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昭听了半晌,听他的话跟听他临终遗言似地再也说不到尽头了。
    她见他松开自己转身一步一晃地朝床边走去,心里五味陈杂。
    他的背影再也不见那日挥剑的意气风发,岁月磨平了少年如剑刃出鞘折射出的光芒。
    只为留住他的心上人。
    “你要不解气,杀了我也无妨。”
    她看着他递来的出鞘的匕首,冷光流转,在烛光的照应下,更加显得锋利。
    匕首的剑刃对向他自己,许是他发着高烧拿不稳,他的掌心已经被划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姜昭昭静静看了一会儿,轻轻吐出两个字。
    “疯子。”
    第62章 转醒“祁大人也在外面等着,可要见一……
    渐渐地,祁憬舟再没有力气,他手中的匕首掉落,咣当一声砸在他的脚边,眼前彻底昏暗。
    “昭昭。”
    双眼闭上的他轻声吐出这两个字,而后向前无意识地载去。
    姜昭昭侧开身子,身侧划过一阵风,淡淡地看他倒地不为所动。
    几瞬后,她蹲下身子,犹豫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果然烧得不成样子了,她收回手,表情终于柔和下来,语气却还是冰凉地道:“昭你个头。”
    “你最好醒来什么都记得。”姜昭昭指尖从祁憬舟面上移过,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然……”她边说指尖边似利剑划在他的肌肤上,“不然你就等死吧。”
    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门被拉开的同时,寒风裹着露水席卷而来,冻得她牙关一紧。
    外袍略微凌乱地披在她的身上,她嘴唇的红肿褪去,不注意看是看不到她嘴唇上的牙痕地。
    风吹乱她的头发,只有她的眼神一丝不乱看向临白。
    “去请陈太医。”姜昭昭说完裹紧了自己的外袍,见临白错愕地抬头看她,她径直绕开他离去。
    临白:“?”
    他睡意消散,推门而入,映入眼帘地就是祁憬舟狼狈地趴在地上,地上有几滴血迹,人脚边的匕首还发出瘆人的光。
    活像杀人后的现场。
    “……”
    一个夜晚而已,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谁能告诉他这是发生了什么!!!
    临白幼小的心灵再一次被震撼,他脑袋一个晕乎,下意识就是小心翼翼地去探祁憬舟的鼻息,感受到呼吸,他才长出一口气。
    接着他再去探祁憬舟的额头,一探便又是一惊。
    顾不得把人抬到床上,连忙向屋外走去,晃醒了值班的兄弟。
    “醒醒,你先照看祁大人,快去!”他把人推进屋里转头就跑了出去,背影焦急。
    阴云密布的天伴着呼啸的大风很是恐怖,临白抬头不经意地一看,觉得公主跟祁大人的关系,比这天更恐怖。
    一宿折腾,临白里里外外两头跑,硬是在这冻人的天里生出一身热汗,并且深感——情爱害人。
    陈太医来了先是叱责他怎么没将人照看好,“不是说了他情况本就不乐观,怎么又发高烧了?”
    临白眼神指向了祁憬舟的嘴角,那里已经结痂,一看就是被人咬破地。
    至于是被谁咬破地……
    “咳。”陈太医转移了话题,“暂且不提这事儿,你去打冷水来吧。”
    祁憬舟被人又是擦身子又是针灸又是灌药,硬是期间一次都没醒过来。
    他身上的高热慢慢褪去,才动了下手指。
    临白看着他们祁大人,脑海里忽地想起他们公主说的那句话——“我保证不吵醒他。”
    伸手抹了把脸,他当时竟然真的信了公主的说辞,看来他还是太单纯了。
    天至晌午,老天积攒了一夜的怒气一下子发了个干净,倾盆暴雨中闪电雷鸣,震声击墙。
    床上的人幽幽转醒,睁眼看着白白的天花板,漆黑的眸子动了动,嗓子的烧疼让他难受地蹙眉。
    “您醒了?”
    男声传到他耳边,他侧头,看见了面容沧桑的临白。
    “嗯。”
    “大人喝水吗?”
    “嗯。”
    临白扶祁憬舟坐起来,去端茶杯,后者看他走来走去,眼中迷茫。
    “给您水,慢点别烫着。”临白递茶杯给他。
    祁憬舟接过茶杯,没急着喝,茶杯里的热水冒着气,他垂眸看了一会儿,低声道:“昨晚……”
    临白耳朵竖起,专注地听他说下一句话。
    在轰隆隆的雷声中,祁憬舟食指顺着杯口外沿摸索,他待这下雷声停住,才开口:“昨晚有人来过吗?”
    从醒来那刻,他脑海里就满是他亲吻了姜昭昭的画面,不太真实,可亲吻的触感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如果不是他做梦,哪里能有这样的场景。
    临白:“公主来过。”
    说罢他吃惊地看向祁憬舟,“难道大人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了吗?”
    那么惨烈的场景他们大人也能忘了?
    “……”祁憬舟抿唇,眼里露出几分不安,他借着举手喝水的动作隐住神色,思索回忆。
    放下茶杯,他对上临白好奇的目光。
    “您真的忘了?”
    祁憬舟叹气,阖上双眼,捏了捏自己的鼻骨,哑声道:“没。”
    他闭上眼,昨晚的种种历历在目,她知晓他是重生地后含泪质问他,又不听他的解释,到此的记忆都还是鲜明地。
    再到他昏沉脑袋,自己说了什么胡话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后来他主动亲……
    “你退下吧,容我缓缓。”
    临白:“那卑职给您准备午膳?”
    “嗯。”
    临白一走,祁憬舟将茶杯搁在床边的桌案上,身上随意披了外袍,就下床坐在书桌前,提笔着墨铺着宣纸写字。
    他病了两日,身形消瘦了不少,大概是不常进食又不断吃药的原故。
    他拢起外袍垂落的衣袖,折腕落笔。
    雨斜斜打在窗户上,他听着雨打敲窗声,杂乱的心绪也慢慢平稳下来。
    待临白端着午膳进来时,祁憬舟恰好收笔,他折好信纸装进信封里,用滴蜡密封好。
    “你进宫,将这个交给皇上。”
    “现在吗?”临白拿了信封揣好,见祁憬舟点头,他迟疑了下小声嘱托:“那您千万仔细身子,别再又高烧了。”
    祁憬舟:“……”
    在祁憬舟冰冷的眼神中,临白缩着脖子跑了。
    一碗热腾腾的面暖了祁憬舟的身体,他喝完汤汁,感觉自己身上力气也回来不少。
    他小心绕过自己背上的伤口换好了衣服,穿戴整齐地拉开门。
    头发重新束好,一夜的凌乱消无踪影。
    ***
    姜昭昭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沉着脸坐起来,推醒了正在熟睡的彩霞。
    “你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出大事了?”
    “您不是看过了?”彩霞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愿意地问。
    她觉得公主的担心过重了,毕竟公主回来的时候并没什么反常,这才过去多久,又开始惦念祁大人的身子了?
    “他发高烧了我就回来了,看着不怎么好。”
    她这话说得毫无感情,“你再去看一眼。”
    彩霞这时候再看她们公主,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听到陈太医在祁憬舟那里,姜昭昭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她什么也没说地重新扯过被子睡了。
    一夜都睡得不安稳,一会儿梦见上辈子的琐碎,一会儿梦见这辈子的琐碎,但哪里梦里都逃不开祁憬舟的脸。
    他上一刻冷眼看她,下一刻就温和地对她笑。
    梦里她忍不住地骂了一声:“混蛋。”
    晌午的雷声吵得她蹙起眉头,梦里的脸轰隆被雷劈开,姜昭昭心想,解气了。
    她抑郁的心在这声雷之后豁然开朗,眉头也舒畅开,继续睡去。
    悠悠转醒时,她吐出心中积闷的气,一双手覆上她的额角按摩,按摩了好半天,响起彩霞的声音:“公主。”
    姜昭昭享受着彩霞的按摩,心情颇好地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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