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瘦,皮肤又光又紧,都没什么软肉好捏。可她还是觉得爱不释手,漫不经心道,“我们要是生一只小猫咪,一定像你一样可爱。”
    “你……别说这种话。”谢烬别开了脸。
    满满少年感的害羞。
    她还没有见过谢烬这么清纯羞涩的模样,更舍不得撒手了。笑得眉眼弯起,月牙般勾着一泓甜软,眼尾染上朦胧的桃花颜色。
    “想对我好吗?”她故意引逗,“那给我摸摸耳朵。”
    自见面后,她语气或轻快或温柔,表情却总是绷着,从没有如此真正地笑过。
    谢烬一时看得愣怔,反应过来后飞快地别开了眼,“……嗯。”
    他支起耳朵,朝奚言低下了头。
    心脏怦怦跳,强烈得快要蹦出嗓子眼。不知道是被什么蒙蔽了心智,让他丢弃一贯谨慎稳妥的作风,连脆弱敏感的耳朵都能送出去任意揉捏。
    少年情动而不自知。可连这作风,都跟后来的谢烬如出一辙。
    ——要什么都给。
    细腻的绒毛下是半透明的幼嫩肌肤,能看得到交错聚集的毛细血管。奚言怕弄疼他,轻轻地揉了揉就放开手。
    那对透粉的耳尖不自然地折起来,又迅速隐藏到发丝里去。
    亲近归亲近,这晚谢烬却拒绝跟她再一起睡觉。
    “我不会跑的。”
    他没有别处家可回了,知道这里就是自己今后的容身之所,也不再想着离开。
    “为什么?”奚言当然不答应。前一晚剧烈生长的情形已经让她感到害怕,特殊时期她甚至想二十四小时地黏在谢烬身边,生怕他再出个什么差池。
    可正是因为那样。
    谢烬说,“你会哭。”
    看到心疼的眼泪在身边不住地掉落,比自身承受的痛苦更难容忍。
    再说少年时期的自尊心正是最有存在感的时候,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受苦的样子。
    他是吃过很多苦。那些艰难的经历,会在他的记忆里一一浮现出来,让他身临其境般再苦一遍。
    奚言知道,才格外地想陪着。可谢烬态度坚决,她忧郁了半天不得不妥协,打开床头柜,把里面的小猫咪胸针拿出来,塞到他手里。
    “这是你的宝贝吗?”
    她一脸忍痛割爱的表情。谢烬笑起来,“我会把它当成是你的。”
    明明只是一晚不见,睡隔壁屋的距离,却搞出了今夜就要去远航的悲壮。
    “无论想起什么,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是过去的事。不要难过太久。现在你是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她叮嘱完,又认真地说,“你才是我的宝贝。”
    **
    奚言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就按耐不住地起床,到谢烬房间前敲门。
    他应门的速度不快,看起来反倒是睡了场好觉的。
    “怎么样?”
    “还好……我什么都没有梦到。”他困意朦胧,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身体没有什么增长变化。
    原来不是每个晚上都会长大的。他面容间没有痛色,奚言松了口气,又有点惆怅。
    万一十天半个月才恢复一点,得长到什么时候去啊。
    “这个,给你。”他朝着奚言伸出手,摊开的手心里是那只珍珠镶嵌的猫咪胸针。整晚都握着,手心里已经硌出了深红的印子。
    “你留着,放床头。”奚言说,“我床头也有一只存钱罐,是你送我的东西。”
    关于存钱罐的记忆尚不明确。谢烬似听非听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打哈欠,眼中蒙着一层水汽,看着她歪了下头。
    奚言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跳。
    谢烬这时的个子比她还矮一头。微微倾身,额头便抵在她左肩上,睡意未消的嗓音无意识地拖出一小串气泡,“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出门……什么时候去?”
    她还没有见过谢烬犯懒的样子。记忆里的谢先生从认识她开始就一直都维持着平稳的精神状态,好像不会累也不用休息,随时都能成为最强大最值得信赖的依靠。
    而眼前少年不加修饰的慵懒模样,让她又觉得,即使恢复得慢一点也无所谓。
    他不用很快地回来当谢先生,是谢烬就很好了,能有这样放松的时候是件难得的事。
    一直没听见她的回答,谢烬低低地哼了一声。这一声简直像在撒娇了,她心软了半边,舍不得不应,“随时都可以呀,等你起床吃完早饭再去。”
    她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勺,银白的发丝柔软微凉,从指缝中划过触感绝佳。一瞬间的错觉,他仿佛只是哪个家族里赖床不想上早课的小少爷。
    而她看得心生怜爱,丝毫不想加以督促,甚至还主动纵容,“想不想再睡个回笼觉?小懒猫。”
    谢小少爷挣扎了两秒,从困意中艰难地脱身,目标明确。“想跟你去吃早餐。”
    无论几岁,“出去玩”三个字都带着某种天然的召唤魔力。
    他还没有在这个“几百年后”的世界里好好逛过一回。出门前戴好了手链,为了遮住惹眼的发色,奚言为他找了顶帽子扣上。左右打量,又给戴上口罩,遮得严严实实才满意。
    谢烬觉着自己仿佛是只见不得光的蝙蝠成精。
    合院与书店有阵法相连。外出第一站,奚言带他去了自己的书店。
    他对自己有间书店这件事接受良好。独立拥有书房是很小时便有过的憧憬,书店便是爱好进一步的扩大延伸。
    小时候想要的东西长大了都能变成现实,看来他这几百年混得确实还可以。
    书店闹中取静。这条街上其他的店上午普遍开业没这么早,今天门口却提前围了一群年轻观众,打破以往清晨的静谧,纷纷举着手机,像在等待什么。
    “大概是新店开业吧。”奚言到一楼的饮品吧台后,饶有兴致地给他调一杯柠檬水,“这个可好喝了,配方在哪来着……之前我们每次来都喝。”
    “哦。”谢烬没见过这种阵仗。他如今看什么都是好奇的,推开门试探着走了出去,询问离得近的路人,“你们在做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和句式还保留着古意盎然的风格,乍一听味道很特别。
    “周子寂今天在这里有拍摄啊,都在蹲他想拍几张路透图。”
    “……”
    “周子寂!影帝!你不知道?”
    以为他没听到,路人又重复了几遍。扭过头来不耐烦地看他。
    他面庞不详,帽檐遮住眼睛,口罩遮了大半张脸。只看得到一头银白色的落肩发窝在脖颈里,看起来像低调出门的年轻爱豆。
    “影帝?”他缓慢地咀嚼这个似曾相识的词语,“周子寂?”
    他想起了节目里的那些弹幕。是有些人持续地说起这个名字,明明还没有出场,却一直活在弹幕里,尤其是跟奚言的名字在一起时出镜率很高。
    甚至是他跟奚言同框的镜头里,夹杂在一大片“不看好”“不相配”的吐槽里,这个名字都会从两人的脸上飘过。
    “是啊。你不知道他?那一大早来这儿干嘛?”
    路人玩笑道,“该不会你也是来这儿跟影帝一起工作的吧。”
    谢烬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对面店门口的喧闹声变大了,应该是话题中心的人物结束了工作正准备出来。
    谢烬后退几步,退回自家店门口。没急着转身进店,停留在原地,想看看这个活在弹幕里的男人到底什么样。
    再沉稳端重也是后来的事,哪怕骨子里是副天内敛的性格,在不同时期也有变化。
    譬如现在。
    他的记忆仅仅恢复到了一百多岁。家里的小灰雀八十多岁还觉得自己是个宝宝。一百多岁,正是少年意气的年纪,随时随地都能热血上头。
    因此,当周子寂从对面店里走出来,目不斜视地走向书店时,他站在店门前,一步也没有挪动。
    周子寂也可以绕开他去侧门进店,或者伸手,隔着他也能直接拉到店门上挂着的一串门铃。
    但莫名的,他就是看这挡路小孩儿不太顺眼,冷声道,“让开。”
    奚言终于调好了柠檬水,抬头望向书店橱窗外,正好赶上这戏剧性的一幕。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对峙,身形一大一小,神奇的是小的那个气势完全不输,隐隐透出些不悦敌意。
    他看起来像要跟周子寂干一架。
    第64章 来找你睡觉。
    “诶。”奚言收回视线, 把一扎柠檬水放进托盘,另拿了四只玻璃杯一起放上去,顺手还把操作台收拾干净。
    端着托盘从吧台后走出来, 他俩居然还在对峙, 她腾不出手招呼, 便提高了嗓门喊——
    “喝饮料吗?”
    “……”
    这种家长喊你回家吃饭的语气,显得门外两个对峙的很幼稚。
    谢烬压低了帽檐,冷傲地转身拉门回来,帮她接过托盘。
    看到她还拿了多余的杯子, 口罩下的表情凝固了。赌气般明知故问, “你认识他?”
    周子寂随后拉门进来。
    “当然,你也认识的。”奚言倒了杯柠檬水递过来, “只是还没想起他是谁。”
    谢烬拉下口罩,默默地灌了半杯饮料。酸甜沁凉, 也没浇灭他心头郁闷的火气。
    奚言倒了另一杯, 推到周子寂面前,“坐。”
    周子寂受宠若惊, 对她沉稳的行事作风也有些意外。
    真要动起手来,她不是那种会去喊着“你们不要再打啦”劝架的性格, 在旁边看热闹已经是最安分的反应了, 赶上有兴致说不定还加入一起干架。
    “我们一起录了那个节目,不过节目里他还没出场。”她朝谢烬介绍, “他叫周子寂。我以前跟他一起生活过, 但很不合适, 后来就分开了。”
    她省略了许多细枝末节。周子寂听着她把彼此跌宕起伏的过往总结成短短的一句话,心情复杂难言。
    他压抑翻涌的情绪,问起旁边明显跟他不对付的少年, “这小孩是谁?”
    在他的认知里,谢烬已经被斩妖刀捅穿,当场灰飞烟灭了。
    眼前的小孩他从没见过。感觉不到妖气,只是身上有似曾相识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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