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紧跟着下车,她蹲下身护住小女孩,任凭宣泄的雨淋湿全身,为怀里的小女孩苦苦求情。
    薛总,薛总,小绮不懂事,她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您消消气,是我没教好她。
    闭嘴!死老婆子,赶紧滚蛋,现在就回去给老子卷铺盖走人!一个孩子都教不好,不配当我家保姆!
    男人怒骂不止,一脚把妇人踹进路边的草坪里,又从皮包里随意揪出几张钱甩在地上,赶狗一样的让她打车回去收拾东西走人。
    小女孩一动不动,完全被吓傻了,直到男人没轻没重的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看什么呢?!还不快走!赶紧跟我去给苏家大小姐道歉,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我和苏家的生意,看老子不弄死你!
    男人穿着皮鞋,脚步很快,踩在地上水花四溅,弄脏了女孩的淡粉色的小布鞋。
    笔直的道路对面是灯火通明的苏家大宅,身边是可怕的父亲,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时不时的闷雷吓的她如惊弓之鸟,对面那栋建筑仿佛变成了吃人的恶魔。
    她踉踉跄跄的小跑才能跟上父亲的脚步,即使这样,父亲那比闷雷还要可怕的声音还是会在她头上炸起。
    看你这一身衣服,没一点女孩子的模样,成何体统!真他妈的给你老子丢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女孩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李妈妈给她打扮的很干净。
    但现在她的双马尾都散了,是刚才被父亲拍的。
    衣服拧拧巴巴,浑身都湿了,因为父亲走的太快,她又太小,司机叔叔的伞都给父亲撑,根本不管她。
    粉白色的小布鞋是昨天李妈妈为了祝贺她上幼儿园,新给她买的,可现在鞋面上都是泥色的污渍。
    顶着父亲的指责,小女孩笨拙的把自己的双马尾重新扎好,有些歪不怕,乱糟糟的父亲会不开心。
    又仔细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可鞋上的污水擦不掉了,她蹲下身,缩成小小的一只,用小手蹭了蹭,但是为什么越蹭越脏。
    好了,起来别擦了!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干不好!
    薛父站在门厅里冷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满是不耐烦。
    莫管家!
    当苏宅的管家莫华杰开门出来,上一秒还暴戾满身的薛父瞬间换上了一张讨好的笑脸。
    见到苏贯,薛父更是态度卑微的点头哈腰主动握手,示意司机,把赔罪的礼品送上来。
    苏董,今天小女在幼儿园和苏大小姐有些矛盾,都是我教的不好,给您赔声不是,我带小女来给苏大小姐赔罪,劳烦您让大小姐出来,两人都是小孩子,没有隔夜仇,我让小女给大小姐当面道歉。
    苏贯听罢,没和他握手,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薛啊,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说的严重了,这些东西你也拿回去吧,我孙女不想见人,今晚来了好多人了,她都没出来。
    这......
    薛父有些尴尬,看了看身边怯懦的女儿,更是厌恶,抬头的时候,他仍旧赔笑:昨天大小姐还送了小女一罐奶糖呢,她们是好朋友。
    哦?是吗?苏贯思索一番,华杰,去问问清祭,薛家的....
    说到这,苏贯停顿,看向小女孩,他不知道这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见面前的爷爷在看她,却不敢说话,她害怕说错话父亲又会不开心。
    薛父心中恨恼,哑巴吗?!连话都不会说,一点眼色都没有!
    心中如此想,可表面,他却是恭敬的笑着:苏董,小女叫薛曼绮。
    哦,曼绮,好名字,华杰,去问问清祭想不想见曼绮小朋友,昨天她送了人家奶糖。
    是。
    莫华杰上楼,很快回来,面无表情的说道:董事长,大小姐说不想见,她说那罐糖就当扔了。
    薛父脸色一黑,恶狠狠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小薛,回去吧,天晚了,还下着大雨,回去让曼绮早点睡觉,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而已。清祭我从小宠着,有些小脾气,况且现在还在气头上,说的话别往心里去。以后清祭不会上幼儿园了,我给她请家教,这些东西你也拿走吧。
    苏贯送客,大宅里房间的灯一盏盏熄灭,不打算再接待上门道歉的家长。
    薛家别墅。
    丧门星!成天就知道让你老子丢人!
    回家后,薛父越想越气,让女儿跪在冰凉坚硬的瓷砖上,用皮带狠狠的抽那弱小一只的单薄女孩。
    你哭?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谁?那可是苏家,你他妈真会捅娄子!现在你老子的公司就仰仗着苏家的沧海,刚才你老子有多下不来台你你看见没?老子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小女孩的脸上早已泪痕遍布,可她不敢哭出声,所有的呜咽都忍了回去。
    挥舞的皮带毫不留情的抽向她的后背,瘦弱的身躯战栗一下,趴在了冰凉的瓷砖上,可是下一秒,又不得不惹着痛直起上半身,不然父亲会用力踩她的头,那样更痛。
    当初你妈怀你的时候查出来你是个女的老子就不想要你,要不是你妈当时苦苦哀求,我早他妈让医院把你流掉了。
    真是晦气,从你出生到现在,你们娘俩就知道给老子找不痛快,现在你妈死了,剩个你,你可真厉害,天天就知道给你老子闯祸!
    老公,什么事啊?发这么大火?
    从旋转楼梯上下来一个女人,穿着贴合曲线的睡衣,窈窕绰约,一身性感的贵妇气质,怀里抱着正在咬奶嘴的小婴儿。
    小婴儿看到自己父亲,咧开嘴,呀呀的笑着,张开双臂要抱抱。
    怒火中烧的男人看见自己的续弦带着儿子下楼,把皮带扔在地上,挂着笑脸走过去,哎呦,爸爸的小家承,睡醒起来喝奶了?
    啊、啊!叫做薛家承的小婴儿在男人怀里,指着跪在地上的薛曼绮,嘿嘿笑着。
    薛曼绮也看薛家承,换来的却是父亲的暴喝。
    看什么看?你有你弟弟一半听话吗?给老子跪着,今晚不许起来!
    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客厅中间的小女孩,没有丝毫去扶一把的打算,跟自己丈夫一起逗自己儿子。
    老公,曼绮又惹你生气了?
    呸,咱们不说她,走,我们上楼睡觉。
    客厅的灯也被关了,二楼的灯光顺着楼梯透下来,小女孩听着父亲与继母一边上楼一边说的话。
    老公,我的新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你去不去看首映?
    好啊,当然去,什么时候?
    下周六。
    是你去年拍的那部吗?
    对,这部电影上映肯定好评如潮,多亏老公你给我要来了这部电影的女一号,嫁给你我真幸福。
    哈哈,我们一家三口是最幸福的。
    窗外雷声大作,女孩被吓的一惊一乍,只好自己打气,心里说着不怕,不痛,攥起小小的拳头。
    余光注意到那根被随便扔在地上的皮带,她跪在那里,不敢动,于是伸长胳膊把皮带拽过来。
    扑闪的眼睛听着二楼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逐渐闭上,抓着皮带的小手,也渐渐的捏紧。
    第145章 大结局
    鱼凌亦把自己所知道的, 一五一十的对唐安然说了。
    据我所知,薛曼绮的童年过的很黑暗,她父亲叫薛建, 十分重男轻女。薛曼绮有一个姐姐, 可智力有问题, 前几年去世了。
    薛二的母亲在怀她的时候, 薛建就极力想把她堕掉,她母亲好不容易抵抗住压力把她生下来, 却因为难产导致子宫缺血坏死,被切除了子宫,往后再也无法生孩子。
    在薛曼绮出生后, 她那个十分想要儿子的父亲薛建,自然而然的开始在外面包养情人。小三是个小演员,最后肚子里成功怀了男孩。
    小三仗着肚子里有儿子,跑到她家对她母亲大吵大闹,最后那小三如愿以偿,在薛曼绮两岁的时候, 她母亲抑郁不堪跳楼自杀,而薛建,居然在原配妻子离世一个月后就与那个演员小三结了婚。
    薛建从来都不喜欢薛曼绮, 对她非打即骂,因为和清祭在幼儿园里发生的那件事,薛建更是有了不顺心时就打她的理由。
    也许是因为薛建实在不是人,老天也没眼瞎, 他那个宝贝小儿子薛家承四岁的时候被确诊有先天性白血病,医生预估活不过十五岁,薛建眼见这个儿子没指望了, 还想再生一个,但他那个演员老婆一直都没怀上,后来他又去外面找女人,也没有结果。
    十多年过去,薛建也不抱期望了,听说生不出来健康的孩子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全身心不计金钱的给薛家承治病,骨髓移植,肾脏移植,能续命的手段都用上了。
    薛曼绮高中的时候,薛家承要熬不下去了,仅仅是靠着高额的医疗费用吊着一条命。薛建也看开了,终于想明白能接手他的产业的只有这个女儿了,对薛家承的治疗也有了些放弃的意思。
    但薛曼绮的继母不甘心,好歹薛家承是她的亲儿子,她看不惯薛建对薛曼绮的态度有所好转,更不能接受薛曼绮跟薛建去公司了解经营运转的情况。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的,趁薛建出差,薛曼绮自己去公司的时候,她继母带着一群人去公司大吼大叫,疯了一样,把薛曼绮胳膊打骨折,据说头也砸伤了。
    薛建家里的这些破事,丢人丢到了公司,半个月后他就离了婚,而薛曼绮一个月没来学校,再来的时候,头已经好了,但胳膊还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
    唐安然不禁发问:这个演员小三....是谁?
    都是演艺圈的,但唐安然貌似没听说过哪个女演员嫁给过薛建,是她孤陋寡闻了?
    那个女演员小三上位不光彩,薛建和她是隐婚。她早已经离世了,六七年前被报道过,拍戏的时候,意外触电离世的那个。
    唐安然一愣,是她?
    那是一个五官和身材都很性感的前辈,经常被人说是空有外表没有演技的花瓶。
    鱼凌亦点了点头,她不是意外去世,事实是,当年薛曼绮雇凶教唆杀人,昨天警方通报里也列出了她这条罪名。
    所以,薛曼绮杀的,是她的继母。
    唐安然听的瞠目结舌,鱼凌亦就像当事人一样,讲的这么详细,还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其实这些事对普通人来说,属于基本基础不到的秘辛丑闻,但对鱼凌亦这些同属于上层圈子里的人来讲,并不是什么秘密。
    看起来是超乎想象的血腥豪门故事,其实本质上来说,不过家长里短的禁区级版本,处在同一个圈子里,谁还不知道点对方家里的八卦了,而鱼凌亦淡定的原因就在于,她知道的太多类似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唐安然没她那么有定力,还要消化一会,她终于明白,薛曼绮为什么对演员如此痛恨了,用鞭子的怪癖大概来源于她的童年阴影,受伤的女孩,终于拿起了鞭子,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急诊楼。
    薛曼绮被四个便衣带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
    薛二。
    薛曼绮本来靠在墙上,毫无表情的闭着眼睛,听到有人叫她,她慵懒的抬起眼皮,往声音的方向扫过去。
    呦,这不是熟人吗?苏大小姐,哦,不对。
    说到一半,她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现在您可不是大小姐了,我该叫你什么呢?应该是......苏董事长?
    她把最后四个字的称呼声音拉的很长。
    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看守薛曼绮的四个便衣互相看了看,默契的退到后边。
    苏清祭没什么表情,不紧不慢的走向她。
    薛曼绮笑意吟吟,等她停下,才问:怎么样?看到了吗?都看见了吧,我的杰作好看吗?
    什么杰作?
    唐安然身上的伤啊,那些新伤旧疤,都是我亲手一鞭一鞭留下的,全都是我的杰作。她的声音和眼神都极具挑衅。
    苏清祭低着头,声音冷冷的,将死之人,还逞这些口舌。
    薛曼绮大笑起来,有什么不能逞的呢?能在最后的日子里给你添堵,是我的荣幸。
    是因为那罐奶糖吗?苏清祭略微沉默后,忽然发问。
    什么?
    因为当年我说那罐送你的奶糖就当是扔了,所以你从小恨我到大。
    薛曼绮不以为意的嗤笑,苏董,您可真自作多情。
    苏清祭也不恼,点点头,眉梢一挑,是,薛总从小到大铁石心肠,怎么可能因为一罐奶糖耿耿于怀到现在?我本来想,今天把你我的事都算清,如果你因为我的那句话记恨我,我可以先给你道个歉,然后再和你算安然的事。
    你和我道歉?薛曼绮神色讽刺,看起来满不在乎,您还会给别人道歉?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既然不是因为我那句话,高中再见到我时,为什么要和我作对?
    为什么?薛曼绮勾着唇,十分玩味,让人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嘲弄,泥地里的一条野狗,看不惯天上飞的金凤凰,见到了就要声嘶力竭的朝天上咬,恨不得咬下一口肉,看那只高高在上的凤凰喊疼出丑。
    那些平日里人人喊打、遍布烂疮的狗见到天上飞的金凤凰竟然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会特别、特别的痛快。
    这种感觉,你懂吗?
    薛曼绮直视着苏清祭的眼睛,好像她此时根本不是一个阶下囚,好像这次对视,仍然是高中时无数次与苏清祭剑拔弩张的相遇。
    都是差不多的家世里长大的人,你和我演绎什么卑微者的复仇?
    苏清祭笑了,她知道薛曼绮小时候很不好过,可谁又好过呢?她的家里,又哪是温馨快乐?薛曼绮如果非要给她这个理由,那对鱼凌亦说还差不多,豪门圈子里,鱼家是被公认家庭和睦的。
    薛曼绮愣了一下,而后收回眼神,自顾自的笑,是,你姑姑被抓前都想置你于死地,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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