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却不高兴了,流着眼泪说:“你凶什么凶,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家心里难过,人家是女孩子,哭几声不可以吗?”
    我实在是头大:“好好好,哭吧,哭吧,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不过,大家都吸进去了烟,如果呼吸道受伤,这一哭哭坏了喉咙,小心以后变成鸭公嗓子。”
    两个女孩子大吃一惊,互相用害怕的目光对视,终于止住悲声。
    我耳根子总算是安静下来,点了一支烟,吸进去,却感觉火烧火撩,就扔进了垃圾筒里。劝道:“陈佳,你现在好歹也是总经理,手中管理着几千万的资产,遇到事就哭成一团,叫人看了像什么话,以后别人还怕你吗?”
    “好的,我不哭了。”陈佳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擦了擦眼睛。
    那个办公室的小姑娘识趣地离开。
    我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事情不大。那个叫陆永孝的老头只是将一床被子点着了,火头也没起来,人没有受伤,屋中的家俱没有任何损失,只是……”
    见我沉吟,陈佳忙问:“只是什么?”
    我道:“只是,陆永孝的房间已经被熏黑,需要重新刷墙了。”
    陈佳松了一口气,气道:“我说只是什么,原来是刷墙。”
    我:“刷墙也就不说了,只是……”
    陈佳有点生气:“你又只是,究竟想说什么一口气说完好不好。”
    我说:“只是,陆永孝为什么要点火自焚,这个原因你得找出来。不然,他今天可以点火自杀,明天说不定去跳楼或者跳水,你又不可能整天盯着他,真出了事怕不好向人的家人佼代了。”
    陈佳面色大变:“是啊,这可如何是好,这个陆永孝为什么要自杀?”
    “姐姐,你问我,我去问谁,健福院的总经理可不是我顾闯。”
    “院里那么多老人,我到现在连人都认不全,谁知道陆永孝为什么要寻短见。”
    我分析道:“老还小,老还小,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好象是小孩子一样,最是任姓,经常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来。另外,有人的地方就是社会,养老院也是个小社会。不,应该是个大社会。你想啊,健福院将来可是要住进去上千人。上千人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一家大型企业。”
    “大型企业?”
    “对,一家上千人的大型企业的管理必然非常严密。生产班组车间、安全、后勤保障、医疗、党团、工会,任出一点事都有相对应的机构组织进行管理。你们那里有什么,也就是给老头老太太们做三顿饭,打扫卫生,你们知道老人们在想什么吗?”
    我说上了劲,继续说道:“老人的素质不同,姓格不同。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是老人是家长,家中的事情由他一个人说了算。现在住进养老院,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服谁,说不好人与人之间什么时候就产生了矛盾。”
    “就我所在的福利院里,老人们为了点琐碎打架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受欺负的一方如果找不到人主持公道,或者没有宣泄的方法,未必不做出偏激的行为。我们得找到根源,才能解决问题。”
    听我说完,陈佳的眼神中带着佩服:“原来管理养老院还有这么多门道,并不上让老人吃饱穿暖不生病那么简单。不过,这个陆永孝倒是没有和其他老人发生过冲突,应该不是受了别人欺负。”
    我本来笃定陆永孝是受了别的老头的欺负无力反抗,这才做出如此偏激的行为,想不到却是想错了:“怎么说?”
    陈佳说,她们健福院一般都是两人一个房间。人选先是由院里组合,如果两个老人相处不好,可提出跟换。
    陆永孝被送进院里来的时候,他家里人说老头脾气碧较怪,是不是给他选一个脾气好点的室友,免得起冲突。
    考虑到这点,健福院给陆永孝安排的室友是个患老年痴呆症的老头。这老头每天只坐在屋里不说不动,跟木头人一样。
    至于陆永孝,因为腿脚不便,估计又是受了室友传染,也把自己成天关在屋里发呆,两人相处得非常和谐。
    既然如此,陆永孝根本就没有寻短见的理由啊!
    我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陆永孝家里有什么问题,他不愿意住进养老院,想通过捣乱让你把他送回家去吧?”
    “是吗……”陈佳有点疑惑:“不太像啊,陆永孝送进福利院的时候看起来很温顺,并没有说不想住进来啊!我们院收老人有个原则,讲究的自愿。首先要带着老人在院里逛一逛,问他愿意不愿意住这里。如果他不肯,我们也不收。如果家属强迫,我们也不会答应,怕的就是将来出事。”
    我深以为然,民间资本兴办的养老院和桂花镇福利院这种国家福利机构不同。
    桂花镇福利院收的都是无儿无女的五保户老人,他们大多生活贫苦,到国家兴办的养老院里有人包吃包住包看病,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就算心中不肯,也没有办法。
    至于民办养老院,住进去的老人可是有晚辈的。怕就怕老人本不愿意来,可子女为了甩包袱死活要甩包袱。老人心中有怨气,说不定要出事。
    资本注重的利益,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如果看到有这样的苗头,多半是不会答应收人的。
    我问:“陆永孝家有什么人,子女是做什么的?”
    陈佳听到我问,一脸的迷惘:“好象有一儿一女,送他来的是儿子,至于子女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就留了电话和家庭住址。”
    我:“陈佳,你说你不知道陆永孝的家庭情况,怎么刚一起火就能喊出他的名字?”
    陈佳:“那天陆永孝儿子送他入院的时候,正好我在上班,是我给他办的手续,自然印象深刻。只记得,陆永孝沉默寡言,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他既然不说话,我也没问。”
    我气得笑起来:“你这个经理当得够糊涂的。”
    陈佳听到我讽刺的笑声,心中恼火,正要发气,卫生院的医生大侠走了过来:“顾闯,病人你是打算留在医院还是带回去?”
    我问这又有什么说道。
    大侠道,他刚才给陆永孝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住医院里也没有什么意义,还得派人盯着防备他自残废。与其在这里浪费医药费,还不如带回去。
    陈佳正为健福院开支巨大,连连亏损头疼。陆永孝在卫生院住一天就得几百块医药费住院费,省一块是一块,忙说,自然是要带回去的,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我心中倒是奇怪,这卫生院怎么转了姓,生意送上门来也不做?要知道,他们院长去年为了抢桂花镇福利院的生意,院长大人亲自出面,还出动派出所小黄来请我吃饭。
    仔细一想,也对,这个陆永孝可是在寻短见的。人真在医院出了事,问题就严重了。别为了赚健福院几百千把块药费,反赔进去几万几十万。
    那还真是挣白菜钱,艹卖白x的心。
    不过,医院还是出动了救护车,拉了笛把陆永孝送了回去。救护车出动一次就是几百块钱,这钱赚起来简单安全,不可错过。
    办公室的小姑娘坐才救护车上,至于陈佳则上了我的车,由我送她回去。
    陈佳显然被陆永孝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宁,不住问,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我道:“还能怎么办,找到陆永孝寻短见的原因啊!”
    “怎么寻?”
    我气道:“怎么查还用我教你啊,直接和陆永孝聊啊。”
    “他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天说不几句话,你问他,人家根本就不理睬。”
    “大电话给他家里人。”
    “不能打,陆永孝差点把自己烧死,我打电话给她子女,人家不定闹成什么样。”
    “可是,不问他家里人又该怎么办,今天所产生的医药费谁给报?”
    陈佳丧气地说:“等以后再说吧。”
    “懒得管你,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是民政局福利股的科长。如果你这里出了安全事故,问题就严重了,别怪到时候我按照政策让你停业整顿。”
    现在的安全问题抓得非常紧,如果健福院出了事故有老人伤了残了甚至死亡,问题非常严重。不但相关责任人,就连我和局领导也要背书。
    对了,去年隔壁省一家养老院因为失火烧死了几个老人,福利院的院长和几个管理人员都判了刑,连带民政局一个分管领导也被免职。
    安全重于泰山,马虎不得。
    陈佳怒了:“你是我什么人,还教训起我来了?停车,我要下去,你停不停?”就去拉门把手。
    我吓了一跳:“好好好,我停我停。”
    万万没想到,回到民政局之后,健福院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刘洪就悄悄对我说:“顾闯,王局都发火了,让你回来之后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这次你得小心一点。”
    我烦恼地摸了摸额头,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也对,救护车消防车都出动了,动静极大。而且,按照制度。区内所有的养老机构一旦出了安全事故,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到管理机关。
    问题是,陆永孝屁事没有啊!
    估计是健福院的人慌了神,第一时间把电话打到民政局里来。
    陈佳手下的人究竟又没有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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