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着刚才的微笑,一直到脸都僵硬了才终于敛起笑意,这时候门铃响了,三姐跑去开门,祝易山大步踏进来:“你没事吧?”
    “没事,”我故作轻松的朝他笑了笑,“医院那边你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他目露忧色地看着我,“这么骗他,你会好过吗?”
    “当然了,”我故意加大笑容,“我这么恨他,他不好过我当然就好过了,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之前我告诉宋楚晨怀孕,就是为了让他答应跟我离婚,我知道他当天就会去查我的行踪,医院是肯定逃不过去的,所以在那天晚上他回家之前我特意找了祝易山,拜托他去我们学校定点实习的医院替我做一份假的病例,毕竟他是学校的老师,做起这些也比较方便。
    “你可以告诉他你没有怀孕,”祝易山似乎十分不忍心,“为什么一定要骗他你把孩子做掉了?”
    “这样更能让他失望不是吗?来过又走了比起从来没有来过更让人失望啊,”我笑不出来了,“你说他为什么要骗我呢?给了我一段这么难忘的婚姻,然后转背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局,我要怎么承受得住呢?”
    祝易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叹了口气。
    我打起精神问他:“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又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祝易山这才笑道:“本来不出这些事,我们还可以试着发展一下,现在我倒是还有这心思,你怕是对再嫁人这件事已经意兴阑珊了,那你可以怎么感谢我呢?”
    我把头埋进抱枕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真没办法感谢你,只能说声谢谢了,谢谢你祝易山。”
    他坐到我身边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开玩笑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是朋友,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那你肯不肯继续帮我呢?”我抬头看他,“如果我们成功,我能把我的东西都争回来,或许就真的能够感谢你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感谢吗?”他问。
    我别开头,“以后再说吧。”
    他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说:“我帮你。”
    送走祝易山,三姐才端着碗走过来:“当归水熬好了,太太喝一点吧。”
    我捂着肚子摇头:“宋医生说,要在来之前喝,现在不能喝了,谢谢你三姐。”
    三姐非常不忍心,“先生一直对太太很好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再次摇头,起身上楼去,马上就要转弯时突然想起来,回头对三姐说:“以后不要叫太太了,叫小姐也好,叫一一也行,随你便,就是不要再叫太太了,我听着难受。”
    三姐答应了一声,叹着气回厨房去了。
    那晚宋楚晨这么对我,我当然并不想真的在这时候有他的孩子,于是只能去吃紧急避孕药,这一吃就把大姨妈给招来了,我难受极了,分不清是身上疼还是心里疼,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这次再也没有人来给我当活暖炉了,我闭上眼睛想,这辈子如果不是宋楚晨,还有谁能躺在我身边呢?或许也因为不是他,而可以是任何人。
    没有区别不是吗?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才勉强下床来,说不清楚是身体上的损耗还是心真的累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本能抵触没有宋楚晨的生活,以往的那么多年,他如此强势的嵌进了我的人生,如今说抠出来就抠出来,也确实需要一段时间调养啊。
    得知我和宋楚晨离婚的消息,程家第一时间表示愿意支持我和宋楚晨争夺爷爷留下的遗产。
    说是遗产,再说明白点,就是宋氏百分之二十九的股份,这个时候表示支持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可想而知。
    在宋楚晨身边这么多年,别的没有学会,倒练就了一双毒眼,谁抛来的是橄榄枝,谁抛来的是罂粟花,一眼就能看出来。
    哪怕我和宋楚晨闹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我也不会真的联手他的仇人往他后背插上一刀。礼尚往来――怎么那刀也得往他心口上戳才够本。
    程太太俞幼薇在得知我拒绝了她先生的帮助之后,亲自致电表达了她的遗憾,我也真诚地感谢了她。
    但也只能这样了,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路上,与其走在一起相互碰撞摩擦,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各走各路,也省去许多麻烦。
    和程家比起来,祝易山的帮忙对我而言重要得多,他办起事来不比宋楚晨效率差,很快律师就带着所有相关资料来找我了,现在我才认识到,术业有专攻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和宋楚晨打一场硬仗,哪怕是龙叔那只老狐狸也要借着他太太从我这里下手,何况是我这个半吊子。
    祝易山也很头痛:“我连祝家的生意都从不过问,你们宋家的事我就更不清楚了,你自己想好怎么打这场仗,我只能做到无条件配合。”
    律师给我看股份转让协议的范本,可我根本看不懂,粗略扫了一眼,注意到最后写着:本协议正本一式四份,立约人各执一份,公司存档一份,报工商机关备案登记一份。
    宋楚晨当初办理转让手续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我手里也没有应该给我的那一份协议,照理说他不应该留这么大一个把柄给我才对,我皱眉回想,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
    可是既然当初都漏掉了,现在回想就更没有什么头绪。
    祝易山开口打断我的沉思:“你爷爷和你小奶奶,是合法夫妻吗?”
    我迅速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
    “有没有可能,让她出面?”
    律师很快告诉我:“《继承法》第二十六条规定: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共同所有的财产,除有约定的以外,如果分割遗产,应当先将共同所有的财产的一半分出为配偶所有,其余的为被继承人的遗产。也就是说,如果宋太太出面,到时候打官司,至少宋楚晨在结案前不能拥有或转让这些股份。”
    我想了想:“你们想到的,宋楚晨肯定也想得到,不过我们可以先去找找小奶奶,看看她怎么说。”
    宋楚晨当然会去查,可铱铱既然敢这么说就肯定有所准备了
    许久不见,那个我称呼了好几年的小奶奶再次坐在我面前时,这三个字的称呼我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她抹去红妆,一身素净,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我看着她,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居然是她先开口:“我确实和老爷子领过证,但是他一开始就跟我说好了的,我只要该我的,股份是他留给你的,我能帮你的只有帮你出庭作证。”
    我愣了愣:“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她笑起来:“你叫了我好几年的小奶奶,你爷爷也在我耳边念叨了你这么长时间,我不说对你十分了解,但也总不至于一无所知,唐铱,你可以看不起我因为钱嫁给你爷爷,但是总不能把我当傻子吧?”
    过了好半天我才低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对不起谁了?”她摇摇头,“你和宋楚晨的事我也听说了,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说老爷子尸骨未寒,你们就闹离婚,还为了遗产闹到要对簿公堂,来之前我还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会闹成这样,现在我看也不必问了。”
    为什么不必问?我抬头询问的看着她。
    “你和宋楚晨这么多年,老爷子看得清清楚楚,留给你和留给他到最后不都是一样的?”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动作也十分干净,“我看了这么几年就看明白了的东西,你怎么身临其境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呢?宋楚晨对你的感情,是能装出来的吗?他为什么要装?”
    “为了利益,为了……”不能把他要报仇的事说出来,我就只好含糊道:“为了一切能够用金钱衡量的东西,骗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为什么不装?”
    她依旧在摇头,却不回答我的话,只是说:“婚前协议上我早就签了字,现在站出来争遗产只能让外人看笑话,唐铱,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不想在老爷子尸骨未寒的时候让宋家变成一场笑话,既然你坚信宋楚晨是在骗你,何不看他究竟想拿这些股份做什么?”
    “做什么?”我自嘲般笑笑,“等他一切得当,再回头来看我的笑话?那时候不管我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他有钱有地位还有红颜知己,我却徐娘半老什么都没了,谁还会要我?我下半辈子怎么办?”
    “别怪我说得直,”她坦率地看着我,“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宋楚晨到最后一定还会把你找回去,你这辈子除了他,又还能嫁给谁呢?”
    我被她这句话震撼,半天没有说话。
    其实仔细想想,宋楚晨从我最开始怀疑他,就一直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说起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不相信他的呢?好像就是因为爷爷临终前的那句话。
    宋楚晨在外面养了一个姓杨的女人,他在悄悄办理我的股份转让,他还在做许多我不知道的事,这些都是质变的基础,爷爷临终前那句话却是导火索,直接引爆了我对他所有的不满,让自己的不安达到了巅峰。
    但即使是我跟宋楚晨翻脸的时候,他也没有承认过,他真的不喜欢我,真的在外面养了女人,真的从头到尾就是骗我,现在知道我要抢回那些爷爷本来留给我的股份,好像也没有什么动作,仿佛料定我到最后会不忍心,他依旧稳操胜算。
    我抬起头看着小奶奶:“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宋楚晨找过你了?”
    “没有,”她一口否认,“他没有必要找我,那些股份不管到最后是判给你还是判给他,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在自己手里和在别人手里会没有区别?”
    “唐铱,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天真得近乎可笑,”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也许是宋楚晨保你保护得太好了,你真是不知人世险恶。”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爷子病重前,我一直给你打电?话让你去见他,知道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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