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
    李剑霆合上奏折,道:“薛修易宠妾灭妻,贪财好奢,朕以为薛修卓之举恰恰是谨遵礼法,是为他薛氏嫡系考虑,并无不妥。”
    这位言官都快七十了,颤巍巍地磕着头,继续说:“老臣以为不然,兄有错,他可以明谏,可以劝诫,这才是兄友弟恭……”
    李剑霆听了一早上的礼法教条,当下站了起来。
    “……所谓任贤必治,任不贤必乱1。何以为贤者?能辨贵贱,遵礼法者是也……皇上,良yào苦口,忠言逆耳……”
    李剑霆迈不开脚,又坐了回去。
    雨后晴天闷热,晒得堂前栽种的花都有些蔫儿。言官歇息片刻,喝了盏茶,不等李剑霆开口,就接着劝诫,李剑霆硬是从早朝后坐到了酉时。
    言官不知喝完第几盏茶,对李剑霆和煦道:“皇上,越是聪明通达者越要醒目清耳……”他砸吧下嘴,缓了几口气,“是以为……”
    “朕今日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李剑霆起身亲自来扶,额间花钿衬得她面容明艳,和颜悦色地说,“改日还要请先生给国子监的学生们讲一讲这至圣名言。今日时候不早,朕看先生面有倦色,先回去歇歇吧。”
    言官边走边说“不敢”,临出门了,还要说:“明者,销祸于未萌前,薛修卓……”
    风泉有眼色,躬身来扶住言官,笑道:“堂前地滑,老大人且留心脚下,奴婢搀着您走。”
    言官由风泉扶着,越走越远。落日沉夕把明理堂前的盆栽都渡上橘红色,也把李剑霆鬓边的金簪照得熠熠生光。她侧过身,注视着立在堂下的薛修卓。薛修卓背部犹如刀削,双肩担着最后的辉芒,官袍隐在了余晖里,李剑霆看不清他的神色。
    “先生,”李剑霆抬手掀起珠帘,“请。”
    明理堂内没有点灯,也没有伺候的人。薛修卓入内后跪在御案前,李剑霆却没有回到皇位上。她站在御案一侧,看着壁上的字画。
    “薛修易犯错,跟先生无关。”李剑霆说,“先生若是来请罪的,大可不必。”
    “薛修易贪污受贿,刑部通缉涉及此案的厥西行商,却扑了个空。”薛修卓并不像别人那般伏地,他端跪着,跟在府里教导李剑霆时别无二致,“皇上命都军佐办此案,跟微臣自然无关。”
    “近来弹劾先生的折子多如牛毛,列数先生罪状十余条,但朕听先生言辞蕴藉,不慌不忙,”李剑霆凝视着画,“想必是早有预料。”
    薛修卓说:“穷则思变。”
    明理堂内的光芒消失,两个人皆隐匿于晦暗间。堂外悬挂在檐角的宫灯不亮,整个王宫就如同沉睡一般,巍峨宫殿枕着天尽头的薄光,没有鸟鸣,也阒无人声。
    “你曾经和江青山救下十三城,又与海良宜扳倒花思谦,为查八城田税不眠不休,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你更明白世家宿疾何等难除,”李剑霆抬指触摸着字画,上边盖着光诚帝的御章,“你在朝上不顾反对,执意追账,不过是为了给朕一个笼络老臣的机会。”
    事有轻重缓急,韩丞、太后接连倒台,世家后继无人,已经呈现出不攻自破的疲态,薛修卓比谁都明白。
    “你连续上奏,请求罢黜费氏旧爵,抄斩费氏满门,”李剑霆指腹滑动,在画上拖出指印,“致使世家对你尤其忿恨,也是为了给朕一个同仇敌忾的机会。”
    丹城费氏、芜城韩氏还有荻城花氏,李剑霆在登基前后由内阁和薛修卓相助,一口气革掉了世家主力。现在他们迫于中博威胁要跟世家缓和气氛,就得有个人来承担前仇。
    李剑霆回眸,说:“先生这是要以身殉道,助我坐稳万里江山。”
    檐角的宫灯点亮了,微弱的光透过珠帘,零碎地照在薛修卓的背上。他背部削瘦,官袍陈旧,像钉在阒都的松,临风不动摇。他望着那幅画,道:“守社稷,应舍得。”
    所谓上胁帝王、下横朝堂者是权臣,多数紧握重柄不遵礼法,行事僭越聚纳朋党,所以花思谦是权臣。如果李剑霆像咸德帝和天琛帝那样优柔寡断、怯弱式微,薛修卓可以选择当个权臣,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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