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什么?”
    应白夜:“你怎么知道,伤心者一定伤心呢?”
    夫妻道侣如何,亲缘羁绊又如何。正道修士斥责魔修如恶鬼,不知恶鬼也是人。
    人心才是魔道。
    谢韫歪头:“那我们赌一赌好了。”
    应白夜:“你想赌什么?”
    谢韫看一眼天香门门主:“我就赌他一往情深,若是你输了,就要许我一样东西。”
    如今事件是一团迷,没有任何的线索证据,两个人都是凭感觉猜测。
    应白夜道:“什么东西?”
    谢韫:“我还没想好,赌不赌?”
    应白夜:“好。那若是你输了,就……”
    他抵着下颌思考片刻,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教我怎么打平安结吧。”
    谢韫道:“那我赢定了。”
    两人站在棺椁前,陆琢玉和容澄虽然能听见,却不会管,天香门门主则是神情恍惚,甚至没注意有人进来了。
    容澄向陆琢玉微微欠身:“我去祭奠两位。”
    陆琢玉对她点头,然后停在天香门门主面前,她身量很高,低垂眉眼凝视的时候压迫感十足:“魏清河。”
    魏清河迟钝地抬起头,红血丝布满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惊喜,他连忙站起来,因为跪得久了,险些重新跪下去,扶着棺才站稳,“见过少主,请少主恕罪,在下……”
    陆琢玉抬手打断客气寒暄:“不用废话。”
    陆琢玉侧身,露出身后的容澄:“随行的还有一位炼药师容澄,重伤的修士可以交给她救治。”
    容澄欠身:“见过门主。”
    魏清河示意灵堂的守卫退下,等到正侧门一起关闭,他才踉跄两步,欠身道:“尊驾客气了,劳请少主和几位尊驾随我一起来。”
    他引着四个人一路从后门走过,穿过六七道回廊,解开三道阵法,才从一间密室进入另一间密室。
    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宝库——天香门的功法灵器都存放在此。
    在密室最里面,竟然坐着十一个重伤的修士,全都依偎在一起,木愣愣地看着房顶。
    魏清河道:“这些就是重伤的弟子们。”
    谢韫道:“失魂症,魂魄被拘走了?”
    应白夜道:“魂魄虽然被拘走,但是没有收到损伤。”
    他保留了魔尊之前的记忆,对这些阴司手法相对熟悉。
    魏清河不认识他,但是见他说话时,连陆琢玉都没有干预,猜测谢韫应当是宗内长老。
    魏清河屈膝跪在四人面前,道:“是。在下修为浅薄,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搜寻到魂魄的去向,这些孩子是我天香门最优秀的弟子!肯请上宗垂怜!”
    魏清河一副青年人的相貌,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受了打击,发间竟然有几缕华发。
    陆琢玉道:“在何时何地出事?死伤者的具体身份是什么?”
    魏清河没有站起来,眼睛干涩到流不出眼泪:“死者两人,一是……我妻柳雲然,二是她的嫡传弟子,受伤的十一人都是天香门内门弟子,原本都是凡间收来的,身份和体制上并无特殊之处。”
    “十二日前,雲然带着十名弟子前往浣清池……”魏清河声音有些发抖,被他及时止住,“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了毒手,地点在、在天香门外……不到百里处。”
    “既然不到百里,你怎么不出去迎接?”
    应白夜指尖擦过失魂修士身旁的桌子,指腹没有沾到一点灰尘,这里是十分干净的。
    但是密室其他地方却不同,那些封着灵器功法的宝匣边角都有薄薄的灰,证明不是经常打扫。
    这是一间藏得极深的密室,为了不泄露灵气,没有布置防尘的阵法,可是安置这些失魂修士的区域却很干净。
    这样隐蔽的密室,恐怕要天香门的门主亲自清扫。
    魏清河情不自禁垂下头,将脸深深迈进手掌中,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哭泣声:“我、我与雲然……绊了几句嘴,我不敢去见她,心想只有百里的距离,就让她最喜欢的两个小弟子前去迎接……”
    此言一出,四个人的视线都钉在他身上。
    陆琢玉道:“柳雲然是泥捏的脾气,你与她吵架?为什么吵架?为什么吵架到了不愿意出去见一面的地步?”
    容澄也轻声道:“我听闻宗内的姐妹说,师、柳道友不惜被银月宗除名,都要与你在一起。二位应当是情深义重,怎么会……”
    魏清河知道他不能洗脱嫌疑,他慢慢解开衣裳:“我练功出了岔子,已经有五衰之相,如今依靠驻颜丹勉强维持一张还算能看的脸……我想与她解开婚契,她不愿意,我就和她吵了一架。”
    魏清河的衣服下,皮肤已经不复光洁。
    以谢韫四人的眼力,可以看出魏清河的身体正在从鼎盛走向衰败。
    “我并非与她怄气,”魏清河的眼泪顺着眼眶滚下来,眼神却是麻木的,“驻颜丹失效,我怕她见到我那副丑样子。”
    “她以后……也不能到见我了。”
    第75章 命牌
    密室内一时陷入莫名的安静。
    驻颜丹只是三品丹药,售价却往往超出一些普通的四丹药,驻颜丹能将修士的皮囊维持在服用时的模样上,但是药效只有半月,而且对修为越高的修士,作用越差,服用的次数越多,维持的时间越短。
    水晶棺中,柳雲然美貌一如往年,魏清河却逐渐失去当年的样貌。
    谢韫转过脸,密室昏黄的暗光下,应白夜神情默然,脸上没有输了赌局之后的不悦。
    应白夜收回视线。
    这个结果,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谢韫还一个劲看他,应白夜沉默片刻,瞪了谢韫一眼。
    谢韫心里失笑。
    魏清河垂下头开始整理衣裳,他低声道:“逝者已逝,我无力回天,只请求上宗为天香门主持公道,我愿意退位,请上宗接手天香门。”
    他寿元将近,不多久就会追随雲然而去。天香门本来就是依附银月宗的小门派,如今两个修为最高的人先后身死,内门弟子凋零,一旦离开银月宗的庇佑,必然被左右瓜分干净。
    陆琢玉道:“你想好了,天香门传到你手里,正好是第九代。”
    天香门的灵脉产量不高,维护起来也十分麻烦,对于大宗门而言费力不讨好,但是银月宗上下不过百余弟子,即便是低产的小灵脉也足够了。
    魏清河:“门丁凋零,无力支撑天香门,若是强撑,只怕连幸存的弟子都保不住。”
    他惨笑道:“雲然身死,我大办丧礼,一是为了祭奠雲然,二是特意拖到少主前来,好让左右都知道我天香门还没有走到绝路。”
    陆琢玉垂在剑柄上的手指搭上臂弯:“你们一点凶手的踪迹都没有查到吗?”
    魏清河摇头:“查不到。雲然身上只有一道致命伤,那地方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雲然虽然修为虚浮,但毕竟是出窍修士,必然是分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一击毙命!我们天香门一向安分守己,此乃是无妄之灾!”
    他虽然已经麻木疲惫,但说到后来依然控制不住地激动,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撑着桌子咳嗽起来。
    陆琢玉道:“既然这样,当务之急便是寻回这些弟子的魂魄。”
    容澄在他们几人说话时,已经查看过了这些失魂的弟子,已经了解他们的大概情况:“魂魄被拘役了,不过好在肉身与魂魄间的感应很强,我可以用丹药稳固这份感应,但是魂魄如果两日之内不能归位……我也保不住。”
    生魂长时间离体,与肉身的联系逐渐减弱,当联系断裂时,魂魄不能归位。
    容澄可以用丹药稳固这种联系,不过再好的丹药都要受到时间限制。
    魏清河道:“两日……尊驾能再拖一拖吗?追查凶手恐怕来不及……”
    “来得及,”应白夜淡淡的,“取指尖血出来,我可以现做十一副特殊的命牌……”
    余下的话忽然消失,应白夜意识到自己此刻毫无灵力,完全是个凡人。
    魏清河连忙追问:“怎么了?”
    应白夜面无表情地看向谢韫:“只是……需要尊主协助出手。”
    话音未落,应白夜已经猜到谢韫会露出什么表情,一定是狡黠的又理所当然的神情。
    果然,谢韫双手搭在应白夜肩上:“本尊当然会帮你。”
    虽然是假的合体期,但是不妨碍谢韫在应白夜面前显摆。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宽带坏掉了……疫情期间没人修,自己捣鼓了很久,今天少更一点,补偿大家三十个红包包。
    第76章 归凝丹
    天香门
    魏清河取来十一只浅口碟子,每只碟子里放着一滴指尖血:“这是失魂弟子的指尖血。”
    他放下指尖血后,立刻识趣地欠身退出去。
    寻常的命牌十分不入流,不过是用弟子的指尖血或者发丝炼制而成的无品级灵器,与弟子身魂相连,没有追踪弟子身魂的作用。
    既然这位尊主说要秘法炼制,他还是避嫌为好。
    门外
    陆琢玉和容澄站在一起。
    容澄刚刚再次检查了失魂修士的情况,此刻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陆琢玉站在门外,一手搭在孽杀上:“怎么这个表情?很麻烦?”
    容澄眉心皱着:“比我预测的更棘手。虽然生魂与肉身的联系很强,但恐怕是生魂受过折磨后产生的强烈情绪。”
    陆琢玉指尖动了动:“别那么着急。”
    容澄强行疏散脸上的担忧,笑着道:“少主你看。这是绵甘草,喜阳,性热,入口微苦回甘,往往站在灵脉附近。我方才问了,天香门有一亩绵甘草田,我要借这些绵甘草炼制归凝丹。”
    归凝丹,六品丹药,是温养魂魄的丹药。
    天香门的十一个修士虽然被抽走了一魂,但体内还残存着剩下的两魂,归凝丹可以凝聚这些分散的魂魄。
    那十一个修士生魂离体已经有一两日,不知道是否受了折磨,若是生魂孱弱,也难以顺利归位。
    所以即便能立即找到生魂,都需要丹药辅助魂魄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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