阁光宗耀祖。
    干了!为陛下与寿王效忠!
    听说事件背后有金吾卫大将军的支持,所有人热情高涨。
    行动之前,为避免走漏风声,武忠勒令杀手们老实呆在赌坊里,不准外出。
    夜色下,三声猫叫,一颗蜡丸从武氏赌馆的二楼飞出,砸向对街的一间酒楼上房,巧合得很,上房的窗户闻猫叫即打开,将蜡丸迎接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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