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冀连连摆手:不上心不上心
    他完全不想窥探乔岳的任何事由,锦衣卫哎,全身都写满秘密,万一戳破一个,自己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李冀正七上八下的后悔呢,忽听乔岳冷不丁道:出门时戴了一顶,不小心被风吹落了。
    李冀:?
    这事儿也太巧了吧。
    漾哥的帽子不就被风吹到了泥里吗?怎么乔镇抚的也是?
    还没等他细想,骑射的师傅已经吹响了哨子,众人抬步向射圃中心走去。
    两校的身影里,只有乔岳和贺之漾没戴任何冠帽巾帕。
    李冀狐疑地望着二人的背影,总觉得有些隐秘即将呼之欲出。
    课上到一半,乔岳趁人不备,不动声色的按住贺之漾手腕,领着人走到了两校中间的僻静院墙处。
    怎样?相公够义气吧?乔岳故意欠揍的逗他:知道你戴不了帽子,我特意陪你独树一帜。
    平心而论,贺之漾刚看到乔岳的模样时有一丝丝的感动,但鉴于乔岳眼下嚣张的态度和对自己认知不清的定位,这一丝感动瞬间消散。
    我媳妇儿真乖。贺之漾才不愿矮人一头,调戏似的伸手捏住乔岳下巴,轻佻道:知道夫唱妇随,相公没白疼你。
    贺之漾本来以为乔岳会不喜欢被掌控,谁知乔岳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下巴还乖巧的蹭了蹭他指尖。
    贺之漾捏着人下巴的手突然有些颤抖。
    还有啊,这事儿你可以有更聪明的做法。贺之漾跟教训小媳妇儿似的哼了一声道:比如可以把自己的帽子拿给我带。
    他记得乔岳的冠帽和自己的相差无几。
    乔岳低笑一声,反手扣住贺之漾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腕,返守为攻,欺身把人逼到墙畔:你没发觉?今儿的骑射课只有我们不一样。
    他并不是想和众人区隔,只是更想和贺之漾保持默契和相似。
    一起不戴帽子,像是不为人知的暗号,只有二人心里清楚,背后的缘故和由来。
    这样微妙又无用的小事,却总能触动乔岳最柔软的心弦。
    隔着众人眺望格格不入,却和自己相似的脑袋瓜,乔岳嘴角整整上扬了半节课呢。
    而且你戴帽子多麻烦啊。乔岳凑近贺之漾,低声笑道:万一见了我,还不是又要掉?
    贺之漾登时凶巴巴的抬腿要踢人。
    乔岳倒是学乖了,不直接叫媳妇儿了,可这句话一细品,就能看出狗岳是自持身高过人,还是想妄图制服他贺之漾!
    表面是在说掉帽子,言外之意还不是在说乔岳要比他高半个头,亲吻的时候自己总是要跟个女孩儿似的乖乖仰起头。
    动情之下,自然护不住帽子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没办法,谁让乔岳个高腿长,眼看着直逼一米九呢?
    贺之漾抛开校霸的名头不要,厚着脸皮哼道:咳你他妈的不会伸手替我按着点儿?
    乔岳按理说都是自己男朋友了,这点儿觉悟总是要有的吧?
    谁知乔岳两手牢牢的把着自己的腰,一脸理所应当的无辜:我么?我的手还有别的事儿要做啊。
    贺之漾登时想起某人那双丝毫不干正事儿的爪子,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儿,骂道:你能要点脸么?
    天天不干人事儿,总恨不能长出八个爪子从他身上多占些便宜。
    乔岳瞟了瞟四周无人,已经不管不顾又凑了过来,一脸想趁着课间休息再亲热会儿的意思。
    贺之漾敲敲背后墙上的石头划痕:记着点啊,快到数目了。
    乔岳目光落在墙上的一个角落,他们总是在这片儿墙附近亲热,每次亲罢,贺之漾都一丝不苟的拿起一块小石子,在墙上画下一道痕迹。
    现在才过去半月多,墙上已经有五个正字了。
    每日按理只能亲一次,这些都是他预支的
    小狐狸一脸绝不通融的意思,眼看还有大半个月乔岳喉头滚动,捏了捏贺之漾的腰身,不情不愿的把人放开。
    一会儿就要上下半节骑射课,这时候亲不尽兴,还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赔本的事儿,乔岳自然不干。
    那今儿先算了吧。乔岳意犹未尽,瞟了眼墙上的痕迹:这个月的份额都快用尽了。
    先算了?!算了!!
    两个人耳鬓厮磨,又戛然而止,贺之漾心头立刻浮现踩空一样的空落
    没亲亲了乔岳今日不亲他了
    即使不愿承认,贺之漾也知晓自己有多失落。
    想要去触碰他唇上的温度,想要去探寻更多
    贺之漾喉头滚了滚,却没说什么。
    他堂堂校霸,难道还要向乔岳索吻啊?
    哼!绝不可能!
    贺之漾哀怨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正字计数表。
    到底怎么回事儿?明明他们也没有亲几次啊!这个正字怎么眨眼之间有五个了!?
    有两次急着去课室,两个人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碰啊,乔岳明明说不用记的,自己怎么也记上去了!?
    早知道计数时放点水了啊
    贺之漾咬牙切齿的后悔,上课时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
    不住盘算着心事,贺之漾趁众人不备,悄悄溜出射圃。
    漾哥去哪儿?冯境瞅见了他:我陪你。
    贺之漾面不改色:你安心上课吧,我还有点小事儿。
    是啊,擦两道墙上的痕迹,对堂堂校霸来说那当然是小事!
    贺之漾气喘吁吁的赶到墙畔,看着四周无人,匆忙捡起石子,想把最后一个正字的两个笔画抹去。
    只抹两笔就好,那两次本来就不该算的嘛!
    嘴上这么安慰着自己,胸腔却做贼心虚一般跳动得飞快。
    谁家小狐狸又耍花招呢?乔岳早就跟在了贺之漾身后,看某人偷偷摸摸的对着墙又抹又凿,终于忍不住闪身出现,一股脑上前抱紧贺之漾:我们不计数了。
    贺之漾望着突然出现的乔岳:哈
    乔岳何时出现的?自己干的事儿都被他瞧见了?
    贺之漾嘴角抽搐,只想用手里的石子狠狠砸晕自己
    小狐狸?什么小狐狸,是那只明明想要吃葡萄,又嘴硬着说葡萄酸的小狐狸吗?
    乔岳肯定是在嘲笑出尔反尔的自己!
    我不是小狐狸。贺之漾把擦墙的小石子藏在背后:我真不想要!
    乔岳唇角含笑:不想要什么?
    贺之漾立刻闭嘴:
    打死他也说不出口啊!
    乔岳垂眸望着面前的少年,漆黑的眸色褪去了戾气,但多少还是让人心生胆怯:还在说谎!
    贺之漾缩了缩脖子。
    以后不许计数,什么预选不预选的,没用的把戏!乔岳夺过贺之漾手心的小石子扔掉,不容置疑的欺身亲上去:我就是正的!
    想了想又怕歧义,补充道:是正相公!
    第80章 东窗眺望 偷偷揣在怀里,谁都不许瞧了
    贺之漾回到家, 脑子还是懵的。
    被乔岳抱在怀里亲,渐渐腿软时,还顺手紧紧圈住了乔岳的腰。
    自己是彻底被人支配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一起并肩回家, 到附近的巷子时自觉分开, 一人走路沿的一边儿。
    说来也奇怪, 之前暧昧时还好意思牵手勾肩,当着旁人的面没有任何负担, 如今真的在一起了, 回家时却又要相隔一条街, 和对方远远相望着, 怕被旁人窥见端倪。
    两个人的感情如刚刚凝成的春日朝露, 剔透又脆弱。
    唯恐此时有风霜袭来。
    因此,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瞒着,想把对方连同心思都一同偷偷揣在怀里, 谁都不许瞧了去。
    想着二人今日隔街相望的场景,贺之漾不由得傻笑。
    笑得服侍他的宝桐心里直发毛。
    福归也发现不对劲, 暗道他家少爷八成是开窍了,还暗戳戳狗腿道:少爷, 你若真喜欢宝桐,不如收在房里?
    贺之漾皱眉:谁告诉你小爷喜欢宝桐?
    福归纳闷道:那你怎么一个劲儿望着宝桐乐呢?你那模样,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被偷去了心
    贺之漾:
    这话还真说对了一半儿。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情窦初开的少年总忍不住想见面, 从国子监的东窗眺望,能约莫望见锦衣卫的屋檐和影影绰绰的身影, 乔岳有时会来找他,也是在东窗处给他发暗号,或是给他带些吃食。
    贺之漾有意无意的, 总要去东窗那边儿蹭上几眼。
    霍尧也发觉他不对劲了:你怎么总是往东边看?
    有么?贺之漾面不改色:脖子疼,随便扭扭。
    霍尧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又过了几日,国子监要调整座位,贺之漾立刻嚣张的抢占靠东窗的位置。
    众人都惊了:漾哥,你怎么想不开坐这儿啊?
    这位置靠着走廊,平日里司正祭酒闲来无事,总爱站在走廊里偷窥他们是否懈怠,坐在这风口浪尖,岂不是自讨苦吃。
    贺之漾轻哼一声,冷冷的抬起下巴:你们都不敢坐的位置,当然要由我来坐。
    其实只是为谈恋爱方便罢了。
    国子监的司正看到贺之漾坐在东窗,也吃惊不小,好心提醒道:贺之漾,你可知这是国子监最容易被瞧到的位置,坐在这里不能随心所欲了。
    东窗哎,这可是国子监的高危位置。
    贺之漾挑眉:我又没什么不能被瞧见的,各位师傅督促我勤学,我还要道声谢呢。
    贺之漾都如此说了,司正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总之贺之漾演论赛出了风头,琉球学馆的助教也是稳了,日后定然会把选到鸿胪寺为官,有他在京营任职的哥哥护航,前程很稳,只要这人不给国子监惹祸,他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
    贺之漾立刻支起窗棂,乖乖坐好,一脸摆好鱼饵坐等鱼儿上钩的神态。
    还光明正大瞅了东边好几眼。
    下节是夷语课,这位博士向来喜欢贺之漾,一进门发现换了座位,眼神立刻搜索着锁定贺之漾。
    今儿有个好消息。博士满脸喜滋滋宣布的:贺之漾,你在演论中胜出,从下个月起去琉球学馆担任助教,事关国体,你要仔细对待。
    话音一落,课室登时响起议论声。
    竟然真的是漾哥,这也太惬意了,以后不必科举就能去做京官了吧。
    羡慕啊,那话怎么说的,门门通不如一门精,我们去挤独木桥,人家干脆抄了近路。
    这近路也不是谁都能走的,你能把那些绕着弯儿的话讲明白?
    霍尧许一清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们知晓贺之漾策论,诗词,四书五经等极为薄弱,若靠科举做官,考个几十年也不一定能有名堂。
    好在眼下有了这条体面轻松的门路,天赋秉异,真是羡煞旁人。
    贺之漾心里也松了口气,琉球学馆和鸿胪寺都是清闲有趣的所在,能接触外夷番邦开阔眼界,又不会卷入权谋斗争,更不会在日后的朝堂和锦衣卫针锋相对。
    他有点儿傻傻的想,就算入了朝堂,两个人还是可以一如既往。
    况且眼下不必再有科举压力,打消了对前程的顾虑,和乔岳在一起也更快意
    贺之漾摇摇头,暗骂自己什么事儿都能和乔岳牵缠勾连。
    课间,贺之漾趴在书案上睡觉。
    几个同窗窸窸窣窣的走过来看了一眼,低声道:坐到窗边还睡觉。
    对啊,多好的位置,自己也不必科举,还非要占着。有人压低声音道:不是我说,漾哥他坐在那儿其实都差别不大
    他们以为贺之漾睡着了才放肆,但其实贺之漾听得极为清楚。
    这些同窗也不是坏人,只是看到他和锦衣卫越走越近,前程又越来越稳,焦虑之中难免生出几分妒忌。
    他趴在桌上装睡没说什么,忽然听到霍尧冷冷的声音响起:坐到好位置就要学到死啊?你们睁大眼睛瞧好了,现在是午休时辰。
    那些人的气势登时弱了下去:尧哥
    这位置已经是贺之漾的了,睡觉也好,学习也罢,他愿意干什么你们管不着。霍尧的声音听上去蛮不讲理: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背几本书,别天天盯着不用科举也能赢你们的人。
    话音落下,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应该是那些人灰溜溜走出去了。
    贺之漾也懒得再装睡,爬起来揉揉眼睛看向霍尧。
    霍尧倒是没料到贺之漾竟然没睡着:你听见了?
    贺之漾点点头。
    听见了还趴在桌上装死?
    霍尧皱皱眉,贺之漾怎么能对这事儿不上头了呢?以一打五的血性呢?
    贺之漾有点无奈: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特爱打架,特会挑事?
    霍尧看了贺之漾一眼:今儿挑事儿的可不是我们,你也不介意啊?
    要放在以往,有人当面这么讲话被贺之漾听到,此刻应该正被摁在地上哭爹喊娘。
    贺之漾:他们说得也不错,我能理解,不介意。
    话一出口,忽然如释重负。
    贺之漾觉得自己忽然胸无大志了,也不想好勇斗狠的打架了。
    从前像个骄傲又尖锐的石头,可自从心思被乔岳填满,整个人卸下防备,变得不可思议的松弛。
    也许是之前他拥有的太少,为了自我保护,也为了所谓骄傲尊严,很容易被激怒,且定要分出胜负。
    也恰恰因为这些,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故意轻视不屑乔岳,模糊了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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