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说一旋横,二旋拧,三旋打架不要命。”
    “蒋锐是个活例子。我之前就看这小子有潜力。他这种人,不跑赛车才可惜了。”
    大熊只看着蒋锐身上那套越发显得人身高腿长的酷炫赛车服,嫉妒地点了点头。
    但是不知为啥他心里还是越来越没底,开赛之前大熊朝着起点线上的蒋锐喊:“大哥!安全第一啊!小温老师还在等你啊!”
    他不说这话还好。蒋锐机车的声音轰得更不要命了。
    起跑线附近争先恐后的引擎轰炸声听得人肾上腺素直飚。
    真实的摩托赛事速度到底有多快呢,选手在赛道跑过时,观众的肉眼尽全力也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令人血脉贲张的引擎声和破风声碾压着耳膜飞掠过,选手极速驶过之后能给原地能带起长达十秒的一阵车后劲风。
    如此无上的快感是堪称恐怖的,留在原地的观众好长时间都只能体会到恍若绝顶高潮过后的极尽的空虚感。
    所以才会有前赴后继的一批批机车yin君子。
    随着棋盘格旗的挥下,激烈的比赛在阵阵喝彩声中开始。
    这里一没交警二没监控,赛车驶出前面一条直道之后起点等待的人就看不到后续比赛画面了,只能靠人肉播报。
    大熊只听旁边大e哥朝对讲机问了句:“前面怎么了?”
    断断续续的人声夹杂着电流声,什么有用信息都听不清,能判断出的就是对面一片兵荒马乱。直到机器里传出来一句:
    “……摇红旗了!”
    红旗是出事故后医疗队进场的信号旗。
    这种赛事,出事后第一时间一般会祈祷是骨折,因为骨折已经算是最轻伤了。大熊听得莫名心里一坠。
    “确定摔车了!”
    “10号高速弯严重highside(高抛),蒋锐油门给到底了,他入弯太凶!”
    大熊当时就打了个寒战。
    对讲机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声音:“……已经派人赶过去了!”
    他大e哥对视一眼,生平第一次尝到真正的害怕了。两人一刻不敢耽误地即刻动身赶过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摔了??”大e哥隔着对讲机大声问对面。
    另一个声音在汇报:“……蒋锐车速超两百了,在空中翻了个身才摔下去,人车分离完全,人和地面都摩出火花了……很严重!……”
    又是一阵杂音。空气彻底沉重下来。
    对讲机那边还在实时播报:“没摔山下,摔缓冲带上了。不行,人站不起来……等等,他自己坐起来了!”
    “锁骨好像骨折了!快看肋骨……喂!现在别让他动!……”
    后面就听不清楚了,刺啦的电流声吵得人无比心烦意乱。
    等到大熊他们坐着车赶到出事地点时,只看到一群人围在摔车点,周围是散落一地的车零件。
    高摔比低摔危险系数高得多。至少蒋锐的车现在看样子是报废了。光是看着这一地碎片,大熊当场都替蒋锐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大e问他们:“蒋锐人呢?”
    医疗队的人面面相觑。
    有人支支吾吾地说:“他自己走了。”
    摔车后还能发脾气走人,简直闻所未闻。
    “你们放他走了?!?!”大熊直接嚷嚷出声。
    “不是啊,他醒来之后凶得很,没人敢拦……”
    “这小子还能走?”大e眉头紧皱,一把揪住团团转的大熊:“别晃了,咱们赶紧坐车追上去。他跑不了多远。”
    大熊皱着一张脸:“他以前也没这么冲啊……”
    大e开着车,一边分析着刚才的事故现场:“这小子今天挺猛啊,档档爆表,严重超速。前刹导致前轮抱死……咋了,你回头问问这小子是不是真打算备赛曼岛啊,真不要命了?”
    大熊坐在副驾驶好一阵心有余悸。
    果然如大e说的,他们刚开出去不久就找到了正在路边一瘸一拐往前走的蒋锐。
    他那身赛车服不用看都知道已经破烂得不成样了。也不知道骨折了没,高速摔车后受伤一般都很恐怖的,看蒋锐现在路都走不利索就知道了。
    永远眼高于顶的蒋锐此时在深夜路上一个人狼狈走路的模样,无比令人唏嘘。
    大e没马上开上去,只是摇下车窗,放慢了车速在后面跟着。
    据当时在场的那些人说,摔车之后蒋锐还有意识,他一个人失神地在地上大字躺了一会,随后才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他恢复意识后第一时间不是看车也不是找医生,只是一个人踉跄地爬起来就走。
    看着此时形单影只,一瘸一拐地走在路边的蒋锐,大熊莫名能想象得出他摔车后那副情景。
    他一时半会也失语了,蒋锐的背影让他脑海里想起来四个字。
    失魂落魄。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蒋锐竟还有跟着这种词沾上边的时候。
    大熊看呆了一会,他气得捏爆了手里空空的奶茶杯。今天这人到底是怎么了啊?!
    他回过神来,把头伸出车窗喊:“蒋锐!上车!去医院!”
    意料之中的,前方那个连行走都困难的人根本像聋了一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他只是拖着那副身体执拗到死地往前走。
    大熊于是明白,他现在就是把人强拽上车也没用了。现在负伤的蒋锐是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再开出去就是监控路段了,大e哥在路边停了车。两人下车目送蒋锐走远。
    他沧桑点烟,给了还想追出去的大熊一个阅尽千帆的眼神:“安啦。真男人啊,一生中总是要遇到几次这种时候。”
    “大e哥,”大熊幽幽道:“我还是小孩子,你不要教坏我。”
    ……
    蒋锐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回来的。
    他身上的应该是受伤了,不止一处,但是还能动就说明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脑子也混沌一片,但是很疯的,唯有剩下一个念头却清醒得异常。
    回来的路上,他看路灯成了重影,脚下的道路扭曲成一团,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泥地里。到后来他路都走不了,一路上连摔带走地找到了温明家。
    路上零星几个见到他这副模样的路人恐怕都以为这人醉得不轻。
    夜深了,整幢楼漆黑一片。这个点温明应该也睡下了,家里关了灯,一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蒋锐开锁时手不听使唤,弄出了点动静。他就在那里靠墙站着,在黑暗中独自等了一阵。直到恍惚觉得动静已经过去了,才不灵活地伸出一只手去重新开门。
    进门之后,他终于到了一路上都在念叨的温明房间。
    这扇门的门锁早在之前就被他弄坏了。蒋锐耳边一直有嗡鸣声,但看来刚才那一声应该是不大,没有惊扰到房间中熟睡的人。
    蒋锐带着一身从外面带回的凉意,他什么也不做,雕塑似的站在那看了温明好久。
    他跌撞着跑回来,到了之后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黑暗里看了睡中的人很久。
    看完了,又一个人退出来。
    他走出客厅,仿佛这时候才恢复了双腿知觉似的,酸软和痛感一瞬间全涌上来。他不得不扶着墙,沉重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越弯越低了。
    最后他干脆就地坐了下来。
    在温明家深夜的客厅里,四周静寂,地板有些凉。
    蒋锐自己都想骂自己傻逼了。他一个人在那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到客厅里的大灯骤然亮起。
    温明的人穿着睡衣站在开关前,看着蒋锐现在这幅光景,眉毛已经紧皱成一团。
    “怎么弄成这样?你又出去打架了?”
    天哪,这伤势……怎么打的架才能把衣服磨破成这样子?他手肘上,膝盖上大片烧焦般的磨痕让人触目惊心。
    “你这穿的什么衣服……”温明跪在他身前,整个人当时就被他吓得不轻。
    他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管慌慌张张地帮蒋锐把厚厚的皮衣脱了,去查看身上的伤势。
    蒋锐只是在那睁着眼看他忙里忙外,他只顾着一把抓住温明的手。
    温明担心得眼眶酸涩。他心里其实有点生蒋锐的气。为什么大半夜又要跑出去打架,为什么要伤成这样?
    靠在墙上的蒋锐开口跟他说话时,声音都比平时小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句话可以说吗。”
    “我今天也很想你。”
    温明手上收拾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看着此时眼前一个从没这么狼狈过的蒋锐,嘴唇动了动,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蒋锐说:“不要你回答。是我自己想说而已。”
    好他妈难受。
    又难受,又喜欢他。
    温明眼眶一酸。他想要狠狠揍一顿蒋锐,同时又想要抱这样的他一下。温明吸了吸鼻子,低头加快了手上收拾的速度。
    第30章 (一更)
    蒋锐住院了。
    那天晚上在后面看着蒋锐的背影走远了之后,留在那的大熊就打了几个电话给认识的朋友,不论蒋锐那天最后去找了谁都让那人带人直奔医院,就连蒋锐家门口都埋伏了人。
    最后一通电话,他打给了小温老师。
    大熊大胆猜测今天蒋锐心情不佳跟小温老师有关系。
    不过那时候大熊给小温老师打过去,听对面的声音,他们好像已经在医院了。
    他赶紧问了地址,火急火燎地也赶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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