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林墨然启唇轻轻打了个哈欠,故意抬手揉揉眼看向身边的人,道:音音,我有些困了。
    那便去洗漱。秦语辞笑笑,扣住她的手腕引她起身,正巧今日我也有些疲乏,早些休息吧。
    好。林墨然应声点点头,很快同人洗了漱,继而合衣躺在床上,不出片刻果真听到一旁的秦语辞呼吸加重起来。
    应是真的累极。
    林墨然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实在心疼她,随之抬手仔细为人掖好被角,这才悄然起身,飞快换上提前备好的衣服,拿上自己最满意的诗作,就这样推门消失于夜色中。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尤其夜间更是,可林墨然根本顾不上这些,精神全程高度集中。
    就如那日徐北,她亲自护送百姓前往潜宁一般,浑身裹满坚定和勇敢,像是一抹劲头最猛的风,饶是什么都无法阻拦,势不可挡。
    秦语辞了解她的然然,她向来皆是如此。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着,约莫半注香的时间后,黑暗中的秦语辞缓缓睁开了双眼。
    早些时日她便发现然然似乎颇有心事的模样,也很快看出她是在为科举之事烦忧,只是然然未说,她便也就未提。
    两人向来如此,在此事上具有颇高的默契,就像那日她所说的那般,爱一个人并不是要折断她的羽翼,而是陪她飞翔,共她荣辱,和她一起变成更好的人。
    因此哪怕已经知晓了林墨然今日之行的目的,她也并未阻拦,就只是提前告知阿双,命他务必仔细保护。
    而剩下的,无论对错,也无论结果如何,她相信,也愿意交给然然。
    半晌,秦语辞起身推开了身侧的窗户,犹如那些日与她分别时所做的那样,安安静静的盯着窗外的夜空澄澈,明月高悬。
    沉默半晌,万千思绪最终化为一抹感慨的轻笑,道:等你归来,然然。
    第九十七章
    时隔许久, 林墨然终于再一次出了宫。
    这会儿夜色已深,又因冬季十分寒冷,街上鲜有人在, 只零星几家店铺前亮起盏盏孤寂的灯, 随着夜风轻摇慢晃, 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嘎声, 增添几抹诡异之色。
    着实叫人有些害怕。
    林墨然顿了顿, 前去取了自己托人提前预定好的糕点, 随之下意识的裹紧外衣, 并未被这些细小的情绪所累, 依旧快步行在街上,跟随着脑海中早就拟定好的路线一路紧赶慢赶。
    随后, 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丞相府。
    是了, 她要拜访的那人正是当今左相, 也是以往在昌捷有过几面之缘的赵中元赵老。
    大昭极为注重尊卑, 她身为一个小小的侍女, 名不见经传的监生,本无面见赵老的资格,之前林墨然托人送信给他,无非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并未抱有太大期望。
    却不想竟然得到了回信,甚至赵老在信中明确表示愿意见她一面。
    这叫林墨然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着手准备起来,不光做好外出的准备, 这几日也一直在写诗作词, 总想找到最满意的一张。
    着实累的够呛, 就连课余时间也未曾闲着,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十数首。
    但一切辛苦终究会得到回报,机会不易,应当好好把握才是。
    林墨然这般想着,紧紧握住手中的诗作,垂眸稍定心神随之抬手敲响丞相府的大门,表明自己此行的来意后便恭恭敬敬递上拜帖。
    听闻今日会有一姑娘前来拜访。来者应声笑笑,仔细检查了拜帖,之后便侧身引她入内,赵相此时就在书房内,您随我来吧。
    叨扰了,多谢。林墨然闻言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抬脚跟上那人的步伐,顷刻之间便随人到达了书房门口。
    抬眼望去,赵老果真就坐在那儿批阅文书。
    岁月飞逝,如今离那次见面也早已过了数载,可眼前的赵老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相貌依旧端庄,身子也依旧硬朗,若不说自己的年岁如何,恐怕任何人都无法猜中。
    林墨然在见到他的那一面起,脑海中顿时便浮现出了以往的回忆,尽管只见过几面,却依旧觉得他亲切,不知不觉心底的紧张便减轻了数分。
    随之抬脚入内,轻轻敲响一旁的门以示尊敬,之后礼貌道:拜见赵相。
    语毕,面前的赵中元缓缓抬起了头。
    坐。他笑笑,抬手示意她坐下,并叫人为她看了茶,眼下我还有一些文书尚未审阅完毕,不知林姑娘可否稍等片刻?
    自是可以的。林墨然忙道,脸颊有些发烫,深夜前来叨扰本就是墨然的过失,若要再误您做事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您喝茶。她道,见赵老面前的杯子空了,便主动抬手为人蓄满了茶水。
    无论语气动作,全都礼貌又乖巧。
    好。赵中元应声笑笑,不再言语,继而再次批阅起文书来,时间就这样静静流逝着,直至一个时辰后赵中元终于再次抬起了头。
    林姑娘是为了科举之事而来。之后他道,并未再和林墨然兜圈子,很快进入主题,既如此,可否携了诗作过来?
    有的。林墨然点点头,双手呈上自己的诗作,心跳不免在这一刻加快了数分,烦请赵相过目。
    语毕,赵中元抬手接过诗卷,垂眸观看起来。
    林墨然此次带的是一首七言小诗,篇幅并不太长,可眼前的人却分明看了很久,林墨然见状越发紧张起来,却也没失礼过问一句,只安心坐在原地等待。
    终于等到赵老抬头。
    林姑娘似乎在诗词这方面颇具天赋。赵中元道,眼底带着一抹和蔼的笑,开口给出点评,用词十分巧妙,文笔极佳行云流水,却又相对来说通俗易懂,并无故作深沉之意。
    这不禁让我想起一人。他道,那位同姑娘年岁相仿,却颇具才能与胆识,写出来的诗作也极为与众不同,字字珠玉,酣畅淋漓,实在叫我钦佩万分。
    若姑娘精于练习,想必日后也定会如她一般拥有极大的作为。
    没想到赵老竟然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
    林墨然被他夸的耳根通红,甚至都忘了问那人的名讳,忙道:赵相谬赞。
    这诗便留在我这儿吧。赵中元哈哈一笑,抬手收起她的诗作,林姑娘有如此才能,弃之不用实为可惜,待到科举之时,老夫定会为你引荐。
    那便谢过赵相!林墨然闻言十分惊喜,连忙起身恭敬拜谢,之后又将自己手里拎着的糕点呈递上去,表示这是自己的小小心意。
    眼下天色已晚,墨然便不再留下叨扰了。之后她道,赵相早些休息,保重身体。
    语毕,本打算拜别离去,却不想还未等动作,便突闻眼前的人再一次开了口,语气里似乎藏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平和道:这里面都是何种糕点?
    回赵老。林墨然应声顿了顿,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连忙答,共三种,分别是桂花糕白玉酥和梅花烙。
    竟和昔日她口中所言的那些如出一辙。
    赵中元闻言点头:林姑娘推荐的糕点,想来口味必定极佳。
    如今已过数载,也不知那酱鸭和桃酒是否还是昔日的味道。他笑笑,紧接着道,若他日林姑娘顺利通过科举,可别忘了再买些赠予我尝尝。
    话音一落,林墨然瞬间怔住了,脑海里的记忆也越发清晰起来,记起这分明是数年前自己允诺过的话。
    没想到如今过了这么久,赵老竟然还记得她,甚至将昔日的一字一句都记得那般清楚,除去惊讶外,不知怎么林墨然的心底顿时就蕴起了一抹暖流。
    好似时间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和赵老说话的那个下午,那时她和秦语辞行了千里特来拜访,请他回京,而如今,却又轮到他引自己入朝。
    林墨然被他讲的鼻尖有些发酸,却还是杏眼一弯展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是!
    如此,便说定了。
    回去的路上,林墨然浑身上下都泛着愉悦和轻松。
    近来发生了太多事,叫她心底总有一种担忧和害怕在蔓延,甚至颇为感叹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事物都在接连发生着改变。
    可直至今日,她却突然有了改观,这偌大的皇宫,偌大的世间,承载的事物和情感那么多,总是会有那么零星的几个事物跳出这常理之外。
    不是不变,而是不愿发生改变,无论发生何事,也无论是何身份,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也依旧炽热着,不光影响着自己,还接连感染着身边的人。
    在等待马车归来的途中林墨然想了许多许多,甚至想到他日若真的入朝为官,自己也定要做和赵老一样的人。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许久,一番辗转后,她也终于回到了长乐宫内。
    推开门,秦语辞依旧如自己外出时那般安静躺在床上,林墨然悄悄换下身上的衣服,稍作收整便连忙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小心翼翼的钻进被窝。
    本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却不想秦语辞竟然还是醒了。
    音音,是我把你吵醒了吗?林墨然开口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抹歉意,对不起。
    与然然无关。秦语辞应声笑笑,抬手为她暖手,不过是半夜有些口渴,便起身去倒了杯水。
    然然呢。之后秦语辞问,去做什么了?
    我也口渴起夜来着。林墨然轻咳一声,之后突然注意到今夜月光很美,便悄悄出门观赏了片刻。
    这样。秦语辞轻轻点头,并无任何戳穿之意,反道,然然看过后,心情如何?
    很好。林墨然笑起来,抬手抱紧她,将头靠在她的怀里美滋滋的答话,特别开心。
    那便好。听闻这话,秦语辞便知她今夜之行一切顺利,沉默半晌眼底也渐渐蕴起了一抹轻笑,只是外面太冷,若他日再想赏月,应当再多添些衣物才是。
    亦或是然然觉得孤独了,也可叫我一同前往。她道,声音里裹着好听的笑意,令人觉得温暖,也叫人觉得心安,无论何时,只要然然需要,我随时都在。
    只望你亦如今日,始终开心愉悦才好。
    第九十八章
    至此, 一切事情进展的倒也还算顺利。
    林墨然自从那日私下面见过赵老后,为了不愧对他对自己的关照,每日便愈发刻苦起来, 国子监内的人见状难免不深受她感染, 一时间学堂内的学习气氛十分高涨。
    而另一边,徐一也渐渐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开始为他炼制仙药。
    说是仙药, 无非只是一些增强体质的丹药,却因其中使用了许多来自民间的偏方和药草, 竟也颇具疗效,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皇帝的咳疾和头痛, 令他总算不必彻夜难眠。
    这不免叫皇帝大喜, 不光大手一挥赏其别苑一座, 黄金千两,甚至几次早朝都破例叫他陪伴身侧,除此之外,更是许诺待龙体康健后对其赐官封爵。
    此等行径,足以说明徐一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何, 大昭开国数载,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不知这妖师到底给皇帝下了什么蛊!
    众臣见状不免忧心万分,生怕他步了先帝的后尘, 接连频繁劝谏, 希望皇帝可以谨慎考虑, 入朝为官向来考量的是一个人的学识名声和品格,又哪里是这些神乎玄学之说, 此等做法无疑是对其他寒窗苦读的学子不公, 实在叫人寒心。
    可皇帝早已意决, 又怎肯轻易去听。
    大病多年,足以消耗掉一个人全部的精力与心神,皇帝怕了,也不愿再回到那样的日子,相反的,他恨不得健健康康的活上百年千年,在这个位置上长长久久的坐下去,若想达成这般心愿,终究离不开徐一的仙药,若是谁再敢对此事胡言乱语妄作评判,那便是不忠不义图谋不轨,理应重罚!
    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却无非是被权利地位蒙住了双眼,难辨其他。
    但皇帝不知道的是,徐一为他配下的这些丹药终究也只是缓兵之计,并不能彻底根治他的病症,无他,只因眼下此症的病灶依旧尚未摸清。
    请问仙师,这是为何?一日,秦语辞借取药为由再次同徐一短暂的碰了面。
    回殿下的话,圣上的病实在太过奇怪。语毕,徐一随之启唇轻声应答,万事讲究因果,圣上的咳疾许久未好,乃是正气内虚,邪毒入肺,若想医治理应对症下药,由肺脉入手。
    因此我便配下许多行气活血、化痰软坚的药物,主张养阴清热、阴阳调和,早先疗效的确颇为显著,却不想之后竟又止步不前,若想见效,只得再次加大剂量,配以保护胃气的药剂一同使用。
    这还真是怪了。
    秦语辞应声一顿,片刻后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缓声道:仙师认为,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些其他缘由。
    比方下毒。
    的确会有此番可能。徐一点头道,我也是想到了这点,便格外注意圣上每日的饮食,就连其用过的器具都要借口检查一番,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我自诩游历四方,却未曾见过有何种草药能有这般作用,竟无色无味甚至趋于无形,叫人几乎难以发现,难以察觉。
    语毕,秦语辞的眉心下意识的皱紧几分,沉默半晌随之道:仙师辛苦。
    未达成效,谈何辛苦。徐一闻言连忙摇头,眼下事态进展受阻,乃是我见识短浅,实在愧对殿下信任。
    仙师言重了。秦语辞闻言随之开口安慰,如今一切尚未定论,如此说辞实在言之过早。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轻轻勾起抹笑:天下如此广阔,难保有太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不过是仙师碰巧未曾涉猎过某一桩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更何况仙师为我如此尽心,语辞已经感激不尽。秦语辞道,向来尊重徐一的年岁和资历,私下见面时从未以本宫自称,待今日别过后,我也会多多关注此事,若有进展再同仙师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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