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心里肯定很难受,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比我更难受。小毛曾经不止一次的劝过我,希望我能和他一样,急流勇退,把不该留在心里的牵绊全部甩开,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我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一直走到今天。
    “小毛,我没事。”我还想劝劝小毛,但话一出口,满嘴苦涩。
    对我们来讲,很多话都是不用直接说出来的,因为彼此都懂对方的意思。事到如今,惋惜,埋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所有,全都融化在面前的酒杯里。
    我和小毛痛饮了一场,可能是身体太糟糕了,酒量也不如以前,半斤酒喝下去以后,我醉的有些不省人事。小毛把我扶到后面一个平时凑合午睡的小屋里,让我躺下休息。我直接睡着了,睡的很沉。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毛在床边守着我。我的后脑勺很疼,坐起来鼓动咕咚喝一杯子水。
    “还要走,对么?”
    “对。”我点了点头,和小毛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用做什么掩饰,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不能不走,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的是实话,就好像一个赌徒,错过了最佳的收手机会,等到醒悟过来,为时已晚。现在,赌注都在最后一把牌上,哪怕天塌地陷,我也要等到开牌的那一刻。
    小毛没有再劝我,等我起来洗了洗脸,他给我拿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装在饭盒里的菜。
    “带上吧。”
    “好,有空再来找你喝酒。”我拿着袋子,转身就走。我不想搞成生离死别,临别的时候越是说的多,心头的感受就越是压不下去。
    可是,等我转身离开时,我很难受。我不知道这一次转身离去,还有没有再回来的机会。
    “还能再回来吗?”小毛在我身后问了一句,他的话音有点发颤:“还能吗?”
    “能。”我回过头,很肯定的跟小毛说:“一定能。”
    “那我等你。”
    我们俩相视一笑,可是彼此的笑容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其实我知道,我说能回来,是我在欺骗他,我没有一点把握,同时,小毛也知道,我在欺骗他。
    回到车子上的时候,那两个人估计也是刚刚打盹醒来,他们在这儿等了整整一晚上,没有一句怨言。等我上车之后,开车的司机立刻启动了车子,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我实在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了,该见的人,有的我见了,有的却再也见不到。我的酒劲似乎还没有完全过来,一想到这些,我似乎就能冥想出天天从高高的楼顶飘然飞下的那一幕。
    泪水,都在心里流淌,我扭过脸,对司机说道:“绕着华阳市区,开一圈吧。”
    司机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问,马上开着车子驶向华阳。开到半途,原四海和地中海先后又打来电话,说是想一起吃顿饭。我觉得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跟他们客气了几句。
    “回来看看公司吧,再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心血,公司现在发展的不错,最起码是站住脚了。”原四海在电话那边说道:“下头这些兄弟,也都挺想见见你的。”
    “上次我就和你说了,公司的事,我不参与了,我的股份也不要了,给你和公司的伙计们,留个安身立家的资本。”
    原四海怎么劝,我都没有答应,最后他无奈的挂了电话。我的头还是很疼,想要靠着座椅休息一会儿,打个盹。眼睛刚刚闭上,手里的电话嗡嗡的又震动起来。
    我以为还是原四海打来的,但是低头一看,来电号码很陌生,我想了想,还是接听了这个电话。
    “是不是回华阳了?”
    “是你?”我一听对方的声音,立刻分辨出,打电话的人是包为公。我很意外,和包为公说熟也熟,不熟也不熟,只不过我昨天刚到华阳,包为公今天就打来了电话,时间点倒是卡的很准。
    “怎么?很意外?有没有空,来喝杯茶?”
    包为公在古行的外号叫狐狸,精明至极,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做一件事,现在既然叫我去喝茶,那就一定有话要说。我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反正自己现在这样子,瞒得过别人,多半也瞒不过包为公。
    司机开到华阳,然后按照包为公给的地址,到了老城这边。华阳老城有不少尚未拆迁的老院子,这种院子只在老城存在,古行里很多老辈人都喜欢住这样的院子。
    我在一个爬满葡萄藤的院子里见到了包为公,院子里就他一个人。老头很悠闲,在葡萄藤下放了把躺椅,手边的小木几上是泡好的茶。
    “坐吧,这儿就咱们两个人。”包为公坐起来,给我倒了杯茶:“什么话都能说,不用担心别人听见。”
    包为公很细心,他不仅对我现在的模样视而不见,还专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以免我和别人碰面之后会显得尴尬。
    我们俩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包为公的岁数很大了,不过精神不错,和我说了几句闲话之后,问道:“有没有什么想问的话?”
    “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我明知道包为公叫我来,就是有话要说,可他真的开门见山说出来,我倒不知如何开口了。猛然看起来,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然而仔细的想想,我又迷茫了。
    我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什么都能问,比如......”包为公从躺椅上重新坐起来,拿着手里的蒲扇晃了晃,眼神一眯,说道:“比如苏世仁这个人。”
    “苏世仁?”
    “对,苏世仁。”
    包为公的话,果然引起了我的兴趣。这个大事件的轮廓,已经基本清晰了,现在就差去探索那个光球所隐含的最终秘密。包为公不可能知道光球的秘密,所以,现在最困惑我的一个问题,似乎就是苏世仁这个人的来历。
    “跟你讲点古行以前的事吧。”包为公悠闲的喝着茶,一边用蒲扇驱赶蚊子,他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味自己混迹古行一生的历程。
    包为公进古行的时间很早,甚至在华阳老邮电局的市场还没有形成时,他已经跟人在暗地里做交易了。不过包为公跟赵三元还有陆放顶不一样,他不抢地盘,只做生意,所以,赵三元和陆放顶各自在新城与华阳打出一片天地时,包为公已经积累了很雄厚的财力。
    包为公做生意奸猾,会压价,但很讲信用,说好的买卖,雷都打不动,有时候真的碰到特殊情况,货得砸到自己手里,包为公也会按照约定付给卖家钱。所以,他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后来,陆放顶在华阳混出头了,很多生意都要经他的手,为此,包为公少不得跟陆放顶打交道。两个人都比较忙,接触的时候多半也说的是生意上的事,没有太多私人感情。
    在此期间,包为公也跟我父亲做过交易,我父亲求个稳字,生意上挣多少钱,他不很在乎。这和他的性格有关,所以,包为公这样的人,是父亲最理想的合作伙伴。
    包为公和我父亲比较谈得来,认识的时间久了以后,培养出了友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父亲在跟包为公熟悉了以后,渐渐的把大事件透露给了包为公。
    包为公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我父亲也不断的给包为公信息。包为公顺着这条线索进行了长时间了的努力和探索,可以说,包为公也是大事件很重要的一个参与者。
    我父亲是包为公探索大事件的介绍人,同时也是信息提供者。他提供的信息是断断续续的,没有一次性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包为公。包为公要继续探索,就需要跟父亲不断的接洽。
    看起来,父亲这么做,好像没有什么道理。但只要熟悉事情前因后果的人就知道,父亲拉包为公上船,是为了借包为公的力。这个大事件无论是谁找出了答案,都算是结束,父亲和陆放顶可以解脱。而对父亲来说更重要的是,终结了大事件,我就可以避免命运的安排,去过一个正常人所过的生活。
    包为公做这件事做的很有劲儿,特别是他在华阳古行惹祸以后,被迫离开的那些年。他的生意已经完全稳定,平时不需要自己再多管什么,闲暇之余,包为公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个大事件里来。
    等到华阳古行这边的风声松动以后,包为公悄悄的返回了华阳,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父亲亲自和他接洽,双方交谈一些大事件的收获,同时父亲也会给包为公提供一点新的线索,两个人算是合作关系。包为公也不是不知道,父亲这么做,肯定有利用的因素在里面,但包为公不在乎。
    然而,这种合作关系持续了很长时间以后,出现了点变化,和包为公接头的人变成了苏世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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