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多了。
    于是,他看了汤蔓好一会儿,才笑了一下,伸出了一只手牵住汤蔓,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现在夜深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汤蔓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携手一起下了楼,谢立心情似乎不错,至少车中的氛围没有之前来这边时的压抑,汤蔓坐在车中能喘一口气了。
    “肚子饿不饿?”在即将到家的时候,谢立询问了汤蔓一句。
    这一折腾就是几个小时,他们晚饭虽然吃得有些迟,可距离现在也有七八个小时了。
    在出电梯的时候,汤蔓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完全瘪了下去。
    她这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觉得有点饿了,于是点了一下头。
    “有点。”汤蔓开了门,谢立跟在后面一起走进来,两个人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她想了一下对着谢立侧头说了一句,“我冰箱里好像没什么菜。”
    就只有几块充当早餐的吐司,还有若干个鸡蛋,平时她为了方便,直接开水煮一个鸡蛋,面包机烤两块吐司,就是早餐了。
    而且现在附近的那一家超市应该也关门了。
    谢立嗯了一声,才说道,“我先去看一看。”
    汤蔓点了点头:“也不是很饿,反正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我先去洗一个澡。”
    虽然之前已经洗过两次,可是现在是夏天,出去一趟,都能感觉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就这样睡觉汤蔓估计会彻夜难眠。
    谢立嗯了一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
    汤蔓看了一眼自己进了房间,她一边划开手机,给贝尔雅发了一条消息,让对方明天早上一醒就能看见。
    快速地冲洗了一下,汤蔓穿着一件夏天的长裙就走了出去,外面的冷气开着,她一出来就感觉自己的毛孔都舒展了一些,谢立端着一个餐盘放在了餐桌上,她走过去才发现是一份三明治。
    “你的冰箱中太干净了。”对上汤蔓的目光,谢立说了一句,“我下次过来,带一些东西过来,有什么想吃的?”
    汤蔓无所谓:“随意,不要气味太大的就行,我不喜欢冰箱里有异味的东西。”
    她冰箱里平时也没有其他的作用,冷藏区常年空着,只放几块冰块,上面的保鲜区基本上只会放各种饮品,还有一些面包法棍之类的。
    谢立不意外汤蔓这样说,他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两个人一起坐在中岛台上,靠在一起简单地吃了两块简易的三明治。
    灯光辉煌,谢立一侧头就看见汤蔓的侧脸,耳边散乱地披着一些碎发,吹在脸颊两侧,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地下落一些。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帮汤蔓把耳边散落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汤蔓咬了一口面包,咀嚼了几口,感受到谢立的动作后,说了一声谢谢。
    谢立站了起来:“不用客气,餐盘等下放在水池中就行,等我洗完澡后再处理。”
    汤蔓看了一眼,说了句不用了,“我等下自己放进洗碗机就行,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做的,你的餐盘放在这里吧,我等下一起处理。”
    谢立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谢谢。
    汤蔓点了一下头,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另一只手刷着手机屏幕。
    吃完夜宵已经将近四点,她已经很少睡得这么晚,等到把餐盘都放进洗碗机站起身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有一些疼,忍不住揉了一下眉心,打着哈欠向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不过在进屋子的时候,汤蔓还是敲了一下隔壁的房间,谢立应该还在卫生间里,听到敲门声也并没有反应。
    她顿了一下,才推开门进去,听到卫生间里的声音,看着投射在玻璃上面有些模糊的身影,她敲了一下门。
    里面的声音停住,然后谢立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汤蔓?”
    “是我,餐具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先回房睡了。”
    “嗯。”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她顿了几秒,说了一句晚安。
    谢立于是也回了一句晚安。
    她这才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才爬上了床,熄灭了房间里的灯,带上眼罩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如平常,和谢立在一家早餐店中吃了早餐后,她被送到了公司楼下,谢立开车离开。
    她一边进公司一边打哈欠,遇到同事还被对方调侃一句昨天去做贼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能不差吗?
    她差点就通宵了,昨天一晚上就睡了三小时,睡得过程中还醒了好几次。
    她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等到中午的时候,贝尔雅给她发了一个消息,说司嘉禾上午过去了一趟,她才把心放了下来。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周末,她和谢立要去医院一趟,她姥姥过来这边,她一直在忙,都没有去见老人家一面,更有一个原因是,医院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是非之地,她从生理还有心理上都不太想去,于是硬生生拖到了这一周,途中还拒绝了老汤的若干次呼叫。
    去医院时是周六上午,谢立开车,他们一起过去,直到到了医院病房门口,汤蔓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谢立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决定订婚的消息还没有告诉杨女士和她姥姥。
    不过才在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汤蔓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病房里似乎有些吵闹,她好像听见了老汤的声音,还有一些其他人的声音。
    汤蔓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猜想,她的人生好像总是踩在一根悬在半空中的钢丝绳索上,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胆战心惊地走一遍。
    事实上,杨清怀孕的事情难道今天已经让她很惊讶了。
    她看了一眼谢立,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爸这几天有什么反常?”
    “汤董这几天很正常,在病房里安心养伤。”
    他过来几次,汤正风神情都还算平和,除了有几次问一下汤蔓最近在做什么,心情出乎意料的好,就像是一个平常的中年男人。
    汤蔓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会儿,才抬起一只手象征性地敲了一下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杨清躺在床上,穿着睡衣,气色看着差了许多,也许是没有化妆的关系,嘴唇浅白很容易显得人气色不好,杨女士出现在她的面前一直是带着妆的。
    病房其他地方坐了几个人,汤蔓进来视线才从杨清身上,就看见了坐在病床让的顾元客和不远处沙发上穿着一身病号服的老汤。
    整个病房里显现出一种衰败的寂静感。
    顾元客坐在杨清病床旁边,沉静的脸上也有一丝怒色,汤蔓的姥姥、杨女士的母亲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插在两位男士的中间,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隔开了东海与西海的水。
    只不过现在这根定海神针手中拿着一团毛线团和长针,正在编制什么东西,在这炎热的夏天,十分具有亮点。
    角落里一位年纪有些大了的陪护坐着很安静,却用一种听八卦的专注神情看着病房里的几人。
    这一次的雇主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雇主了。
    房间里来来往往不少人,来的人都穿着富贵,她也工作有一段时间了,照顾过不少人,可是没有一户人家过得有这样精细,吃得喝的都得按量按成份来入口,而且买菜的地方都得特别规定,不过这也不需要她操心,每餐送饭过来的另有其人。
    可是这怀孕的女雇主才是让她惊讶,真的是娇生惯养到了极点,现在肚子还没显怀了,大半夜地也喊腿抽筋,该说不舒服,那哭起来呦,泪雨朦胧地,让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惜,也怪不得直接让男雇主也搬到了这里,就连工作也是在这间病房里,白天夜里都在哄,那个性情真是一等一的好。
    就是这样,她暗地里还不小心听到过这位怀孕的女雇主有打胎的打算,可看模样又怕疼,一直不敢下定决心,扭扭捏捏,照她看这扭捏矫情的个性,这孩子再过一段时间这孩子都得生下来了。
    而且,她还听说这女雇主还离过一次婚,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这也是她听来往病房的几个人口中听到的。
    只能说啊,有些女人天生享福,有些女人天生劳累。
    女陪护这样想着,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病房门口才走进来的女人。
    女人很年轻,估摸着二十左右的模样,眉眼清丽,有一种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好看,看着倒像是几十年前的那种美人,眉眼与这次的雇主很像。
    几乎是几秒钟,她就猜出了汤蔓的身份,看来就是那个传说中和前夫生下的孩子了。
    汤蔓目光在病房中快速地打量了一圈,才收了回来。
    看来刚才已经吵过一轮了,不过在胡海英女士的坐镇下这几个人应该没怎么吵地起来,可是在这种奇异氛围下,汤蔓脑海中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句话。
    这都是些什么糟心玩意儿。她最近感叹这句话的次数有点多。
    当然,此时的她不知道她的姥姥胡海英女士在看见她和她身后的谢立时也是这样想她的。
    汤蔓面色不变地走了进来,把怀中的花束摆放在一旁的桌上,才找了一个地方拉着谢立坐了下来。
    顾家人很阔气,这病房足够大,能装下不少人,汤蔓坐下后,陪护过来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才看向胡海英,叫了一声姥姥。
    然后看向老汤,询问了一句,“爸,你不在病房里好好养伤,怎么过来这边了?”
    汤正风看了躺在病床上已经开始刷起手机的杨清,没有说话,不过神色显而易见地不好,看来已经知道了杨清怀孕的消息。
    在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汤正风才说了一句话,不过不是对着汤蔓,而是对着病房里的其他人,终点关照对象是病房上那个心大的刷手机的人。
    “杨清,这个孩子你不能要。你现在身体不比从前了,高龄生育本来就伤身体,你忘了,你当时生蔓蔓的时候,八九月份的时候夜里腿抽筋疼得都起不来身,上手术台时疼得都差点晕过去了,你当时说你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汤蔓听到这句话一直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的手顿了一下,去看了老汤一眼,余光瞥了一眼顾元客的神色。
    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杨清生她时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拿这个出来说,也亏汤正风这人说的出口,如果是不明所以的人恐怕真以为对方是本着关心杨清才说出这句话的,可在汤蔓看来,她爸这人也不过是怕有人借着杨清肚子里的那块还未成行的肉上位了。
    这种事情自己做过一次,于是也就越发怕别人复制自己的成功。
    要汤蔓来说,她妈是一个孩子也拴不住的,具体案例可以参考她,不过也不一定,顾元客这人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差,在杨清历任男朋友中可以排列上等,而且关键是这个人性格还算正常,对于年纪逐渐大的杨清来说,稳定可能是她这个年纪最想要的了。
    杨清躺在病床上没说话。
    不过老汤的话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他深知这个女人性格中的某些缺陷,一戳一个准。
    汤正风还想说,坐在病床旁的顾元客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说什么话,他的脸色明显不好,可是目光落在杨清身上,他还是沉默着。
    他的父母可能不知道,还对于到来的这个孩子而感到高兴,来了病房还好次,对着杨清嘘寒问暖,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原本对他交往了这么一个女朋友也不再说旁的话。
    可是他知道,杨清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
    在一开始两个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杨清的性格,并不是一个适合教育孩子的母亲,从汤蔓的生长足迹就可以预见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杨清在对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绝对是出演不多的。
    他尊重杨清的决定,可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和伤心,但在杨清面前,他必须克制住这种失落这种负面情绪。
    相处久了他便知道,杨清这个人好像生来就摆脱了一些责任上的束缚感,如果在这种感情中感受到一丝不适,她就会开始犹豫,这份犹豫最终会导致分手。
    真正说来,汤蔓某些地方和杨清是十分相像的。
    只不过杨清这个人长年龄不长性格,眼见着一岁又一岁大了,却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格,这是一种自家人看了都会心梗的嫌弃性格,也就杨清历任男友能容忍的下。
    反正胡海英对待杨清这么一个性格老是看不惯,她一个干练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黏黏糊糊矫情做作的女儿。
    眼见着老汤的下一句话要出来了,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言的胡海英却突然说了一句,“正风啊,杨清现在双身子,受不得累,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她现在正该好好休息一会儿。”
    汤蔓眨了一下眼睛,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然后又转了一个圈,装作没对上老汤看过来的目光。
    等过了一会儿,人走了之后,汤蔓才觉得病房里的空气舒畅了一些,她对上胡海英的目光笑了笑,“姥姥,姥爷呢,他没过来?”
    “家里有一只猫,一只狗,一头猪,他哪里有空过来,而且他又是个棋篓子,离不开他那副象棋,这次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就我一个人过来了。”
    在她姥姥眼里,杨清高龄怀孕可能真不是啥大事,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胡海英觉得她这女儿到了这个年龄才跌第二个跟头已经很让她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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