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刃,少爷明日要骑那匹追风出去,你好好洗刷洗刷,喂些好草料,要是明日哪块出了岔子惹少主不高兴,仔细你的小命!”
    一个人影在马厩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管事对着他不耐烦的嘱咐了一堆,那名叫‘阿刃’的马奴才吃力的从乱蓬蓬的杂草上爬起来。他跛着一条腿,身上脏得要命,破烂的衣服底下是层层叠叠的淤痕,管事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几眼,居然仍旧能从他青紫肿胀的脸上端详出几分昔日的英俊挺拔。
    “也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才会让少爷之前还要死要活的要娶他,结果成亲之前突然变的跟仇人一样,把人往死里磋磨......”管事小声嘀咕了几句,摇了摇头,不再看这晏家堡曾经最忠心的狗、最锋利的刀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转身走了出去。
    阿刃一言不发,沉默着慢慢走到黑马追风旁边,将上好的豆饼一块块掰碎了放进石槽,他盯着手里揉碎之后散发出粮食香味的豆饼,犹豫很久,干涩的喉咙终于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捏起一块碎渣放进嘴里,然后闭了闭眼,将半块豆饼塞进了嘴里。
    很香。
    追风凑过来亲昵的舔了舔他的脸,阿刃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一下,似乎是想做个苦笑的动作,却僵硬得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最终一脸麻木的搂住黑马的脖子将脸埋进了厚实的皮毛里。三个月前,他还以为做暗地里的影子、日日刀口舔血重伤不断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现如今,却连那样的日子都成了奢望。他被打瘸了一条腿,毒瞎了一只眼,又隔三差五的被少爷提去肆意凌辱一番,能拖着一口气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但大概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阿刃这样想着,竟意外的感到释然,平静的伸手拿了给马洗涮的布。
    井水还没有结冰,但依旧冷的刺骨,阿刃将布巾按进水盆里,手几乎立刻就被冻僵了,他艰难的区起关节想把布巾投干净,突然在下一秒被一股大力扯住了手臂。
    “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用冷水啊?!”
    阿刃愣愣的扭头看过去,见扯住他手臂的竟是个姑娘,她一身厨娘打扮,力气大的出奇,竟然直接把他的手扯出了水盆。
    厨娘握住他手腕,见阿刃双手通红,关节处全是冻疮,手指手背上布满了皲裂的口子,她心疼极了,几乎是下意识就将这双手捂在自己掌心,一边呵气试图让它快点暖和起来,一边语气急促的问:“还冷不冷?疼不疼?”
    阿刃被惊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四肢关节在长时间的折磨下像老化了一样,他只挪动了半步,受伤的腿就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行动,不受控制的踉跄着向地面跌去,他习以为常的闭上眼,却意料之外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许躲。”厨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奇怪,阿刃明明从未见过她,身体却好像早就习惯了她的命令,他困惑的抬头,就见这位怪力少女一手抱着他,一手仍不肯放弃的试图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凉难看的双手。
    “您......”他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能默默闭了嘴,少女却亲昵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说:“我叫苏厉青,阿刃,你记着,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你......你再忍一忍,就快了,很快就到那一天了......”
    哪一天?阿刃听得云里雾里,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大概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厨娘,看他如今的惨状动了恻隐之心吧。
    阿刃抿了抿唇,低着头没说话,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难过。她是个很温柔的姑娘,若是在三个月前,他还可以想法子报答她,那时候他攒了些卖命的钱,也有一些主人赏下来的好东西,可如今他穷困潦倒一文不值,也成了个腿瘸眼瞎的废人,即便有心报答,也是力不从心了。
    苏厉青见他神色平静,心里难受的不行,这个世界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没让她直接穿到小顾即将死亡的时间点,而是早来了几天。轮回转世皆有因果,没到特定的节点,她就不能把还在历劫的顾惊弦带走,否则小世界崩塌,小顾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少女炽热的掌心很快温暖了阿刃冰凉的手,她亲了亲这双伤痕累累的手,转身颠颠跑回厨房,拎了壶刚烧开的开水来。
    这样冷的天,双手浸泡在温水里对于他这样一条被厌弃的狗来说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阿刃拧干布巾,一边熟门熟路的清洗黑马,一边忍不住偷偷去看那位好心的小厨娘。她似乎对他的卑贱一无所知,正坐在一旁笑眯眯的撑着头打量他。
    阿刃心底说不清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罕见的温柔善意,他埋头将追风收拾妥当后,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若有人问你热水为何少了,你便说——是我偷的。”
    苏厉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怒道:“你说的什么浑话!我在你心里就是个这么担不了事、连壶热水都要栽赃给你的怂包?!”
    阿刃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手足无措道:“不、不是,我怕连累你,若是叫少爷知道你偷偷帮我......”
    苏厉青抿了抿嘴,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无力感来。
    她的小顾就在这里吃苦受罪,她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两日。
    两日之后,她要晏平生拿命偿给她的爱人。
    【两日后】
    “今日少爷来了兴致,你、你、你们几个,把这贱奴洗涮好生干净,可不许留下马厩里的腥臭味!”
    被点到的几名侍女讷讷应是,护院们像拖拽一条死狗一样拖着阿刃,将他扔在了水池边缘。
    阿刃面上一派麻木,仔细去看却能发现他的身体在不住地发着抖,前些天被折磨出来的伤口还没愈合,他蜷缩在地上,牙齿打着颤。
    阿刃不知道少主因为什么突然变得极端憎恨自己,但此前少主数次“来了兴致”,给他留下的都是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冰凉的阴影。刑具留下的伤其实并不是难以忍受,更可怕的是人格上的践踏侮辱,每次从少主房里活着爬出来,他都会恍惚很久,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下贱的畜生。
    他闭着眼,因此没有看到一名少女袅袅婷婷靠近的身影,管事见到来人,立马一改方才作威作福的气派,恭恭敬敬的垂手谄媚道:“阿桃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是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阿桃”应了一声,言笑晏晏:“少爷让我来看看你们到哪步了,看你们这样子是还没开始啊?少爷又想了些新鲜的要求,叫我亲自拾掇拾掇这贱奴,你们若是还没开始,那便叫她们都退下吧。”
    管事哪敢违逆这位少爷的贴身大丫鬟的传话,他连忙应了,领着一众护院侍女退了出去。阿刃仍旧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等待他接下来的命运。
    ‘少爷想的新鲜要求’,阿刃面无表情的想,会是什么呢?总归是会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吧,少爷总是喜欢看他在烂泥里翻滚惨叫的。
    ‘阿桃’的身影凑了过来,一双温热的手扒掉了他的上衣,在那姑娘接着脱他裤子的时候,阿刃一瞬间变得僵硬,但最终还是麻木而顺从的任由了她的动作。
    水声响起,阿刃静默的等待着冰凉刺骨的水浇在身上那几乎要把灵魂都冻住的寒冷,可没想到下一秒,伤痕累累的皮肤触及到的居然是暖和的温水,他诧异的睁开眼,入目可及的不是晏平生的贴身丫鬟阿桃,而是那天笑盈盈的对他说“我叫苏厉青”的那位厨娘!
    “你、你、你怎么——”阿刃语无伦次。
    “嘘——”少女冲他眨眨眼:“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阿刃愣愣的回不过神来,苏厉青已经轻手轻脚的把温水一点点浇在他身上,细致的清洗他的身体。那具她再熟悉不过的躯体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有些是前些年还在做影卫时留下的旧伤,更多的却是被房中刑具玩弄出的新伤,苏厉青咬着嘴唇,手上动作轻柔万分,心里却血腥残暴的想了一万种晏平生的死法。
    被苏厉青揽在怀里细细清洗的影奴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这位苏姑娘为了让他有一个舒服的姿势,自己的衣裳都被水打湿了一半,他又羞又愧的挣扎着爬到一边,低声道:“阿刃奴隶之身,怎好叫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我冒险,我......下奴知道姑娘心善,但——”他顿了顿,才终于开口说道:“但您也不必为了下奴这样的必死之人再费心思了。”
    苏厉青这么多个世界听她家小顾这种自暴自弃的话听多了,早就自成一套免疫系统,于是根本不接茬,温水一盆一盆被用掉,,上身清洗干净后,苏厉青拍了拍阿刃的大腿,示意他把腿分开,她要开始洗下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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