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谋反,圣上怎么会预料不到?
    你以为他是神啊,说话那人冲周围扫视几眼,这才想起来当今圣上早已慌不择路地逃跑了,就连街道两侧也尽是些老弱病残,那些凡是年轻一点的人,早就跑得没影了,五皇子隐藏地深,表面和内心往往是两回事。当今圣上千算万算,把可能谋反的人该关的关、该杀的杀,却是没想到,这五皇子,才是最大的威胁!
    我还听说
    几个人笑得欢快,全然不知身侧的座椅旁在不知不觉中坐了一个人。
    洛子川身着素衣,眼见着夏季过去,马上入秋。他像是体虚一般,裹紧身上的衣服。
    经过长达半年的调养,那难以抚平的心绪与旧疾也算是愈合了。他眸子一眨,确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各位,洛子川微笑着问道,既然战乱都发起了,为什么不逃呢?
    其中有一个人扭过头瞟了洛子川一眼,道:跑什么?哎,我们都是没钱的乡野村夫,这辈子尽是被那遭了瘟战乱的搅和着。要杀要剐随便吧,如若那五皇子的兵仁慈,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他硬造杀戮,也无妨,在这屁都不是的世道,活着也没什么劲,还不如死了算了。
    洛子川抿抿嘴,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这次五皇子能顺利起兵谋反,打圣上一个措手不及,全是因为他收了一个好将军啊!
    是吧,我也听说了。那将军手握重拳,调动各大江湖势力,可是给五皇子叛乱立下了不少功呢!
    那位将军洛子川倏然站起身,焦急地问道,敢问,那位将军姓甚名谁?
    我管他姓什么叫什么。那人毫不客气地回答,这五皇子还真拿自己当了盘菜,竟是封了两个将军。具体谁是谁我也分不清,不过,其中好像有一个是姓楚,还是姓吴的。
    什么呀,明明其中一个姓柳!
    放屁吧,其中一人姓临,一人姓吴。
    你狗屁都不是的小崽子,放你妈的屁!
    我说得才是对的
    洛子川觉得,他再这么坐着,也是无用。
    不知不觉,半年已过。由初冬时的寒冷,到如今夏日入与秋日交接处的半热不冷。洛子川想,他又要回到那个时间点了。
    那群人唯恐天下不乱,自己却置身事外,既没有做逃兵的意思,也没有冲锋陷阵,剿灭叛党五皇子之势。
    可是五皇子。
    洛子川记得清楚,那位五皇子当初是同林岁言一块把他送到医馆去的,后来林岁言也是同他一起离去。洛子川心中隐隐有些后怕,如若那叛党势力是由五皇子和林岁言结合而成的话,那
    那林岁言,岂不是同林朔一样,重蹈覆辙?
    五皇子,又怎是那等闲之辈,万一他最后过河拆桥,让林岁言先陷入不仁不义之地,那又该当如何呢?
    林岁言又是为了什么,答应帮五皇子挑起战争呢?
    洛子川加快了脚步,面对那所日夜所住的医馆,他再熟悉不过。
    他不打算能从那些醉汉口中得知什么,要知晓那两位将军究竟是什么人,还得他自行决断。他必须要赌一赌,顺着战争源头而上,瞧瞧究竟是什么人,强大到能够让五皇子一下子封两个将军。
    如若不是林岁言的话,凭借洛子川那三角猫的功夫,对付几个人应该没问题。最差是落入他人掌中,死都不怕的人,还能再惧什么呢?
    洛子川蓦然舒了口气。林岁言是他所心悦之人,重要到无可替代,他一定要找到他,哪怕付出再多代价也不足矣。
    你不能去。回到医馆,正想向老神医辞行的洛子川受到了来自他的当头一棒。
    为什么?洛子川抬头问道。
    小子,你的命是我救的,这半年的吃喝拉撒也是我管的,我做事的道理,用得着向一个欠我的毛小子解释吗?
    师父,洛韫在一旁做和事佬,别吵了
    神医,十分感谢近日来对我的挂念,子川做牛做马,无以为报。只是我必须要去一遭,我要看一看,同五皇子一起叛乱的两位将军中是否有我所记挂之人。
    老神医倏然轻蔑地笑了笑,口中嘲讽般地念叨着:死断袖。
    67、群殴
    ◎什么逆命而行,最终还是逃不过天命。◎
    繁星闪烁,彼时,洛子川正坐在医馆前的台阶上看星星。
    子川师兄,已经入秋了,一早一晚温差大,容易感冒,快些回去吧。洛韫站在门槛边说道。
    洛子川转过头,冲她笑了一下,我就坐会儿。
    嗯,好吧,洛韫思虑了一会儿,竟也坐了过来,师兄定然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跟阿韫说说呗。是因为师父不让你离开吗?
    洛子川叹了口气,却不吱声。洛韫在身旁坐了下来,当初的女孩已经长成了妙龄少女。洛子川曾记得,洛韫那双楚楚动人的眸子在夜色中十分明亮,可如今眼型虽无改变,眼睛里,却再也没了光,只能看见黝黑的瞳孔,那里面仿佛填充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煎熬。
    这些日子,洛韫过得很苦吧。也许,那就是成长的代价。
    子川师兄,你也别太怪师父了。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觉得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五皇子阵营中太过于危险了。其实吧,师父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师兄真的想去的话,那就做好万全的准备,师父那边,我会去说的。
    出乎意料的,洛子川竟然没有答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了。
    不去了?洛韫一惊,为什么?
    不想去了而已。是我太莽撞了,你师父的话,确实有理。洛子川缓缓说道。老神医的话近在耳畔。
    我那小徒弟有多么地喜欢你,你全部当看不见是吗?我救你,可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若是就是这么一走了之,惹得韫儿不高兴,我死了之后,日日入你梦境,搅你不得安宁!
    姓洛的,你真的以为,你和姓林那小子之间的情谊有多么伟大吗?你们这对令人作呕的断袖之情,真的会天长地久地存在?要是如此,他又为什么把你抛下?和那什么五皇子并肩而行?
    换句话讲,你就算千里迢迢找到他,你又配和他再续前缘吗?这人啊,一旦有了权势,有了地位,什么样的东西追求不到?他真的会无时无刻不将这段记忆珍藏,为了你这么个娇气的男人守身如玉吗?
    我不走了。洛子川冲洛韫说道,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和老神医了。
    真的啊!洛韫两眼一弯,欣喜地说道。
    真的。洛子川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那片星空之中。
    身侧无动静,洛子川以为洛韫也看得出神,却不料突然一阵女声传来:子川师兄,对不起。
    洛子川把目光转向她,你道什么歉?
    子川师兄,你不记得,可是我却一直过意不去。半年前,那个雨夜我不知道哥哥他要那么做,我根本没想过他会洛韫顿了一下,对不起,子川师兄,我应该拦着他的,我不应该让哥哥犯傻,信那焉青的鬼话。害了你,也害了爹娘和他自己。
    洛子川眉头一挑,爹娘和他自己?
    洛韫心一横,这一切都是焉青做的圈套,爹娘早在锒铛入狱之时,为了不拖累我们,在牢狱中自尽。焉青一直打着幌子威逼利诱哥哥。事后,哥哥吩咐我在客栈等他,那时我和他闹别扭,后脚就出了客栈。殊不知,焉青早在约见哥哥的地方,布下了天罗地网。
    所以最后,洛毅死了。洛子川抿着嘴,略带惋惜地看着洛韫。
    师兄,我想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觉得,你需要一个道歉,一个洛韫把头埋得很低,压抑着声音,看不清她的表情,对不起,子川师兄。哥哥死了,可是,我真的希望跟你说一句对不起。真的
    没事,洛子川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做思想斗争,继而安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怪你的,说真的,虽然当时有些别的情绪,可是后来我也想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还站在这儿嘛,如果因为我的一点牺牲,就能救师父和师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焉青。洛子川恶狠狠地念出这个名字。
    焉青其人十分阴险狡诈,活生生的一个伪君子。如若我得知他的行踪,我必然拼上性命,杀了他!
    洛子川叹出一口气,眸子里的星光暗淡了下来,焉青,其实已经死了。
    什么?洛韫的眸子里满是惊讶,焉青,他是怎么
    洛子川张张嘴,最后敷衍答道:被我和我一朋友联手杀的。
    洛韫抬抬头,说出了憋了许多日子的话,师兄,不管你做什么,阿韫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洛韫的心思洛子川怎会不知?他不忍心回绝她,可又不想贸然答应,给她造成误会。
    洛韫笑了笑,没关系啊子川师兄,我是你师妹嘛。我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师兄不介意带上我这么拖油瓶吧。
    当然不介意,洛子川眼角上挑,从今以后,我就当你亲哥哥。
    洛韫点点头笑着喊了一声:哥!
    好妹妹,天色不早了,回去早些睡觉吧。洛子川站起来。
    好嘞,哥!洛韫朝着洛子川的背影喊了一句。
    如果我不配作为你的发妻,那么为了维护这段关系,做妹妹又何妨?
    这样平静安谧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眼瞧着入冬,街道上的人更是寥寥无几。酒棚里依旧有人在捧着酒壶,半梦半醒、糊里糊涂地诉说着命运对待自己的不公平。
    医馆里很少有人来了。战乱纷争的年代,草民的命根本不值钱。更何况,他们也没有钱来做看病的小用。真正富有的,恐怕早就拖家带口跑得不知所踪了,又哪会局限在这种小城市,饱受战乱的摧残、残兵的打压?
    老神医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在这里的老人,早就已经对生死无所忌惮。他没钱离开吗?不,这老头有的是钱,可就是死活赖在那个地方不肯走。劝说的话洛韫不知道讲了多少遍,可这一向宠徒弟的老头却耍起了性子,倔强得愣是连九头牛都拉不回。
    他只是含糊不清地给出一个理由:我在这里等人,我答应过要一直等着她的。
    等谁?等自己老伴吗?洛子川不禁想出了这样一个极其可笑的答案。
    老神医一生孤单,也许无儿无女。这么一想,还是怪可怜的。他喜欢洛韫,不知是为了她的经历所可怜,还是因为看上了这小丫头的聪明才智。
    快点!都跟上!一日,洛子川正在医馆里煎药,便听见屋外传来粗鲁的叫喊声。
    洛子川还来不及回神,便看见洛韫急急忙忙从外面闯进来,哥!快跑!朝廷开始征兵了!
    虽说是征兵,洛子川却在门外粗俗的叫喊声中听见了妇女的啼哭。这里的年纪稍轻的人大都离开了,朝廷的人来这儿征兵,难道是要向妇孺和老人下手?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紧接着,就听见老者沙哑的声音在与另外一人进行交涉。
    这是我的医馆,我在这儿待了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谁敢擅闯!
    没人擅闯是吧。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说道,那我就做这个先例!上!
    师父!洛韫焦急地小声喊了一句,刚想让洛子川逃跑,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吓得她血凉了半截。
    小妹妹,这是要往那儿走啊,转过头来让哥哥看看话音未落,一只贱兮兮的手搭上洛韫的肩膀。
    你放开!洛韫用力挣脱一下,发现肩膀上的手震了一下,一只力气更大的手捏着它。一阵惨叫声在洛韫耳畔回荡。
    你,你竟敢对当今圣上的人不敬?上!都给我上!
    洛子川松开那只手,脚尖奋力在他屁股处一踹。继而弯腰躲过袭来的长剑,手指极其巧妙地夹住剑刃,不轻不重地在那上面一拉,便夺回了一柄上好的长剑。
    洛子川往后退了两步,发觉他已经落在了包围圈里。周遭的人各个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看。洛子川把心一横,左手拍在一人胸膛上,右手运剑如风。别说,就这么一看,洛子川竟真有点武林宗师的阵仗。
    洛子川感觉额头被什么东西蹭过,他腾出部分经历,发觉一人正举着剑打算往他头上削。洛子川长剑一挡,两铁器相撞,竟有些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洛子川两手共用,好不容易才挡住那人的攻击,后背却忽然挨了一掌。他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无数的拳脚悉数落在洛子川身上。洛子川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个胜似噩梦的夜晚。身上的疼痛缓缓重合,洛子川闭上眼睛,是怎么也躲不过了,干脆受着,打够了,总该消停了吧。
    疼是疼在自己身上的,没人知道。看到洛韫和老神医被拉着,痛苦却又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洛子川心道:认命吧,什么逆命而行,最终还是逃不过天命。
    68、善恶
    ◎一把火毫无预兆地烧了军帐,燃烧了整个原野。◎
    别打了,我求求你们,别再打了。洛韫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喊道。
    方才轻薄洛韫那男子把手一扬,走近掰起洛韫的下巴。却听少女口不择言地说道:你是领头的是吗?求求你了
    那人冷冷地哼出一声,手指一提。那群下属立马会意,连拖带拽地把洛子川带了起来。彼时,他已鼻青脸肿,血从鼻内涌出,一股狼狈感不必言明。
    那人走过来掐住洛子川的脖子。手掌如鹰爪,不带丝毫余力,当真是要把洛子川的脖子扭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洛子川只是怔了一下,紧接着木讷地任由他掐,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没有丝毫求生意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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