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感冒,先说了再。”
    “说什么?”
    许裴默了许久,才吐出三个字:“路灯男。”
    颜舒有点好笑的:“你还在纠结这个?而且,人家有名字的,叫沈时,别跟尤佳学,管人叫什么路灯男。”
    许裴垂眼看她:“名字记得挺清楚。”
    颜舒弯着眼笑:“那是,人家好歹也是继你之后的下一任校草。”
    许裴依旧盯着她,语气在夜里泛着凉意:“所以你就喜欢他了?”
    “怎么可能!是因为高一那年……嗳我怎么被你带偏了,不是喜欢,就是感激而已。”
    高一那年,她参加了舞蹈社,每天练舞到很晚才回家。
    那天,舞蹈老师有事请假,她背着书包提前回了家。
    舒家大门并未关紧,她透过虚掩着的门缝,看到钟艳坐在客厅沙发,小声啜泣:“老公,我只是觉得娇娇一个女孩子,每天不知道在哪里玩到那么晚回家,实在有些不太像样,我是为了舒家的名誉,才轻轻说她两句,谁知道她差点跟我动起手来……”
    舒正平咬牙切齿:“这个混账东西!”
    颜舒受不了钟艳这番黑白颠倒,更被舒正平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骂她气到不行,怒火蹭一下升起。
    她刚要直接推开门,和钟艳对峙,就听屋里女人继续嘤嘤抽泣:“我受点委屈倒没什么,但我心疼我们的女儿啊!你想想,柔儿从出生开始,就不能正大光明地喊你一声爸爸,更别说入舒家的族谱了,柔儿哪样不如娇娇,却因为顶着你继女的名头,被他人轻视小瞧,可是,柔儿她,她同样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颜舒的手僵在了门口。
    脑子像被炸掉了一样,什么都无法思考,只一句话不断地盘旋……
    柔儿她同样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柔儿她同样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
    “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偷偷生下她。生了她,却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每次只能在你过来看我们母女的时候,让她偷偷叫你爸爸,你一个月能过来咱们家待上几个小时,柔儿就高兴得跟过年似的。有一次,你明明说好了要来看咱们母女,却被那女人一个电话给叫了回去,柔儿一个晚上没睡好呢,一直做噩梦。”
    舒正平似乎很是触动,一把抱住她:“别哭了,都过去了,她不是早死了吗。”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舒柔儿蹦跳着跑下楼,扑进舒正平怀里撒着娇。
    客厅灯光温暖,一家三口笑得温馨幸福。
    颜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小区的,又要去向何处。
    她像一个孤魂野鬼,麻木地到处游荡,没有方向。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身处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别墅区外,是一个公园,连接两地的是一条又直又长的柏油路,那段路走的人少,好些路灯都已经坏掉,夜幕降临,便如同被世界遗弃一般。
    四周黑不见底。
    起初她被各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淹没,没顾得上害怕,等到察觉到令人胆寒的黑暗时,已经身处囹圄。
    颜舒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在无边的黑暗里奔跑着,越来越快,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了公园。
    她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找了个路灯旁的公共座椅,坐下。
    过了好久,心跳才逐渐回复正常。
    她回头看了眼来时路。
    有些悲观地想——
    那一片悲凉的看不清方向的漆黑,也许就是她自己吧。
    当然,她不可能把这么中二的事儿告诉许裴,只简单挑选了几句重点,三言两语勾勒了一下事情始末,浑不在意道:“时间太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大概就这么回事儿……哎,你抱我这么紧干什么……松手松手,我都透不过来气了!”
    许裴把她整个人裹在怀里:“然后你就在长椅上坐了一夜?”
    “对啊,我当时就是不想回家,就傻乎乎地在公园的长椅坐了整整一夜。现在想来挺好笑的,为了他们的错误,惩罚我自己,可真不划算。”颜舒很想耸耸肩,却发现被他抱得太紧根本做不了这动作,只得作罢。
    她仰起脸,下巴搁在他胸膛上,看他,“在想什么?”
    许裴声音很近,却又很远:“在想,如果那时我能像现在一样抱紧你就好了。”
    颜舒弯了弯唇角:“那会儿你又不在我旁边,怎么抱我?倒是路灯男,呸、是沈时,他……”
    男人手一紧:“他抱你了?”
    “你想哪儿去了。”颜舒嗔他一眼,“他把路灯给修好了。”
    许裴微怔:“什么?”
    “就是那截柏油路的路灯啊。”颜舒陷入了回忆。
    这件事,对当时的她而言,冲击太大,好几天过去,她依然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地过着,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整夜整夜地不想回家,找了个借口到尤佳家暂住了几天后,也不忍再麻烦她,一天放学后,终是磨磨蹭蹭地回了家。
    可她好像得了病——
    在脚踏进家门口的那一刻,心里开始止不住地恶心,她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转身往外跑。
    她慌不择路地跑了很久,突然一下子停住脚步。
    她又跑到了那个地方。
    路灯坏掉,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无尽黑暗的地方。
    好像她的人生,从光明到黑暗。
    不受控制的、命中注定的、荒凉没有方向的黑暗。
    在那一瞬间,一种叫绝望的情绪,将她一点点淹没。
    然而。
    只淹没了一秒不到,这种情绪便已消散。
    因为下一秒,她意外踩到了一截树枝,随着寂静夜里发出的“咔嚓”声,浓稠黑暗里,离她最近的一盏路灯倏地,亮起。
    紧接着,一盏盏路灯,像一群接收到某种信号的士兵,跟着她的脚步,从容有序地、接二连三地发出光亮。
    照亮了笔直的,一望无际的,柏油长街。
    也驱散了她对前路的茫然和恐慌。
    路灯昏黄。
    但对那一刻的她而言,却足够明亮。
    因为它们给了她勇气和信念,告诉她,黑暗终将成为过去,她的人生将——
    光明如皎月,坦荡似长街。
    “长街的尽头,我看到了沈时。”颜舒说完,抬头去看许裴,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许裴的瞳仁很黑很亮,但此刻,却好似蒙上了一层浓雾。
    隔着雾气,他深深地注视着她,眼神好像在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颜舒盯着他的眼,微微怔了下。
    下一刻,却见他眉头微挑,眼中浓雾散开,铺上一层调侃的薄笑:“所以你就给他写了小纸条?”
    颜舒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她跳了一下:“什么小纸条啊!哪有你说的这么暧昧!”
    许裴睨她:“哦?那怎么回事?”
    颜舒飞快的:“就普通祝福卡片!”
    “普通吗?”许裴慢悠悠地提出质疑,“我怎么没收到过?”
    颜舒冷静反驳:“但你收到过情书。”
    许裴一愣:“什么时候?”
    颜舒想起那事,用力哼了一声:“还什么时候!高一上学期,在教学楼四楼拐角,我亲眼看到的,尤佳也看到了,她可以作证!”
    许裴不确定地问她:“是不是你被高二学长拿着话筒公开表白那天?”
    突然无言以对的颜舒:“……”
    浪漫的平安夜里,两人翻了一整晚的……旧账。
    以至于颜舒都没时间去想,许裴是怎么知道她还给沈时写了张小卡片的。
    最后,她翻不赢了,只好耍赖似的亲了他好几下,却被男人反压在沙发上。
    节节失守,溃不成军。
    -
    事实证明,接吻这件事,是会上瘾的。
    神也不例外。
    平安夜那晚后,许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像是拧开了某种特殊的开关,无时无刻不想着亲她两下。
    哪怕他刮胡子刮到一半,也要把从洗手间门口经过的她抓过去亲两下,后才继续慢条斯理地刮另一半。
    以前,他当许老师时,对她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专心。
    现在,他依然要她专心。
    只不过,专心的事情从数学变成了亲吻。
    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脚。
    事实证明,过度接吻的后果就是——
    “你俩被拍了!”
    颜舒这些天把见习证明提交学校后,便跟着节目组各角落到处乱跑,今天刚帮老奶奶找到了丢失的小猫,精疲力尽地回到教室,就听田思恬高八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颜舒脑子里的瞌睡虫被吓了一跳:“被拍?拍什么?”
    田思恬眼睛亮晶晶的,很亢奋地说:“拍到你俩那啥了啊!你懂的!哎呀你去看校内论坛就知道了,嗷嗷大家都疯了!算了,别去找了,看我的!”
    她干脆把手机递到颜舒面前,澜大校内论坛首页,一个被标红的帖子尤为瞩目。
    [要死了啊啊啊!!!系花和许神!在一起了!!!有图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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