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滩上去是罗然河水电站,经过两年的施工建设,刚刚投入使用,罗然县利用建水电站的机会,将附近深山里的山民迁到这附近,建了居民点、小学、卫生所。
    中巴车在学校院子外停了下来,有三排平房,最后一排是给教师的宿舍,隔着铁栅栏,陈雨挽着袖管,正在井边压水,看见林泉、舒雅、耿天霜、杨莹、陈晨他们走过来,用手撩了撩乱发,露出明媚的笑容。
    静海建总国资流失案的风波还没有消退,张婧是第一次看到陈雨本人。张楷明枪击案之后,陈雨却突然从公众与媒体的视野里消失,想不到来到这里躲开外面的是是非非。她心里有些奇怪,在媒体所能获得的印象里,联投一直视丽景为商业上的竞争对手,早些年,联投与丽景为静海建总的控制权争得头破血流,几乎可算作商业的恩怨传奇。
    “听说你们要到罗然来,昨天夜里陈晨就嚷着要去县城,张涛将车开到东面的留堂乡去了。”陈雨走过来,笑了笑,“没打算你们能过来,中午留下来吃饭吗?”
    “留下来吃中饭吧,有学生家长帮忙捉到野兔子,可大可肥了,本打算留下来解几天馋,可算便宜你们了。”陈晨在旁边说。
    “我们自备食草,”张小斌站在车门口,将里面的食品纸箱搬给下面接着张介。“还是惦记着上回地獐子肉,把老樊馋的,都准备在仙女湖公园养几只大獐……”
    林泉想起零一年深秋经过罗然与丁向荣、钱兰在破旧的教室里围着篝火烤山蛙的情形,笑了起来。此时的丁向荣给教育社的事情缠得脱不开身,钱兰又被调到西宅金融协助叶零书去了,见面的次数少了,不过心里却未减亲切。
    对于林泉来说,最大的幸运不过是遇到这么多性情真挚的人。
    一只野兔红烧盛了两大蜿,加上学校的老师,还有两名留在学校吃午饭地学生。有两桌人,张涛中午也赶到回来,将红烧兔子说:“昨天太阳下山才知道你们到罗然,东头的老郭赶着夜里去下铁套子,说没有什么菜不像话,好歹早晨子逮到一只。除了兔子肉,只剩山野菜了……”
    “油肠子正好下来洗一洗。这野菜现在值钱得很,我兄弟在峄县搞果疏加工,每年尽拿这些东西讨好总公司的人,也真讨人喜欢。”樊春兵嘴里这么说着,筷子倒时不停夹兔子肉。林泉瞪着眼睛看他,他嘿然一笑。说道:“下午还要走好长一段路,肚子没有荤菜打底,容易饿。”却是他再下筷夹第二块兔子肉时,一桌人都瞪着他,他一脸委屈的说:“就说了两句违心的话,还是给张涛这小子台阶下。你们至于这么为难我吗?”大家哄然大笑。
    张婧发现,在静海,虽然林泉极力消弥联投内部员工之间的阶层差异,但是由于国内地环境,林泉的努力并没有明显地效果。却是到了罗然,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却是彻底消融了。
    吃过中饭。林泉、耿天霜、樊春兵、张小斌、张涛蹲在罗然河的石滩上抽烟,耿天霜看着在水里隐隐绰绰的白石滩,说道:“这里真让人舒服啊,我倒想到这里来教书了……”
    “哪有这种好事?”林泉将烟蒂丢进罗然河水里去,“外面总要有人挡风雨,来这里教书,对耿哥也是埋没了……”
    樊春兵顶了顶张涛,笑着说:“你看林泉,烟屁股瞎丢,一点都没有环保意识,我们都装回烟盒里。”
    林泉没理樊春兵捣乱,看着耿天霜,说道:“耿哥考虑一下,到联投来帮我……”
    “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选择帮林老师,”耿天霜笑着说,“到罗然工作,也能考验我的意志……”
    “联投地工作是一身铜臭,你们个个捏着鼻子要躲,都跑这里来自命清高。不过话说回来,躲到这里,只是小瘾,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躲开外面的是是非非,偷得清闲,却不知外面的浮沉才是大考验……”林泉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抱怨的说,“顺义的一大摊子事,耿哥真的丢手不管了?”
    “怎么管?”耿天霜平静地说,“这么大的风波,再回顺义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顾书记也很难做,却是离开省城的那一刻,我却是想明白了,昨天在招待所,没好好睡,给顺义人大写了一封信算是辞呈,准备寄回去。我跟杨莹商量过,财产对我跟杨莹的意义真地不大,准备回去后都移交给西宅公益基金,这些醒悟,来的有些晚了……”
    林泉看着耿天霜说道:“联投还没有打算撤掉顺义地项目,耿哥先打退堂鼓了?躲开风风雨雨,偷得人生清闲,却躲不开自己,耿哥在过去一年,在顺义投注那么大的心血,就打算完全抛弃掉?”
    耿天霜注视着波澜壮阔的罗然河水,眼眸子轻轻的敛着,说道:“让我再想想吧,毕竟很需要勇气的一件事情,你晓得的。”
    “人生的失落,可以看成一次或长或短的假期,耿哥想到这里来工作一段时间,我也不会拒绝你。”
    在学校的简易教师宿舍里,张婧好奇的问起陈雨,突然消失几个月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罗然教育社下面的学校里,陈雨笑了笑,说道:“很久以来,我跟林泉一直都是朋友……”
    张婧有些诧异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舒雅一眼,舒雅伸手撩了撩鬓发,笑着说:“是不是记者都像你这般有这么强的职业敏感性?”
    张婧歉意的笑了笑,回头看舒雅真是很失礼的举动,舒雅倒没有很介意,说道:“如果我们都七老八十,不介意你给我们做一篇专访,现在只能告诉你,我跟陈雨也是好朋友啊。”
    对于媒体来说,陈雨与张楷明的婚姻牵涉到静海建总国有资产流失案最大的迷题,张婧心想里面一定藏着曲折动人的故事吧。
    抛开令人热血沸腾的数据,走访是如此的朴实无华,没有欢迎会,也没有感恩的表演,张婧向来认为做记者要能跑路,这几天下来,虽然十分辛苦,心情却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却一种平淡的感动充盈着。五月十日之前,差不多走遍教育社分布开源、南风等地区的中心社,张婧却也差不多清楚西宅公益基金这几年所做的事情,当所有的媒体都一致谴责国内的企业家没有回报社会的公益意识与道德,这些媒体都应该到这里来看看,一个现今被媒体与舆论狂轰乱炸的集团,却一声不吭的做着这么大的贡献。
    在抵达南风市的当天夜里,张婧给新经济周刊的总编汇报她在西部之行的发现与感动:“在冷漠的经济洪流里,有人抱着更冷漠的态度,有人却将热血藏着冷漠的外表之下。在媒体一致性的对联投的狂轰滥炸中,林泉无疑给塑造成贪婪的掠夺者,他掠夺财富的才华就像吸血鬼吸食血液的本性一样,在这层冷冰冰的光芒之下,媒体更愿意将他想象成一个贪婪、冷漠,对法律与道德肆意践踏的人物,但是被媒体与公众如此误解的一个人物,却在媒体与公众的视野之外,做出热血沸腾的事业。就在今天,在林泉走访的一所学校里,两名教师还在讨论联投事件里可能存在的官*商*勾*结问题,很显然,在西宅教育社下属的学校里,就算教师也不晓得教育社的资金都是来自于联投的捐赠,这样的小学,在这个国家最贫穷的地方,有七百六十一所,免费承担四万六千名四百七十二名学生的教育,这样的中学,在这个国家最贫穷的地方,有九十七所,免费承担三万四千九百六十七名学生的教育任务。在零二年,在这些地区,共有一百七十八万平方米的教育危房,而在今天,这个数据缩小为零,这些地区政府改造这些教育危房的资金都来自西宅公益基金提供担保的贷款。在国内为乡镇银行喝彩,却没有哪家投资机构付之行动的时候,西宅金融的网点经济合作社已经遍布这些地区,这些地区的农民,甚至不需要担保的就可以从西宅金融下面的经济合作社借走一千元钱,甚至更少,在公众与媒体的印象中,联投名下的企业都在肆无忌惮的掠夺利润,但在西宅金融,在联投体系内部最具传奇色彩的一名女性管理者的治理下,却为能获得让西宅金融勉维持下去的利润点而辛苦求索……林泉是一个被公众与媒体误读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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