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林子冲该不会是为她出头才对琳琅动手的吧?
    然而安老太太即便有这个猜测,却也不愿以这么恶毒心思去揣测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她只是想问个清楚都这么难,大孙女太不识抬举!
    “祖母,孙女当真不知二妹妹跟林家表兄的官司!”安玲珑自然是抵死不认,她马上就要出嫁,只要熬过这段时日嫁去路家,老太太也拿她没辙,“林家表兄可是二妹妹的亲表兄,他们自然亲近的多。若当真闹出什么事儿也不会叫我一个庶女知晓!”
    说着,她还哭起来:“祖母即便是瞧不上我也不该这样想我!我难道还能害琳琅不成?出门在外,我跟二妹妹是亲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害了她我也没什么好处啊!”
    ……这话说的是,老太太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安玲珑再上不得台面,出门在外姐妹俩是一体的。琳琅出了事,她也不会好过。眼看着安玲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老太太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也只能作罢。左右管家已经找到线索,不久就该找回琳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时自会明朗!
    “若是这件事与你有关,我饶不了你!”
    安老太太于是冷冷哼了一声,扶着婆子的手拄着拐杖气冲冲地离开。
    安玲珑目送她的背影走远心里突然有点慌。原本十拿九稳不会被发现的事,老太婆怎么一猜就中。擦了擦脸,她开始怀疑自己回来是不是对。若是当真被老太太查到什么,父亲那边……罢了,路家那边到底什么时候下聘?若是早早下聘,双方过了婚书,她的亲事就板上钉钉,便再不必怕。
    “芍药!”
    芍药作为安玲珑贴身丫鬟自然跟着一起被回来。只不过因为安玲珑与路嘉怡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儿,芍药差点没被安侍郎打断脊梁骨。暴怒之下的安侍郎原本要把她发卖出去,若非安玲珑哭着闹着要将人留下来,芍药早就不在府中。
    如今即便留下,也只是在安玲珑的院子做粗使丫头。芍药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该感谢安玲珑救她一命还是该恨,她害她如此。
    “你打发个人去悦来客栈问问路哥哥,路家到底何时来京城下聘。”
    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芍药如今整个人都沉默了。听到这话立即点点头就准备出去。
    刚走两步被安玲珑叫住:“不,还是别问这个了。追着问,弄得好像我多着急出嫁死的。这样,你找人给路哥哥递个信儿,就说我爹要见他。”
    芍药木着脸瞥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小跑出去。
    ……
    腊月里天冷得厉害,寒风就是那看不见的刮骨刀,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
    安琳琅一大早带着一帮人就到了村子里。孙荣早就挨家挨户打过招呼,各家寄养的猪除了极个别养得不好,大部分都膘肥体重。也早早拿绳子拴好了。杀猪匠进了村子,花了半天的功夫就从村头杀到了村尾。安琳琅挨家挨户给结了辛苦钱,喜得整个村子都在欢声笑语。
    选的这一日天不算很好,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雪。好在雪虽然下的大,都是干冷的雪粒子。落到脸上或者身上弹一弹就掉了。没办法,天冷下雪也得干。想抢在腊八之前把香肠给灌出来,他们一日都不能浪费。
    村子里挨家挨户地烧开水烫猪毛,今儿帮着收拾猪肉,还能一家得十斤肉过年。
    有了村里人帮忙,收拾猪就快乐许多。兼之孙荣把香肠作坊的女工全带来了,女工们个个干活是一把好手。这段时日在作坊里吃得饱穿得暖,心里恨不得以身相报。她们生怕做少了对不住东家,听说过年这段时日要忙,把家里的男人都给喊过来。
    七八十人一起忙,收拾六十只猪真不是事儿。
    不到一日的功夫,把猪骨头提出来,这些猪就全部给收拾出来。不仅收拾出来,有那手勤的在作坊里干惯了,知道灌香肠的步骤。一个个顺手将猪肉都切成了丁。大冬天的也不怕肉冻坏,正好方家就在村子的最后面,做不完就全拖到方家的院子里冻着便是。
    方老汉一看这忙得热火朝天,干脆赶了牛车去镇子上的作坊把要用的材料都给运回来。就让这些女工在村子里灌。灌香肠这门手艺安琳琅也不怕别人学,毕竟学得会架势学不会调味。
    不得不说,真的是人多力量大。安琳琅原以为六十只猪怎么着也该加班加点地灌五六天,谁知道两日的功夫就都给灌出来。肠衣余才大叔那边早就给留着。过年了,他养的那些羊,除了要下崽的模样和种羊,其余的都宰杀了卖出去。其中一大半羊肉卖到了西风食肆。
    这些肠衣就是几日前结下来的,如今加上现洗出来的猪小肠,刚好都够。
    说起来,桂花婶子的肚子已经有五六个月,已经很大了。方家杀猪这一日,她坐着余才大叔才买的牛车过来帮忙。其实主要是余才帮,桂花婶子身子重,一起过来就是想来跟方婆子说说话。
    如今她的日子过的是越来越好了。面色红润,脸颊也长了肉。有了主心骨后精气神都不一样。
    “孩子翻过年二三月份就会出来,大夫说也可能会赶早。年纪大了,估计会有点辛苦。”桂花婶如今说话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日子过得好,她人瞧着都年轻了好几岁。“余才心疼我,说明年正月也给家里捉点小鸡仔,叫我别出去干活,就在家带带孩子养养鸡。”
    “孩子小离不得人。余才家里也没长辈帮着照看一下,你在家里养养鸡也不错。”
    姐妹俩说着话,中午安琳琅特意留了他们夫妻用饭。西风食肆今日也关了一日门,孙师傅带着他的那帮徒弟过来,给在乡下忙活的女工极其家人们做饭。
    安琳琅也不是说提供多好的福利,反正给她干活的人她从来都是不会让人饿肚子的。
    且不说女工带着家人在方家村吃了一顿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西风食肆的大厨亲自掌勺,油和肉都不要钱地往菜里面搁,可把他们吃的满嘴流油。好些人都恨不得安琳琅这边天天杀猪要人忙活,就说方家大房的方伍氏一看到安琳琅回来,从门后头摸了一把伞就往镇上去了。
    今儿的雪是真的大,但比起那二两银子的打赏就不算什么。方伍氏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镇子上,按照贵人给留的地址找到了安家人在镇子上租的院子。
    不过她在门外伸头伸脑了许久,没看到当日来找人的贵人,反倒被几个在隔壁蹲守的人给按住了。
    隔壁的院子住的是王麻子,在王麻子院子外面蹲守的是林家人。林家人在镇子和附近的村子找了几日,没有确定的信息,他们想找到人还是很困难。但是林家那边还等着他们找到人带回去跟安侍郎和解,责任重大。若是找不到人带回去,指不定会主家会剥了他们的皮。
    这不大雪天还派人在王麻子的院子外面蹲着。他们也不晓得王麻子是男是女,这不终于看到一个可疑的人,自然上来就给人抓着。
    可别说,方伍氏被他们突然这么一按住,就跟大年三十被杀猪匠按在猪圈里的猪一样发出惨叫。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口就是求饶。林家人本来只是怀疑,这下子当真以为她就是王麻子,上来就要开打。方伍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就吓得尿了裤子。然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林家人面面相觑,可算是清醒了些。这人胆子这么小,不像是敢满大齐拐人的拐子。难不成抓错了人?
    想问,方伍氏已经昏迷。林家人抬来一桶冰水,对准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方伍氏就浇了下去。方伍氏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立马就哭了:“我就是来送个信儿,我不是王麻子!”
    林家人这才听了手。他们拎着湿漉漉冻得直打哆嗦的方伍氏回了客栈。
    一番盘问之下,他们才弄清楚原来安家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镇子上。隔壁的院子就是安家人租的。安家人在镇子上蹲守了几日,然后不知从哪儿弄了消息打听到下面的村子里去。运气好,误打误撞地找到了疑是表姑娘的姑娘,只是不凑巧那姑娘人在县城。
    “那你这回来是什么意思?”
    林家人心里暗道不好,虽然安家和林家都是来找安琳琅的。但是人被安家找到和被林家找到那是两个意思。事关两家的关系,林家可千万不能让安家先找到人,“是有那姑娘的消息了?”
    “有了有了,”方伍氏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那姑娘两日前刚回了村里,如今人在村子里呢!”
    林家一听还有这等好事!登时眼睛都亮了:“人在村子里?可没有假?”
    “千真万确!”方伍氏的脸已经冻得发青,“我来镇子上之前她还在老二家灌香肠呢!”
    几个人一对视,立即就站起身。事不宜迟,趁着安家人还没回来,他们抢先一步把表姑娘带回去,将来对姑爷那边也有了个交代。
    说着,当下几个人就拎着方伍氏上了马车,快马加鞭往方家村赶去。
    安琳琅还不晓得林家人已经找过来,她让桂花婶子帮忙收的晒干的那些辣椒如今都堆在方家的仓库里。原先想着多开发几个口感,这回正好可以把辣椒加到香肠的作料里头。香辣香肠的滋味儿定然比一般五香的香肠更带劲儿,指不定能创开一个新市场。
    五香的那一批已经灌出来,港式甜香肠也做了不少。安琳琅指使了几个闲下来的女工帮忙磨辣椒粉。她在屋里调配香辣作料。一边调制,安琳琅的脑子里又琢磨起了火锅生意。
    第二批的辣椒种出来,收成比第一批可好太多。方老汉前些时候买了田刚好被安琳琅拿来用,她就是想要发展火锅生意,特意找了人来种了两亩地的辣椒。收上来差不多四百多斤的辣椒。这么多辣椒都够安琳琅开一家火锅店,用上一年。
    林家人找到村子里的时候,一眼看到的是一大帮人忙碌的身影。
    方伍氏连忙解释了原因,林家人听得只觉得怪异。不是他们小看表姑娘,而是表姑娘作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贵女,今年才十五马上十六岁,根本不可能会做菜做生意。
    还没有进门,他们倒是在门口难住了:“会不会找错人?”
    “表姑娘那娇滴滴的性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何会把生意做的这样大?”实在是太奇怪了,就是他们自己也不敢说生意做的比这个好,“要进去问么?”
    事实上,他们一靠近院子就被门口看着大家伙儿忙碌的周城周剑给发现了。安琳琅和方家夫妻俩回村子,周攻玉根本不放心,让周剑周城两人跟着。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过两人,若是遇上金陵找来的人,尽量不要让安琳琅跟他们碰面。
    林家人犹豫了片刻,死马当活马医,打算上来问。
    结果刚一靠近就被周城给挡住了。周城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他们都是周家暗处,替周家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人。换句话说,个个是人精。别看着在安琳琅跟前几次三番地掀玉哥儿的老底儿,那也是知道说了实话比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更有用的缘故。
    他们想挡住林家这些仆从,那是再容易不过的。
    果不然,林家人就这么被忽悠住了。林家人都没见到安琳琅的面儿,顶着大雪就回去镇子上。
    等安琳琅知晓有人找她,是金陵那边的人之时,天都已经黑了。老实说,玉哥儿拥有一双看穿人心的眼睛果然是不作假的。都不需要安琳琅张口说,他就已经替安琳琅挡掉了麻烦。
    是的,安琳琅的内心,一直很抗拒回原主家这件事。倒不是说怕了女主安玲珑,而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瞒得过安家人她不是原主这件事。她可是急得很清楚,原书中原主的祖母的身子不大好,经不得刺激。一旦让她发现她自小养大的孩子死了,怕是会撑不过去。
    安琳琅自幼与爷爷相依为命,她实在不愿意伤老人家的心。况且,她还有生意要做。
    好吧,她就是不想面对,毕竟撒一个谎要无数个谎话来圆,而且圆起来真的很难。她做不到把一个陌生人当成至亲,不敢保证自己会永远不露马脚。
    “明日就回县城吧,”香肠装好,他们也该回县城了,“玉哥儿也不知怎么样了。”
    方老汉夫妻不太想回去,虽然他们的臊子面摊,不,应该说早食摊子在县城做得非常红火。但腊月里马上就是除夕,方家老夫妻俩还是想在村子里过年。安琳琅自然不可能留老两口两个在村子里,她回县城把食肆的生意做个结算,再跟玉哥儿一起回村子。
    “怕是章老爷子祖孙也要跟过来,”这俩人也真是,大过年的不回荆州就在西风食肆窝着,“爹娘看看能不能再匀出几个屋子给他们安置。”
    祖孙来起先是在镇子上住的,那屋子如今也空着,到也不难安排。
    安琳琅于是次日一大早就回县城了。
    雪天路难走,本该一天的路程,安琳琅到县城的时候天都漆黑一片。还是跟往日一样,马车才靠近城门口,就看到两盏昏黄的灯笼亮着。马车赶近了,是玉哥儿冒雪再等。也不晓得等了多久,他将灯笼递出去爬上马车抱住安琳琅的时候,皮肤贴到安琳琅脸颊跟冰块一样冷。
    “走开走开,”安琳琅虽然强健,但是她怕冷啊!冬天谁也不能靠近她,除了暖炉,“冷死了冷死了!”
    周攻玉被她捏着下巴扭过脸去都有些愣住,这小姑娘对他是越来越不怜香惜玉了!
    “等你一下午,暖一下都不舍得?”
    安琳琅都想翻白眼了。她其实也不想动不动就翻白眼,但这厮自打发现撒娇有用以后就老用这一招。天亮的时候对着那张脸安琳琅心硬不起来,但漆黑马乌的谁看得清谁,她冷酷:“拿开拿开!”
    玉哥儿忍不住又想笑了,不仅不撒开,死死搂着她偏要把冰凉的脸颊贴到她脖子上。
    清越的笑声在马车里响起,微微地荡开。安琳琅不懂他在笑什么,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动。人被他搂在怀里,安琳琅左躲右躲闪不开,就只能任命地由着他贴自己,吸自己的热气。
    两人贴了一会儿,玉哥儿才好似笑够了开口:“安家人找过来了。”
    安琳琅身体倏地一僵,没有说话。
    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背拍了拍:“无事,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
    “……啊,啊?”安琳琅心倏地漏了一拍,吞了口口水,装作不懂周攻玉在说什么的样子,“什么他们永远不知道?玉哥儿你在说什么?”
    周攻玉也没有拆穿她,只是笑道:“总之,你不必怕,万事有我。”
    安琳琅沉默了。
    马车里陷入了一片沉寂。漆黑的夜幕中,只听到吱呀吱呀车轮压雪的声音。安琳琅的心跳如擂鼓,她抿着嘴,小心地打量周攻玉的神情。
    许久,安琳琅才好似试探一般开了口:“……玉哥儿你都知道了?”
    “嗯。”周攻玉嗓音清淡,但回答十分肯定。
    安琳琅心口又是一跳。
    “那……你都知道什么?”她不死心,继续装。
    周攻玉忽然伸手过来又环住了她,修长的胳膊死死环着,像是抱着难得的至宝。
    许久,他才道:“安家不算什么,你只是我一个人的琳琅而已。”
    声音很轻,轻的只有马车里的安琳琅一个人能听到。但这个声音却仿佛一击重雷在一瞬间击中了安琳琅的心。她瞪大了眼睛,屏息看着他。
    他笑:“无论你是什么,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对你怎么样。”
    安琳琅没有说话。
    许久,她开了口:“玉哥儿。”
    “嗯?”
    “等你身体恢复,咱们就成亲吧。”好吧,她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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